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耶利内克的个人际遇
沈锡良从标题上看,耶利内克的这部剧本《托特瑙山》(Totenauberg)可以看作是影射所谓德意志“原根性”(Eigentlichkeit,又译“本真本己性”)的神庙和朝圣地的,即海德格尔的托特瑙山(Totenauberg),它在德国人对自我文化的欣赏中占据着显要位置。
女作家在这四幕剧中,阐明了那些在对故乡的无稽之谈中所显露出来的重要性。一位老年男人,穿着一件感觉很乡气的滑雪服,被绑在一只框架上,一张长着小胡子的脸证明他就是海德格尔。一位中年女子,穿着都市样式的旅行服,正准备启程,她就是他的对手汉娜·阿伦特。在剧中的这两位主角中,本地性和流亡性,自身的和外来的,这两种基本立场示范性地针锋相对。“故乡”被表现为一种紧张状态,剧中出现的人物,猎人和客人、男招待和旅游文体活动组织者、农民和死去的登山爱好者、“戴羚羊毛帽子的男子”和优秀运动员,他们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中。这是一种我群世界和他群世界、天然威力和天然统治、“思”和体育,甚至归根结底也是疾病和健康的紧张关系。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一紧张状态变成了战场,在这一战场中,惟有通过对外来物采取暴力行动方能保住我群世界。这一剧本,是为舞台写的散文,同时又是随笔,是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对奥地利乃至欧洲新的政治格局(及其语言上的反映)的有力回答。
马丁·海德格尔(1889—1976)出生在德国巴登州的一个小镇。中学时代读了奥地利天主教思想家布伦塔诺(1838—1917)关于亚里士多德论存在的多重意义的论着后,萌发了对哲学思考的兴趣。1909年海德格尔进入弗赖堡大学学习神学和哲学,后来放弃神学而专攻哲学,于1914年获得哲学博士学位。他担任过现象学家胡塞尔的助手。1923—1928年,他受聘为马尔堡大学哲学教授。1928年,胡塞尔退休后,他回到弗赖堡大学接替了其位置担任哲学讲席教授,直至退休。
海德格尔最为着名的着作为《存在与时间》,发表于1927年的《哲学与现象学研究年鉴》 海德格尔坦言:我的工作整个儿由这群山和这里的农民组成的世界所支持和引导。很长时间以来,山上的工作被山下的商谈、旅行、报告、谈话、教学活动所中断。只要我重新回到山上,在小木屋里“此在”的最初几个小时里,以前追问思索的整个世界便会迎面而来,而且以我离开它们时的那个老样子重新向我涌来。海德格尔也承认,他生活的世界和思想的世界就是在托特瑙山,而且实际上只有在那里才能统一在一起。
海德格尔就是在如此孤寂的小木屋里思考着人类的未来,这个渐渐为技术所“统治”的时代。后来,这座小木屋成了无数人竞相朝圣的殿堂。阿伦特说,正是在这个小木屋中,“海德格尔使哲学又重新赢得了思维”。萨弗兰斯基在书中说道:“海德格尔的激情在于提问。他所追问、寻觅的东西,被他称之为存在。这个问题的意义无非是把在现代已受到威胁以至于行将消失的人生的秘密重新赋予人生而已。”
1967年,也就在这间小木屋里,海德格尔遇见了二十世纪最重要的抒情诗人之一、奥地利犹太人保罗·策兰(1920—1970)。纳粹时期,策兰父母曾双双被关进集中营,策兰本人也被强行送入劳动营。策兰后来为这次造访的经历创作了诗歌《托特瑙山》。
需要说明的是,耶利内克的文字素以灰色和艰涩着称,有的上下文之间看似了无关系,很多语句好像也还可以有另外的理解或阐释。本译文肯定是不成熟的,在此特留下电子邮件地址:,恳请各位方家指正。
最后不禁让我想起捷克作家昆德拉的大名来。昆德拉就坚决拒绝译者另加前言后记。但愿我的上述文字至少不造成误读,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十分欣慰和满足了。
2005年初春于上海虹口现代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