一个人的自身比起这个人所拥有的财产或者他所给予别人的表象都更能带给他幸福这一点我们已经大致上认识到了。一个人的自身,也就是说,他自身所具备的东西,才是最关键的,因为一个人的自身个性永远伴随着他,他所体验的一切都沾上他的个性的色彩。无论他经历何种事情,他首要感受到的是他自己。这一点适用于人们从物质事物中获取的乐趣,而享受精神上的乐趣则更是如此。因此,英语的短语(享受)是一个相当生动的表述。例如:人们说:(他在巴黎享受自己),而不是说“他享受巴黎”。如果一个人的自身个性相当低劣,那么所有的乐趣都会变味,就像把价值不菲的美酒倒进被胆汁弄得苦涩难受的嘴里一样。因此,除了严重灾祸以外,人们在生活中所遭遇到的事情,不论是好是坏,其重要性远远不及人们对这些事情的感受方式;也就是说,人们对事情的感受能力的本质特性和强弱程度才更为重要。一个人的自身是什么,他的自身拥有到底为何,简而言之:他的个性及其价值才唯一直接与他的幸福有关。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只是间接发挥作用,这些作用因此是可以被消除的。但个性发挥的作用却永远不可以消除。因此,对于他人自身优越的嫉妒是最难消除的;所以这种嫉妒会被很小心、谨慎地掩藏起来。进一步而言,构成感觉意识的成份恒久保持,人的个性每时每刻都持续地发挥着作用;相比较而言,除此以外的东西只是暂时地、偶尔地产生作用,并且它们都听命于发生的各种变化。所以,亚里士多德说过“: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是我们的本性,而不是金钱。”正因为这样,我们能够咬紧牙关承受纯粹从外而至的灾祸,但我们的自身招致的不幸却难以忍受;因为运气有变好的时候,但我们的内在却永远不变。因此,对于人的幸福起着首要关键作用的,是属于人的主体的美好素质,这些包括高贵一的品格、良好的智力、愉快的性情和健康良好的体魄句话,“健康的身体加上健康的心灵”。所以我们应该多加注意保持和改善这一类的好处,而不是一门心思去占有那些身外的财产、荣誉。在上述这些主体的美好素质当中,最直接带给我们幸福的莫过于轻松、愉快的感官。因为这一美好的素质所带来的好处是即时呈现的,一个愉快的人总有他高兴愉快的原因,原因就是:他就是一个愉快的人。一个人的这种愉快气质能够取代一切别的内在素质,但任何别的其他好处都不可以替代它。一个人或许年轻、英俊、富有和备受人们的尊重,但如果要判断这个人是否幸福,我们就必须问自己:他是否轻松愉快?如果他心情愉快,那么,他是年轻抑或年老,腰板挺直抑或腰弯背驼,家财万贯抑或一贫如洗这些对他而言,都是无关重要的:反正他就是幸福的。我在年轻的时候,有一次翻开了一本旧书,赫然入目的是这样一句话“:谁经常笑,谁就是幸福的;谁经常哭,谁就是痛苦不幸的。”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了,但我却一直无法把它忘记。因为这句话包含着朴素的真理,虽然这老生常谈说得夸张了点。因此,当愉快心情到来之时,我们应该敞开大门欢迎它的到来,因为它的到来永远不会不合时宜。但我们往往不是这样做:我们经常会犹豫不决地接受愉快的心情我们想先弄清楚我们的高兴和满足是否确有根据。又或者,我们担心在严肃地盘算和认真地操劳之际,高兴的心情会打扰了我们。其实,这种做法是否真有好处仍是一个未知数。相比之下,高兴的心情直接就使我们获益。它才是幸福的现金,而其他别的都只是兑现幸福的支票。高兴的心情在人们感受高兴的此时此刻就直接给人以愉快。所以,对于我们的生存,它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恩物,因为我们生存的真实性就体现在此时此刻它无法割裂地连接无尽的过去和将来。由此可见,我们应把获得和促进愉快的心情放在各种追求的首位。确实,能够增进愉快心情的莫过于健康;但对于愉快心情贡献最小的则是金钱财富。那些低下的劳作阶层,特别是在乡下生活的人们,常常露出高兴和满足的表情,而富贵人家却通常感到烦恼。因此,我们应该着重获得和保持身体健康愉快的心情就是从健康的身体里长出的花朵。众所周知,保持身体健康的手段无非就是避免一切纵欲放荡的行为、令人不快和剧烈的情绪动荡,以及长时间、紧张的精神劳累;每天至少在户外进行两个小时的身体快速运动;勤洗冷水浴,饮食有节。如果一个人每天不进行一定的身体活动,那他就无法保持健康。一切生命活动程序,如果要保持工作正常的话,那么,生命活动程序所在的整体也好,作为这一整体里面的一部分也好,都需要得到运动。因此,亚里士多德说得很对“,生命在于运动,生命的本质在于运动。”身体组织的内部在永不停歇地快速运动;心脏在复杂的双重收缩和舒张的过程中,强劲地、不知疲倦地跳动;心脏每跳动次,就把身体的全部血液沿着身体的大、小血脉传送一遍,肺部一刻不停地抽气,就像一台蒸汽机;大肠则像虫子一样地蠕动不已;体腺始终在吸收和排泄;伴随着一次脉膊跳动和每一次呼吸,大脑本身就完成了一次双重运动。这样,如果人不进行外在的运动很多人的生活方式都是静止缺少运动的那他们身体外表的静止就会与内在进行着的运动形成惊人的、有害的不协调。身体内部不停的运动需要得到某种外在运动的配合和支持。上述身体内外之间的不协调就类似于:某种情绪使我们的内在沸腾激动起来,但却不得不竭力压制这种情绪从我们外表流露出来。甚至树木的生长茂盛也必须借助风的吹动“。每一运动的速度越快,那这一运动就越成其为运动”这一句话以最简洁的拉丁文表示,就是“,这一规则可以适用在这里。我们的幸福取决于我们的愉快情绪,而愉快情绪又取决于我们身体的健康状况。关于这点,只要互相对照一下我们在健康、强壮的日子里和当疾病降临、我们被弄得苦恼焦虑的时候,外在境况和事件所留给我们的不同的感觉印象,一切就都清楚了。使我们快乐或者忧伤的事物,不是那些客观、真实的事物,而是我们对这些事,物的理解和把握。这就是爱比克泰德所说的“扰乱人们的不是客观事情,而是人们对客观事情的见解”。我们的幸福十占其九依赖于我们的健康。只要我们保持健康,一切也就成了快乐的源泉;但缺少了健康,一切外在的好处无论这些好处是什么都不再具有意义,甚至就算我们拥有那些属于人的主体的好处,诸如精神特质、情绪、气质的优点等,我们仍会由于疾病的缘故而变得沮丧不已,这些好处都会被大打折扣。由此看来,人们在彼此相见时首要询问对方的健康状况,并祝愿对方身体健康的做法也就不是没有根据的了,因为健康对于一个人的幸福的确是头等重要的事情。我们也可以由此得出这样的结论:最大的愚蠢也就是为了诸如金钱、晋职、学问、声名、甚至为了肉欲和其他片刻的欢娱而献出自己的健康我们更应该把健康放在 注释
爱比克泰德(约约:晚期斯多葛派主要代表之一,古希腊哲学家。译者
埃斯基罗尔(:法国早期的精神病学家。译者
塞尼加(约前一公元:古马哲学家、雄辩家。译者
阿里奥斯托(:以所作史诗《疯狂的罗兰》闻名的意大利诗人。译者
出自圣经中《加拉太人书》。译者
奥立弗高尔斯密(:英国世纪中叶杰出的小说家、诗人和戏剧家。译者
笛卡尔(: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生物学家和哲学家。译者
卢克莱修(约前一前:拉丁诗人和哲学家。译者
大自然持续不断地演变。大自然首先是无机王国的机械和化学活动,接着是植物王国,以及植物的那些麻木的自我陶醉;再接下来就发展到了动物王国。在动物的身上,智力和意识朦胧初开。大自然的发展是从低级开始,逐步迈向更高的一级。到最后,她终于迈出了最终的和最伟大的一步,从而达到了人的级别。人所具备的智力就是大自然发展到了登峰造极阶段的产物;大自然终于实现了她的创造目标。人的智力是大自然所能产生的、难度最大的、同时又是最完美的作品。尽管如此,人与人之间在智力方面却表现出许多明显的梯级差别,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具备最高级的智力。因此,从狭隘和严格的意义上说,极少数人所具备的最高级的智力是大自然创造的难度最大、等级最高的作品;同时,也是这个世界至为罕有、价值至昂之物。拥有如此高度智力的人,头脑具备了至为清晰的意识。世界在他的意识里面得到了清晰、完美的反映。因此,这种得天独厚的人也就拥有了这世界上最高贵、最具价值之物,他们也就拥有了快乐的源泉。与他们的快乐相比较,其他别的快乐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这种人除了向外在世界要求得到闲暇以外,别无其他。有了闲暇时间,他们就能在不受外界打扰的情况下,精心呵护、擦拭自己的宝物,享受自己的这一份拥有。其他并不属于思想智力方面的快乐都是低级的,这些快乐只会引起意欲的活动,亦即引导人们进入希冀、欲望、恐慌和争斗之中。不管意欲朝着何种方向活动,它都不会不带痛苦地全身而退。另外,一般来说,随着意欲达到了它的目的,我们的失望也就出现了。但伴随着领略思想智力的快乐,我们体会到的只是更加清晰的真理。在思想智力的王国里,认知的活动,而不是痛苦,成为这里的主宰。要领略思想智力的快乐却必须自身拥有智力。并且,一个人所获得的这方面的快乐程度也是根据他的智力程度而定的,因为“世上的精神智慧对于一个没有精神智慧的人来说,几乎等于零”(拉布吕耶尔,年,写讽刺作品的法国道德学家,着有《品格论》。译者)。不过,拥有卓越的精神思想所带来的一个确切的不便之处,就是一个人感受痛苦的能力也伴随着他的智慧而增强了;在那些智力优越的人身上,所感受到的痛苦也达到了最高级。根本上,平庸就是由于在人的意识里面,意欲完全地压倒了认识力,以致达到了这样的程度:认识力完全地服务于意欲。当意欲不再需要认识力的效劳时,亦即不存在或大或小的动因时,认识力就完全停止发挥作用了,这样,人的思想就呈现一片空白。但是,欠缺认识力的意欲是至为普遍的情形,它导致了平庸的状态。在平庸的状态中,只有人的感觉器官和处理感觉材料所需要的微弱理解力才保持活跃。因此,平庸的人每时每刻都全方位地接收所有印象,也就是说,他会眼看耳听所有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甚至最微弱的声响和最微不足道的事情都会立即引起他的注意,就像动物的情形一样。这种平庸形于一个人的外在;从他的脸上和整个身体外部都可以看得出来。通常,完全占据一个人的意识的意欲越低级、自私和彻头彻尾的卑劣,那这个人的外观给人留下的印象就越令人反感。
卢奇安(约世纪希腊修辞学家、讽刺作家。译者
柏加索斯:希腊神话中有双翼的飞马,被其足踩过的地方涌出泉水,诗人饮之可获灵感。译者
索福克勒斯(前前:古希腊三大悲剧家之一。译者
指《论道德的基础》年)。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