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火立命论

夫人何以生？生于火也。人生于寅，寅者，火焉。火者，阳之体也。造化以阳为生之根，人生以火为命之门。儒者曰：天开于子，水为元。医者曰：人生于水，肾为元。孰知子为阳初也，肾为火臓也。阴生于阳，故水与火为对名，而火不与水为对体。其与水为对者，后天之火，离火也；其不与水为对者，先天之火，乾火也。夫乾，阳之纯也。夫阳，火之主也。夫水，火之源也。后天之火有形，而先天者无形。有形之火，水之所克。无形之火，水之所生。然取水者，迎月之光，而不迎其魄。何也？魄，阴也，而光借于日则阳也，水不生于水而生于火者，明矣。是故土蒸而润，肤燠而泽，酿醅而溢，釜炊而汗，丹砂硫磺之所韫而荡也。水之生于火也益信。火生于水，亦还藏于水，其藏于水也，其象在坎，一阳陷于二阴之中，而命门立焉。盖火也，而肾寄之矣，其生乎土也，其象在乾，纯阳立于离卦之先，左旋而坎水出焉，右旋而兑水纳焉。盖水也，阴阳之火则分而寄之矣。此所谓后天中之先天也。阳生阴寄，运于三焦，水升火降，所谓既济，故养生莫先于养火。此先天之火者，非第火也，人之所以立命也，故生人之本全在此乎。

奈何近世之养生者，不究其由来，惟知气血，则曰气阳血阴；惟知臓腑，则曰臓阴腑阳。即知水火者，不过离心、坎肾而已。孰知气血更有气血之根，阴阳更有真阴真阳之所，水火更有真水真火之源也。凡暴病而卒死，绝处而得生者，皆在乎根本处得之，非泛泛在乎气血间也。奈何仅以气血为阴阳，阴阳为气血，而以水火为心肾，故用四物汤以补血调阴，四君汤以补气调阳，坎离丸以调心肾水火，而其真阴真阳、真水真火，其为气血之根者，反不郑重及之。其用调理，无非敷衍气血而已，即调水火者，无非辛温苦寒，犹植树者徒在枝叶修饰为事，而不及乎根本，岂有大补哉！故吾学者，能明水火为气血之根，水火为真阴真阳之所。如芎归辛窜，仅可调荣，难补真阴真水；苓术黄芪，仅可调气，难补真阳真火；炮姜炙草，仅可温中，难到肾经。其为水火真阴真阳之宝者，惟仲景六、八味丸而已。若不重用真阴真阳之药而欲其求生者，凡四君、四物以补真阳真阴者，并不达水火立命之本，真阴真阳至理者也，探于医理之不明哲耳。昔人云：人受先天之体，有八尺之躯，而不知医事者，所谓游魂耳！虽有忠孝之心，慈惠之性，至如君父危困，赤子涂地，无以济之，亦徒劳也。此谓先贤精思极论，尽其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