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四年八月十三日(星期五)
我拆包裹拆到一半,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于是把包裹交给半平,由他继续拆,自己则把手伸向全新的电话,可是想了一想,还是从口袋里拿出移动电话。拨通之后响没两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喂,干嘛?”
大南的声音之开朗,就连一丝挫折或懊恼的阴影都感觉不到。
“上班的时候打给你真不好意思,可以给我几分钟吗?”
“如果只是几分钟的话没问题,有什么事吗?”
事情可多了呢!
“托你的福,我这儿可是生意兴隆呢!”
听筒那头原本就已经开朗得过头的声音,这下子更开朗了:
“哦,是吗?是百地先生?还是但马先生?”
“……但马?谁啊?”
“不是他啊?那就是佐久良先生啰?不过,他好像不怎么起劲的样子耶!啊、还是……”
“你先给我等一下!”
我并不想要对他发脾气,可是嗓门还是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我的事了?呃……算了,我还是很感谢你啦!谢谢你帮我作宣传。”
“不用客气啦!”
我清清喉咙:
“……不过啊,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请你到此为止了?因为才开业两天就已经来了两个案子。而且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公司是专门找寻走失小狗的吗?再这样下去,连我自己都快要搞不清楚,我那里是调查事务所,还是专门帮小伏町的老爷爷们解决烦恼的地方了。”
电话的那头传来大南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声音:
“这样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而是我会忙不过来。”
我的病才刚好耶!一下子塞给我这么多的工作,也不想想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心理撑不撑得住。
“哦,原来如此啊!不过这也难怪了,你只有一个人两只手嘛!我明白了。说到这个,半平他……”
“不好意思喔!你也别放在心上,就这样。”
我不由分说地把电话给挂了。这样应该就能防止 或许是因为我实在盯着那封账单太久了,半平自作聪明地拿起那封账单:
“要我帮你打开吗?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我正想说“不用了”,一句话却哽在喉咙里。在没有取得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拆阅别人的账单,其实是游走于法律边缘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这么做。
可是,桐子如果有申请通话明细服务的话,这张账单搞不好就是破案的关键。如果她有频繁地和某个人通电话的话,搞不好这整件事就可以一口气真相大白了。
烦恼了半天,我还是伸出手去,把账单从半平的手中接过来。
“我来拆吧!”
结果证明我是白烦恼了。桐子根本没有申请通话明细服务,不仅如此,她根本很少用行动电话打电话。账单上只有基本月租费和通话费的自动扣缴通知罢了,枉费我在那边挣扎半天,甚至还一脚踏进法律的灰色地带。
我把账单和其他的邮件整理好,再用橡皮筋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刚才漏看了一封信。那封信上的地址和其他的邮件都一样,写着“小伏町谷中,佐久良桐子小姐收”。但是这张明信片的发件人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是由小伏町镇公所寄出来的,邮戳日期为七月十日。我拿起来仔细一看。
“入场优待券……?”
半平也伸过头来看。
“乡土艺术作品展啊!如果是我的话,免费送我我也不要去。”
那是一张在小伏町的中央活动中心所举行的展览会优待券。主办单位是小伏町镇公所。就像半平所说的,我对这种展览会的内容也完全提不起兴趣。问题是寄件人。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
“小伏町镇公所为什么会寄他们所主办的活动优惠券给佐久良桐子呢?”
“啥?”
半平还以为我是在问他,发出了超白痴的声音。
“哪有什么为什么的,镇公所在寄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标准可言吧!”
“是这样的吗?”
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我把那张明信片放回茶几上。
“可是啊,这种东西基本上不会寄给当地居民以外的人吧!应该说是想寄也寄不到才对吧!这表示现在在小伏町镇公所的认知里,佐久良桐子是谷中的居民……换句话说,佐久良桐子的户籍可能就设在小伏町谷中。但这又是为什么呢?她在不久之前都还一直住在东京不是吗?”
半平似乎还搞不清楚我在说什么。
“搞不好她的户籍从头到尾都是设在小伏没变过啊!就像我,虽然搬来搬去居无定所的,但户籍还是一直设在六桑村啊!”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是这样的,桐子的家是在八保市,而不是小伏町。就算她懒得把户籍迁来迁去的,她的户籍也应该是设在八保市,而不是小伏町。
而且,那样对于搬来搬去居无定所的半平或许比较方便,但是对桐子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吧!如果不在东京设籍的话,很多行政上的资源和服务就几乎都享受不到了。有些地方甚至连倒垃圾都有规定,不是设籍在当地的人就不能在当地倒垃圾。以桐子是在东京上班的情况来说,她的户籍应该会迁到东京都中野区才对。
她一定是后来才把户籍迁回来的,而且是在七月十日以前做的动作。
于是我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她应该是在失踪前的一个月左右把户籍迁过来的。”
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完全搞不懂桐子的用意。她会辞职,甚至是失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没错,但是这和她在距离房子退租前还有一个多月就把户籍迁过来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理由让她非得这么做不可吗?我完全想不明白。
我的头有点晕。看样子,休息了太久的脑子,突然面对这么大量的思考工作,似乎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为了把户籍迁过来,桐子势必得亲自跑一趟小伏町镇公所不可。问题是她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
如果这件事和她的失踪有什么关联的话,那表示造成她失踪的原因至少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出现了。
果然,这件案子并不是两三下就可以搞定的事。对于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第一份工作就碰上这么棘手的案件,实在也太倒霉了吧!
……我试图想要找出桐子为什么要迁户口的原因,但大脑却完全不听使唤。算了,只要一边调查应该就能一边发现一些新的线索吧!我决定先跳过这件事。
而且,如果真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还是直接问桐子本人最快吧!只要能够找到她本人,这个任务就等于是圆满达成,到时候连问都不用问了。我已经拿到她的照片,也记住她的简历了,还有那些地址电话,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出去调查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望向半平。
“你咧?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什么事情怎么做?”
“你不是半田平吉大侦探吗?我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去忙你的吧!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要接下那个案子的。”
“欸,可是我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耶!”这家伙……我连气都气不起来了,只能无奈地叹气。
“你不是说你很有干劲吗?难不或还指望提不起劲来的我帮你吗?这是你自己的工作,自己想办法!”
“……随便我怎么做都没阕系吗?”
“随便你怎么做都没关系。”
只见半平非常靠不住地点了点头。刚刚的意气风发都到哪儿去啦?伤脑筋。
半平的摩托车引擎声渐渐地离事务所远去。
还是晚一点再出去找人好了。我把手伸向办公桌上全新的电话。轻轻地咳了两声,把喉咙调整到万全的状态,按下了以〇三为开头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