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秘史序

盍观夫史氏之书，纪历代之废与，明人君之治道，褒善贬恶之书也。何则？凡言治乱之端者，言必𮃎汉唐，而不言他朝。余尝疑焉，岂汉唐政治果有可法欤？抑亦以汉唐之得失，果可为后世之戒欤？盖自三代已降，乱不生于郊，而生于肘擘之间者，始于秦，及于汉唐，而受祸之烈者尤甚于秦焉。乃天地间非常之大变，人事之大乱也。此史氏论历代得失，所以每切切独言于汉唐者，以其受祸之惨，莫甚于此二代也。必原其所由，则知汉唐之所以倾䨱者，其何人耶？盖汉不鉴秦之亡于赵高，仍用郑□而悌亡汉之阶于前，而曹腾之家篡汉祚于后矣。唐又不鉴汉之亡，而又用高力士而培亡唐之基于前，而相继弑杀废立于后，时以为常，终为刘季述所卖，而唐又亡于梁也。故自有生民已来，祸天下之大者，莫甚于斯焉。余尝检阅史籍，见诸范蔚宗史论，司马公之断论，不胜战栗，徒增忧愤而已，可不惧乎？余乃取二代之事实，例以编年，标以甲子，于每年之下，直书其事，而善恶之迹，自昭然可见矣。尝谓史者所以纪政治，鉴者所以烛妍媸。今于汉唐史内，考其始终本末之由，书其大略，取其宏纲，命其名曰汉唐秘史，使观者知汉唐得失之由，了然易知而易见，则知承平由于何人，乱亡由于何人，何者为得，何者为失，何者可法，何者可惧，何者可戒，信可为万世之龟鉴也欤？抑观衍义一书，亦以汉唐之失，慎防预改之理，齐家之要，明告于当时矣。后之观余是史者，又岂不沴为之预？戒乎！诚能惧其所当惧，戒其所当戒，建万世不拔之基，实有望于是史矣，实群史中之一利器也欤！何其伟焉！当书之初作也，始自洪武之二十九年，于西宫浴堂内亲承圣训，曰：何汉唐之末，子孙皆为人弑杀废黜者，时皆以为常。及观胡氏断内，有曰：唐室至𬼘，岂非祖宗诒谋有未逊而至于此哉？此数句必有可考。乃命余备考汉唐史内帝王政冶之本末。余于是大索群典，援引摭实，以徧是书。乃因边务探冗，越二年而未成。至巳卯，兵下涂阳，从军入关，又二年而书始完。嘘老子所谓大器晚成，不亦然欤！用序以纪其岁月云。时在辛巳三月上巳之一日也，书于燕山之旅邸。是书之作，楹昔与兄等五人同于西宫问寝之日，亲聆玉音，令兄等讲汉唐故事，既而又命考其始终得失之由，以类记之。今书既成，自酉子至今，岁月又更七载，其用心亦已难矣。今思曩昔面承圣训之时，今则天高日远，不复得闻玉音矣。楹反袂思感，故作数语，跋于卷首云耳。

岁在壬午十二月既望，弟弟王楹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