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迪娅-德利纳驾车从她太平洋沿岸帕利塞德峭壁上的寓所向阿西娜的马利布寓所驶去,一路上捉摸着如何说服阿西娜重新出演《梅萨丽娜》。
能否说服阿西娜,对于电影公司,对于她自己都关系重大。《梅萨丽娜》是她的头一部名副其实的独创性作品,她以前的作品不是改编小说,就是改写或修订他人的剧本,或者就是与他人合写。
而且,她还是《梅萨丽娜》的制片人之一,这是她生平从未享受过的一种职权,同时还有不少净收入,一下赚到一大笔钱。随后,她就可以采取下一个步骤,做编剧兼制片人。在密西西比河以西,可能只有她不愿意做导演,做导演意味着在处理人际关系时得冷酷无情,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克劳迪娅和阿西娜算得上是至交,并非电影圈里同事间的工作关系。阿西娜很聪明,不会不知道这部影片对她的演艺生涯意义有多重大。但阿西娜竟会惧怕博兹-斯坎内特,这真让克劳迪娅捉摸不透。以前阿西娜从不惧怕任何事,也不惧怕任何人。
嗯,这次她一定要做成一件事,探明阿西娜为何如此惧怕博兹,然后可以帮帮忙。当然,她得帮帮阿西娜,别让她毁了自己的事业。除了她以外,还有谁更了解电影圈里错综复杂、尔虞我诈的内幕呢?
克劳迪娅在纽约时就梦想成为一名作家。她18岁时写出 那时韦尔50岁刚出头。光看外表.简直无法想象他的文笔会那样优美。他身材短小,体态臃肿,头上的斑秃清晰可见。他也许能够了解、并且喜爱他作品中的人物,但对日常生活中的细微之处却视而不见。他之所以具有魅力,原因之一可能是他那孩童般的天真无邪。克劳迪娅也是在对他有了相当了解之后,才发现在他的天真无邪的背后,隐藏着一种奇怪的才智,给人带来不少的乐趣。韦尔能像小孩子一样机智,自己却毫无意识,他还像小孩子一样,具有一种不堪一击的自负。
欧内斯特-韦尔在波罗饭店吃早饭时,看样子就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的小说在评论界一向反应良好,也为他带来了数额不小的钱财,虽然钱对他并不重要。如今这部新作又大受欢迎,非常畅销,洛德斯通制片厂甚至要把它拍成电影。韦尔亲自把小说改写成剧本,博比-班茨和斯基皮-迪尔都对剧本倍加赞扬。韦尔满心欢喜,那样子就像一个以肉体做交易以求得成名机会的影坛新秀。这让克劳迪娅惊讶不已。韦尔难道不知道她克劳迪娅为什么来参加这次会晤吗?克劳迪娅一想到正是班茨和迪尔这两个人,一天前刚刚告诉她韦尔的剧本简直“狗屁不如”,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抽紧。“狗屁不如”还不算尖刻或鄙夷的说法,它仅仅表明某件东西不太顶用。
克劳迪娅并不在意韦尔其貌不扬,毕竟她自己也曾相貌平平,要不是整容师的妙手回春,她怎会有今天的俊俏?克劳迪娅甚至有点被韦尔的轻信和热忱迷住了。
班茨说:“欧内斯特,我们推荐克劳迪娅来帮你。她是个了不起的能工巧匠,干这行没人比得上她。一经她的手,你的剧本肯定能拍部好电影。我有预感,这部电影绝对卖座。别忘了——纯利的10%归你。”
克劳迪娅看得出韦尔已经上钩。可怜的家伙,他竟然不知道10%实际上等于零。
韦尔好像是真心实意地欢迎克劳迪娅的帮助。他说:“当然,我可以从你那里学到不少东酉。写剧本比写小说有趣得多,但在这方面我还是个生手。”
斯基皮-迪尔安慰说:“欧内斯特,你很有天赋。以后找你干的活还多着呢。这部电影会让你发大财的;如果电影很卖座,甚至被评上奥斯卡奖,情况就更好了。”
克劳迪娅打量着面前这三个男人。两个小人加一个笨蛋,这种三人组合在好莱坞并不少见。刚出道时,克劳迪娅自己也不见得有多聪明。当初,难道斯基皮-迪尔不是在肉体上欺侮她,在生意上欺骗她吗?尽管如此,克劳迪哑仍然很欣赏斯基皮的演技。他看起来真是满腔赤诚。
克劳迪娅知道这个剧本现在很麻烦,她也知道无与伦比的本尼-斯莱正在改编韦尔的小说,把小说的知识分子主人公改成了集詹姆斯-邦德、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卡萨诺瓦于一身的理想人物。这样改编的剧本,除了基本的框架之外,哪儿还能看出韦尔原作的风貌呢?
出于怜悯,克劳迪娅同意当天晚上与韦尔共进晚餐,商量合作改写剧本的问题。为使合作顺利,重要的一点是要避免发生任何罗曼蒂克的瓜葛;一到工作时间,克劳迪娅便把自己打扮得毫无女人味。任何浪漫的行为都会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写作。
出乎意料的是,经过两个月的合作,克劳迪娅和韦尔之间建立了坚不可摧的友谊。当他们在同一天被告知不需要他们写这个剧本时,克劳迪娅和韦尔一起去了拉斯维加斯。克劳迪娅一向喜欢赌博,而韦尔的赌兴也很高。在拉斯维加斯时,克劳迪娅把韦尔介绍给哥哥克罗斯。她惊讶地发现,这两个人很合得来。克劳迪娅实在看不出他俩之间有任何共同点。欧内斯特是个知识分子,对高尔夫球等户外运动毫无兴趣可言。克罗斯则是几年都不曾翻过一本书。为此,她询问起欧内斯特。
“他善于听,我善于侃。”韦尔答道。克劳迪娅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向克罗斯提出同样的问题——尽管克罗斯是她的哥哥,却更让她难以捉摸。克罗斯认真地想了一会,最后说道:“我用不着提防他,韦尔从不想捞点什么。”克罗斯话音刚落,克劳迪娅就知道他说得再对不过了。克罗斯话里包含的实情让她大为震惊。欧内斯特-韦尔毫无心计,这真是他的不幸。
克劳迪娅与欧内斯特-韦尔的交往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风流韵事,韦尔是个享誉世界的小说家,但在好莱坞却是无名小辈。而且韦尔没有任何交际才能,他招致的往往是别人的敌意。韦尔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都与敏感的国内问题有关,政治立场往往不正确,而且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他的文章常常同时激怒两边的人。他嘲弄美国的民主选举;至于女权主义,他认为除非女人和男人在体质上一样强壮,否则女人就难以改变从属于男人的地位,他甚至提倡女权主义者建立起准军事训练小组;在种族问题上,他写了一篇有关语言的文章,建议黑人改称自己的种族为“有色人”,因为带“黑”字的词语许多都是贬义,比如说,“黑暗阴险的用心”,“漆黑如地狱”,“乌黑的脸色”,而且“黑”这个字总带有不好的涵义,唯一例外的只有“式样简单的黑色上衣”。
接下来他又坚持说所有地中海一带的种族都称为“有色人种”,包括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希腊人等等,这下就把黑人和白人都得罪了。
写到阶级问题时,他认为占有大量财富的人不得不采取残酷的防守策略,而穷人犯罪也无可厚非,因为他们被迫反抗富人为保护自己财富而制定的法律。他还认为一切社会福利不过是对穷人的必要的贿赂,以防止他们起来造反。至于宗教,他认为可以当作治病救人的良方。
不幸的是,没有人能猜得出,所有这些言论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仅仅开开玩笑。这些怪癖的言论从不曾出现在他的小说里,所以读他的书也无助于了解他的思想。
但是通过合作改编韦尔的畅销小说,克劳迪娅与韦尔建立了很亲密的关系。韦尔是个很好学的学生,对克劳迪娅推崇备至;而克劳迪娅也很欣赏韦尔略带尖刻的玩笑以及他那“忧国忧民”的严肃劲儿。韦尔在实际生活中对钱财满不在乎,但在理论上却把钱财看得很重,这种双重态度给克劳迪娅留下的印象尤其深刻。他太天真无知,竟然不晓得权势在这个世界,尤其在好莱坞起到什么作用。克劳迪娅和韦尔相处极为融洽,她拿来自己的小说请韦尔读。 “你是个幸运的姑娘,”韦尔说,“但你不是个小说家,你只是个电影编剧。你永远也成不了小说家。”接着,韦尔花了半个小时,不带任何恶意或嘲弄地把克劳迪娅的小说作了彻底的解剖,告诉她这部小说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没有任何结构,没有任何深度,人物刻画没有力度,就连克劳迪娅最擅长的对话描写,也是糟糕透顶,风趣幽默但不着边际。韦尔的这番评论简直无异于残忍的谋杀,但他讲得有理有据,克劳迪娅只得承认这确是事实。
最后,韦尔又说了一通他自认为是一番好意的话:“如果作者是个18岁的姑娘,这倒是一部蛮好的小说。”韦尔说,“我所提到的那些缺点,你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而得到弥补的。不过有一点你永远也补救不了,你的语言简直一塌糊涂。”
一听到这话,克劳迪娅尽管早被批得没有了锐气,还是动了火气。一些评论家曾称赞过,克劳迪娅的小说语言节奏优美,富于诗意。“这你就说错了,”克劳迪娅反驳道,“我挖空心思,就为了写出完美的句子。而且,我对你的作品最欣赏的一点就是那诗一般的语言。”
韦尔头一次笑了。“多谢夸奖,”他答道,“我并不刻意追求诗一般的语言。我的语言发自小说中人物的内心世界,这本小说中诗一般的语言都是强加上去的,一点都不真实。”
克劳迪娅眼泪夺眶而出。“你是什么东西?”她怒喝道,“你竟能说出这样毫不留情的话来。你她妈的怎么能这么肯定?”
韦尔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嘿,你可以写小说出版发行,却得穷得饿死。不过,你已经是个天才的电影编剧了,为什么要这样做?至于我这么肯定,那是因为这是我掌握的唯一的东西,不过我有绝对的把握。也许我说错了。”
克劳迪娅说:“你没说错,不过,你是个小人,虐待狂!”
韦尔留心地看了看她。“你有很高的天分,”他说,“你的耳朵非常善于捕捉电影对话,在情节安排上你也是行家里手。你的确很了解电影。为什么你放着汽车机械师不做,偏偏要当打铁匠呢?你适合搞电影编剧这一行,不适合做一名小说家。”
克劳迪娅瞪大了双眼,不无惊奇地盯着韦尔。“你简直想象不出你的话多伤人家的自尊心。”
“我当然知道,”韦尔说,“不过这是为你好。”
“我简直不能相信你这种人竟能写出那样的作品来,”克劳迪娅恶狠狠地说,“没有人会相信那些作品的作者会是你。”
听了这番指责,韦尔竟然乐得哈哈大笑。“你说得真不错,”韦尔说,“这难道不是个奇迹吗?”
随后一个星期,他们在一起工作时,韦尔对克劳迪娅非常客气。韦尔觉得他们之间的友谊就此结束了。后来克劳迪娅对他说:“欧内斯特,不要这么一本正经。我原谅你。我甚至觉得你的看法是对的。不过,你说起话来为什么非要那么不留情面呢?我甚至以为那是你的大男子主义的体现。也就是说,先羞辱我,再拉我上床。不过我知道,你那不开窍的脑瓜想不到这么做。看在上帝的分上,在你开的药里加点糖吧。”
韦尔耸耸肩。“我做人的原则就这么一条,”韦尔说,“如果我不能直言不讳,说出我的真实想法,那我本人就一钱不值了。而且,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直言不讳。你不知道你是个多么少见的女孩子。”
克劳迪娅微笑着说:“是因为我的天分,我的风趣,还是我的漂亮?”
韦尔不屑地挥挥手。“不是,都不是,”他说,“而是因为你是个有福之人,一个非常幸福的人。没有悲惨的事件能把你击垮。这太不寻常了。”
克劳迪娅沉思了一会。“不过,”她说,“你对我的这个看法让我隐隐约约感到不舒服。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本性很愚钝?”克劳迪娅顿了一会,“多愁善感一向被认为是敏感的表现。”
“不错,”韦尔说,“我很多愁善感,是不是我比你更敏感呢?”克劳迪娅和韦尔都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克劳迪娅拥抱了韦尔。
“谢谢你这么坦诚。”克劳迪娅说。
“不要变得那么自负,”韦尔说,“我母亲经常说,人生宛如一箱手榴弹,你永远猜不出哪一颗会把你送上天堂。”
克劳迪娅大笑着说:“天哪,你怎么动不动就说起死?你永远也成不了一名电影编剧,你刚才的话证实了这一点。”
“但我说的更接近生活的现实。”韦尔答道。
还没等到他们的合作结束,克劳迪娅就把韦尔拽上了床。克劳迪姬真的喜欢韦尔,以至于她想看看韦尔脱光衣服的样子,这样他们可以真正地交谈,真诚地交流各自的秘密。
作为情人,韦尔并不老练,却十分热情。而且,他比大多数男人更能领情。更了不得的是,韦尔喜欢在做爱之后聊天,赤裸的身子并不影响他长篇大论地说教,毫无节制地提出论断。……韦尔世界闻名,克劳迪娅见过他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觉得他谈论文学和全世界令人痛心的道德状况时有点夸夸其谈,但韦尔手执烟斗却很少吸一口的样子显得很尊贵,穿着肘部加了手缝皮衬的花呢上衣显得很有学者风度,这一切都让克劳迪娅很喜欢。不过,韦尔在床上比在电视上要有趣得多。他缺乏演员的表演技巧。
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有真挚爱情的表白,或某种“关系”的说法。克劳迪娅不需要这些,而韦尔对这些的认识仅限于文学上的概念。他们俩都不在意韦尔比克劳迪娅大30岁的事实,这且不提,韦尔除了鼎鼎大名之外没有别的优势。除了文学,克劳迪娅和韦尔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他们俩都同意这种共同语言是建立婚姻关系最不牢靠的基础。
但是,克劳迪娅喜欢和韦尔辩论有关电影的话题。欧内斯特坚持认为电影移动的画面不是艺术,它只是一种复归,形同在古老的洞窟里发现的原始绘画。这种绘画绝对不是语言;由于人类的进步依靠语言的发展,所以说电影只是一种倒退的、不起眼的艺术。
克劳迪娅说:“如此说来,绘画不是艺术,巴赫和贝多芬的音乐也不算艺术,米开朗琪罗的绘画也不是艺术。你简直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说完,克劳迪娅立刻意识到韦尔在捉弄她。韦尔似乎喜欢招惹她,虽然这种行为只是发生在做爱之后,而且韦尔还显得小心翼翼的。
等到电影公司解雇他们的时候,克劳迪娅和韦尔已成了亲密的朋友。在回纽约之前,韦尔送给克劳迪娅一枚两头不一样大的小戒指,上面镶有4颗形状各异的有色宝石。这枚戒指看起来并不昂贵,其实是挺珍贵的古董,韦尔花了不少时间才选中的。从那以后,克劳迪妞一直戴着这枚戒指。在她的眼里,这枚戒指是能给她带来好运的吉祥物。
韦尔一走,他和克劳迪娅的情人关系也宣告结束。如果韦尔再来洛杉矶,无论那是什么时候,克劳迪娅肯定已陷入另一场罗曼蒂克之中。韦尔也意识到,在他和克劳迪娅的两性关系中,友情的成分更多于激情。
克劳迪娅赠给韦尔的分别礼物则是给韦尔上了一课,彻底地向他讲清了好莱坞的处事方式。克劳迪娅告诉韦尔,著名的本尼-斯莱正在重写他们的剧本,斯莱是位富有传奇色彩的改编剧本的专家,其至曾被提名奥斯卡改编剧本奖。本尼-斯莱的专长在于把没有商业价值的故事改写成一亿美元的巨片。毫无疑问,经过斯莱的改写,韦尔的小说肯定会变成一部令韦尔深恶痛绝的影片。但这影片肯定能赚不少钱。
韦尔耸耸肩。“没关系,”他说,“我会分得10%的纯利。那我就变成大富翁了。”
克劳迪娅绝望地瞪着韦尔。“纯利?”克劳迪娅大叫起来,“难道你也买进邦联的钞票?无论电影赚多少钱,你连一分钱也见不到。洛德斯通有一种了不起的能力,就是让钱消失。听着,我曾经对5部赚了大钱的电影享有纯利润,但最终我没有得到一分钱。你也不会。”
韦尔又耸耸肩。他似乎并不太在乎,这使得他在以后几年中的所作所为更令人难以捉摸。
克劳迪娅接下来的风流韵事,让她想起欧内斯特说的“人生宛如一箱手弹榴”的话。尽管克劳迪娅聪明过人,小心谨慎,但她还是和一个根本不合适的人坠入了情网。那人是个年轻的“天才”导演。这以后,克劳迪娅又毫不提防,很投入地爱上了另一个人。全世界大概没有几个女人不对此人动心。同样,此人也不适合克劳迪娅。
最初的虚荣——她竟然能吸引如此卓越不凡的优秀男人——很快就被他们对待她的态度所驱散。
那位导演,是个不讨人喜欢的雪貂一般的男人,只比克劳迪娅大几岁。他已经拍了3部非同寻常的影片,不仅赢得了专家的好评,还赚了大量的钱财。所有的制片厂都想把他网罗到自家门下。洛德斯通制片厂和他签定了拍3部电影的合同,并且把克劳迪娅派去改写他要拍的电影剧本。
这位导演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可以说是他的天赋的一部分。起初他屈尊接受克劳迪娅,因为克劳迪娅是个女人,还是个编剧,属于好莱坞权力系统的下层人物。不久,他和克劳迪娅发生了争执。
他要求克劳迪娅写一场戏,但克劳迪娅觉得这场戏与整个剧情结构毫无关系。单独来看,克劳迪娅承认这场戏确实很精彩,但只是为了让导演炫耀才华而已。
“我不能写这场戏,”克劳迪娅说,“它与故事情节没有什么关系。除了一大堆动作,它只强调摄影技巧。”
导演不客气地说:“那才是电影。就按我的意见办。”
“我不愿浪费你我的时间,”克劳迪娅说,“你直接用你的该死的摄影机去拍好了。”
导演都懒得去发火而浪费时问。“你被解雇了,”他说,“请你走开,这片子不用你了。”他拍拍自己的手。
但是斯基皮-迪尔和博比-班茨帮他们达成了和解。当然,如果不是克劳迪娅的固执迷住了那位导演,这次和解是根本不可能的。影片很成功,克劳迪娅也不得不承认,这更多地归功于导演的才能,而不是她克劳迪娅的剧本写得好。她偏偏没有领会导演的思路。他们俩上床几乎事出偶然,不过那位导演的表现实在令克劳迪娅失望。他拒绝脱光衣服,做爱的时候还穿着衬衣。尽管如此,克劳迪娅仍然幻想他们俩能合作拍出卓越的影片来,成为好莱坞历史上最杰出的一对导演和编剧搭档。克劳迪娅甘心情愿做他的副手,用自己的天分为他的天才服务。他们要共同创造伟大的艺术作品,成为影坛的佳话。这场罗曼史持续了一个月,直到克劳迪娅写完了她的“杰作”《梅萨丽娜》,拿给那位导演看。他读完便把剧本扔到一边。“这是女权主义的货色,只不过加上了袒胸露乳的镜头,”那位导演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过这不是我愿意浪费一年时间去拍的电影。”
“这只是初稿。”克劳迪娅说。
“天哪,我憎恶那些利用私人关系拍电影的人。”导演说。
顷刻间,克劳迪娅对他的爱意便烟消云散。她怒不可遏。“我拍电影不用非得与你上床不可。”克劳迪娅说。
“你当然不用那样,”导演说,“你天赋很高,更何况还是电影界有名的善于卖弄屁股的女人。”
此刻,克劳迪娅有点震惊了。她从不曾谈论过自己的性伙伴。而且,她很讨厌导演的语气,似乎这样的事男人干了无所谓,女人干了就是可耻之极。
克劳迪娅告诉导演说:“你有天才,不过穿着衬衣做爱的男人名声更臭。至少我不用以试镜为诱饵骗人上床。”
克劳迪娅和导演的关系就此结束,这也促使克劳迪娅想起请迪塔-托米当导演。她认定只有女导演才能充分展现出她剧本的内涵。
哼,那没什么了不起的,克劳迪娅心想,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从不脱光衣服,也从不在做爱之后聊天。他的确是拍电影的天才,但是不会说话。作为一个天才,他实在令人乏味,当然,他谈论电影时情况例外。
这时,克劳迪娅的车驶近了太平洋沿岸高速公路的大拐弯处,广阔的洋面在这里就像一面大镜子,映现着她右侧沿岸的悬崖峭壁的倒影。这是世界上她最喜欢的地方,这里的自然美景总是让她兴奋异常。离阿西娜居住的马利布别墅区只有10分钟的路程了。克劳迪娘在捉摸如何来劝说阿西娜,让她重回摄制组,挽救影片的命运。克劳迪娅想起,她和阿西娜曾在不同的时候有过同一个情人。一想到爱过阿西娜的男人也能爱上她,她感到一阵得意。
阳光灿烂无比,洒在太平洋泛起的层层波涛上,把它们变成了无数硕大无比的钻石。克劳迪娅突然急刹车。她以为有一架悬挂式滑翔机会降落在她的车前。她能看清滑翔员,一个年轻姑娘一只Rx房垂在穿着的短衫外头,佯装端庄地朝克劳迪娅挥挥手,又继续向沙滩滑去。这些人怎么这样无法无天,警察怎么不来管一管?克劳迪娅摇摇头,使劲踩了一下油门。车流已不那么拥挤了,高速公路拐了一个弯,海洋在克劳迪娅眼前消失了,但是再过半英里大洋又会出现。这如同真挚的爱情,克劳迪娅微笑着在心里说。在她的生活中,真挚的爱情总会重新出现。
克劳迪娅真正坠入爱河时,却是一次充满痛苦但不无教训的经历。这不能全怪她自己,因为那个男人是史蒂文-斯托林斯,一个大牌明星,全世界的女人追逐的偶像。斯蒂文拥有令人瞠目的男性美,一种实实在在的魅力,以及由少量可卡因刺激而来的充沛的精力。而且,他还是一位颇具天分的演员。尤其重要的是,他是当代的“唐-璜”。他出去拍外景,无论是在非洲,还是在美国西部小镇,还是在孟买、新加坡、东京、伦敦、罗马和巴黎,见到哪个女人都要拉上床。他这样做,犹如自己是救济穷人的绅士,纯属基督徒的慈善行为。他从不考虑和他的女伴建立某一种关系,这同慈善家永远不会邀请一个乞丐参加自家的晚宴一个道理。他对克劳迪娅的迷恋达到如此的地步,以致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持续了27天。
对克劳迪娅来说,这27天尽管给她带来了快乐,但更主要的是羞辱。在可卡因的刺激下,史蒂文-斯托林斯的欲望令人无法抗拒。他甚至比克劳迪娅更喜欢赤身裸体。他那比例协调、极度匀称的躯体也很有魅力。克劳迪娅经常看见史蒂文在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那神情同对着镜子戴帽子的女人一般无二。
克劳迪娅知道她就像个小姘妇。一到幽会的时候,史蒂文总是打电话告诉她,他得晚到一个小时,实际上却晚到了6小时。有时候他竟然干脆取消约会。克劳迪娅那里只不过是史蒂文没有别处可去才去投宿的地方。更有甚者,做爱时史蒂文总是强迫克劳迪娅同他一起使用可卡因,当时确有飘然欲仙之感,但事后几天克劳迪姬的大脑如同塞满了浆糊,根本无法写作,即使勉强写出点东西,她也信不过。克劳迪娅意识到,她现在正慢慢地变成一个看男人眼色行事、丧失了自我的女人,这是她最深恶痛绝的事情。
她只不过是史蒂文的 一到晚上,克罗斯和克劳迪娅就轮流握住母亲的手,给她以慰藉。娜琳服了大剂量的药物,但依然不停歇地紧握着他们俩的手。有时候娜琳眼前出现幻觉,以为她面前的两个孩子还是孩提时代的样子。一个可怕的晚上,娜琳泪流满面,请求克罗斯原谅她所做的一切。克罗斯不得不搂紧她,安慰她,说一切都很圆满。
漫漫长夜里,当母亲服药后沉沉进入梦乡时,克罗斯和克劳迪娅就详细谈起了彼此的生活情况。
克罗斯说他卖掉了收款公司,离开了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不过,家族的人利用他们的权势,给他在华厦大酒店找了那份工作。克罗斯表示他手中有权,告诉克劳迪娅说,随时欢迎她来华厦大酒店,食宿饮料全部免费。克劳迪娅问他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克罗斯不无自豪地告诉她:“我掌握着大权。”
克劳迪娅觉得克罗斯的自豪有点滑稽,这勾起了她的一丝伤感。
看来,对于母亲的死,克劳迪娅远比克罗斯感到悲伤。但是这一经历却又把他们拉到了一起。他们之间又恢复了孩提时代的那种亲密无问。以后的几年里,克劳迪娅时常去拉斯维加斯,在那里遇到了格罗内韦尔特,看得出来格罗内韦尔特和她哥哥关系非常密切。这些年来,克劳迪娅慢慢地注意到,克罗斯确实掌握一定的权力,但克罗斯从不把这种权力和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挂起钩来。克劳迪娅早就与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断绝了一切关系,从不出席他们的婚丧仪式和婴儿的洗礼,她自然无从了解克罗斯仍是家族体系的一分子,对此克罗斯从来都是闭口不提。克劳迪娅很少见到她的父亲。他对克劳迪娅根本不感兴趣。
在拉斯维加斯,除夕是最盛大的节日,人们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不过克罗斯总是为克劳迪娅留着一间套房。克劳迪娅并不嗜赌如命,但有一年除夕的晚上,她几乎失去了理智。随同她来拉斯维加斯的是一位初露头角的男演员。为了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克劳迪娅失去了自制,签了5万美元的借据。克罗斯手里拿着借据来到克劳迪娅房里,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一说话,克劳迪娅便认出来,这是她父亲脸上的表情。
“克劳迪娅,”克罗斯说,“我原以为你比我精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劳迪娅有点局促不安。克罗斯经常提醒她只能小赌赌,输钱的时候千万不要加大赌注;而且最好每天只赌两三个小时,花在赌博上的时间长了,可谓是最大的陷阱。克劳迪娅完全违背了他的忠告……
克劳迪娅说:“克罗斯,宽限我两个星期的时间,我会还清这笔钱的。”
克罗斯的回答让克劳迪娅着实吃了一惊。“我宁肯先杀了你,也不会让你付这笔钱。”克罗斯不紧不慢地把借据撕得粉碎,塞到自己衣服兜里。他说:“听着,我请你到这里来是因为我想见到你,而不是想赚你的钱。你最好记住这点;你不可能赢钱。这和运气没有任何关系。2加2等于4。”
“好,好!”克劳迪娅说道。
“撕碎这些借据我不在乎,但我讨厌你脑瓜不开窍。”克罗斯说。
事情就此了结了,不过克劳迪娅有些纳闷:克罗斯真有这么大的权力?这事格罗内韦尔特会不会同意,甚至会不会知道?
这样的小瓜葛还有不少,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一件事牵涉一个名叫洛雷塔-朗的女人。
洛雷塔是华厦大酒店滑稽演出专场的歌舞名角。她热情大方,充满活力,有一种毫不做作的幽默感。克劳迪娅被她迷住了。演出之后,克罗斯介绍她俩认识。
舞台下的洛雷塔-朗依旧魅力无穷,与舞台上的她不相上下。不过,克劳迪娅注意到克罗斯对洛雷塔并不是很着迷,他似乎觉得洛雷塔过于活泼,心里有点恼火。
接下来的一次,克劳迪娅把梅洛-斯图尔特带到拉斯维加斯,晚上一起观看滑稽演出。梅洛来这里只是为了讨好克劳迪娅,并不奢望太多。他一直以鉴赏的眼光观看着洛雷塔的演出,然后对克劳迪娅说:“这个姑娘不太寻常,我不是指她的歌喉或舞技,而是说她具有喜剧天分。有这种天分的女人像金子一样宝贵。”
在后台见到洛雷塔时,梅洛装出一副敢作敢为的面孔,对她说:“洛雷塔,我爱上你了。爱上你了,明白吗?下星期你能不能来洛杉矶?我将安排给你录影,把它送给我在电影制片厂工作的一个朋友看,不过你事先得和我的公司签个合约。你知道我得先做大量的工作才能赚到一些钱。这纯属生意上的事,但千万要记住我爱你。”
洛雷塔紧紧地拥抱着梅洛。克劳迪娅注意到,这举止不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他们三人约定,赶在梅洛坐早班飞机回洛杉矶之前,一起吃晚饭以示庆贺。
吃晚饭时,洛雷塔说她与一家专门经营夜总会娱乐业的代理公司有条款严谨的合约。还须三年才到期。梅洛让洛雷塔放心,一切麻烦都会解决的。
但麻烦解决不了。与洛雷塔签有合约的娱乐公司坚持认为,以后的三年里,洛雷塔的演出由该公司掌握。洛雷塔焦急万分,竟然请求克劳迪娅劝说她哥哥克罗斯出面干涉,这可让克劳迪娅大吃一惊。
“克罗斯能帮什么忙?”克劳迪娅问。
洛雷塔说:“他在这城里很有些势力。他有办法达成一笔交易,让我不太吃亏。求你了。”
克劳迪娅上到酒店顶层套房,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克罗斯。克罗斯听后不无厌恶地盯着她,然后摇摇头。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克劳迪娅问,“我要你做的无非是说一句话罢了。”
“你真蠢,”克罗斯说,“像她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她们把像你这样的朋友当枪使,转眼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那有什么关系?”克劳迪娅说,“她确实很有天赋。这次机遇可能改变她的整个人生。”
克罗斯仍旧摇头。“不要找我做这事。”他说。
“为什么不要找你?”克劳迪娅问道。求人帮别人的忙,对她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这也是干电影这一行工作的一部分。
“我一旦插手,就只能成功。”克罗斯说。
“我并不期望你一定会成功,我只是请你尽力帮个忙,”克劳迪娅说,“最起码我可以告诉洛雷塔我们使过劲。”
克罗斯笑了起来。“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他说,“好吧,通知洛雷塔和她的经纪人明天来见我。上午10点整。你也可以在场。”
第二天上午,克劳迪娅头一次见到了洛雷塔的经纪人托利-内文斯。他穿着比较随意,是典型的拉斯维加斯风格,但显然为这次严肃的会见稍微做了些修饰。他在一件无领白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蓝色的外衣,下面穿了一条蓝色斜纹棉布长裤。
“克罗斯,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托利-内文斯说。
“我们见过面?”克罗斯问。他从来不曾亲自过问滑稽专场演出这方面的具体事宜。
“那是老早的事了,”内文斯圆滑地答道,“当时洛雷塔正在华厦大酒店进行她的首场演出。”
克劳迪娅注意到洛杉矶的经纪人和托利-内文斯之间的区别,前者专门与一流的电影天才打交道,而后者则经营低级得多的夜总会娱乐业。内文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的外表也称不上仪表堂堂。他显然没有梅洛-斯图尔特那种充分的自信。
洛雷塔匆匆吻了一下克罗斯的脸颊,但一句话也没说。实际上,从她身上全然看不到通常的活泼。她挨着克劳迪娅坐下,克劳迪娅看出了她的紧张神情。
克罗斯身穿一套打高尔夫球的行头:白色的宽松长裤,白色的T恤衫,白色的帆布软底鞋。他头上还戴着一顶蓝色的棒球帽。克罗斯从吧柜里取出饮料请他们喝,但都被谢绝了。随后,克罗斯平静地说道:“那我们就谈正事吧。洛雷塔,你有什么话要说?”
洛雷塔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托利希望从我的收入中分得一定的百分比。这包括拍电影的收入。但是,就他们给我安排的拍电影的收入而言,洛杉矶的代理公司当然希望单独和我分成。我也不能同时支付两笔佣金。然后,托利又说我的一举一动都得他点头才行。洛杉矶那方面肯定不能容忍这一点,我也不能接受。”
内文斯耸耸肩。“我们签有合约。我只希望她能按合约办事。”
洛雷塔说:“但是那样一来,我的电影经纪人就不会和我签约了。”
克罗斯说:“在我看来,这事很简单,洛雷塔,你就交钱把自己赎出来吧。”
内文斯说:“洛雷塔是个了不起的演员,给我们赚了不少钱。我们一直不断为她作宣传。我们已经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即使她交钱赎身,我们也不能放她走。”
克罗斯说:“洛雷塔,你把他收买了。”
洛雷塔几乎要哭出声了。“我不能同时支付两笔佣金。那太残酷了。”
克劳迪娅尽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克罗斯却不然。内文斯脸上呈现出受伤害的表情。
最后,克罗斯说:“克劳迪娅,去取你的高尔夫球服来,我要跟你打9洞球。这事一了结,我在楼下出纳室那里等你。”
克劳迪娅一直觉得奇怪,克罗斯今天怎么穿得那么随便?他似乎并不把这次会谈当作一回事。这让克劳迪娅有点生气,克劳迪娅看得出洛雷塔也有点不高兴。但是托利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根本不做任何妥协。所以克劳迪娅对克罗斯说:“我不想走开,我希望能看到所罗门工作的情况。”
克罗斯从来不会生他妹妹的气。他笑了起来,克劳迪娅也回报以微笑。接着,克罗斯转向内文斯。“我看得出你不愿意让步。我认为你的做法是对的。她第一年拍电影的收入与你分成,你看怎么样?但是你得放弃对她的控制,否则这就行不通。”
洛雷塔愤然插话道:“我不与他分成。”
内文斯说:“这不是我所要的。分成还可以,不过,一旦我们有大宗的演出要你去干,但你却因拍电影抽不开身,那该怎么办?我们要赔钱的。”
克罗斯叹了口气,不无伤感地说:“托利,我希望你能让这姑娘退出合约。这是我的一个要求。我的酒店和你生意上的来往不少。就帮我这个忙吧。”
内文斯头一次显得有点惊慌失措。他用近乎恳求的口气说:“我非常乐意帮你这个忙,克罗斯,但我得先和公司的合伙人商量一下才行。”他顿了一下,“也许我们可以让她出钱赎身。”
“不,”克罗斯说,“我请你帮忙,不是出钱赎身,我请你现在就做出答复,然后我就可以出去玩我的高尔夫球了。”他顿了顿,“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让克劳迪娅震惊不已。依她看来,克罗斯既不是在威胁也不是在恐吓。实际上,克罗斯似乎有点兴味索然,准备就此罢手。不过,克劳迪娅看得出来,内文斯受到了震动。
内文斯的回答令人惊讶。“那太不公平。”他说。他用责备的目光瞪了洛雷塔一眼,洛雷塔赶紧避开了他的视线。
克罗斯故作潇洒,把棒球帽拉到头的一侧。“这不过是个请求而已,”他说,“你可以拒绝。随你的便。”
“不,不。”内文斯说,“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你们的交情有这么深。”
突然,克劳迪娅发现她哥哥的态度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变化。克罗斯探过身去,亲热地稍稍拥抱了一下托利-内文斯。克罗斯一笑,使他的脸变得热情洋溢。这家伙确实挺帅的,克劳迪娅心想。紧接着,克罗斯充满感激地说:“托利,我不会忘了你所做的一切。听着,你可以在华厦大酒店任意举办演出,推销任何一位新招的天才演员,演员名单最起码排前三位。我还要专门抽一个晚上,让你们的天才演员演出滑稽专场,而且我要在那天晚上请你和你的合伙人与我在酒店里共进晚餐。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告诉手下人把你的电话直接转给我。直接与我联系。怎么样?”
克劳迪娅明白了两件事。克罗斯有意炫耀了手中的权力。而且,克罗斯是特意选在内文斯屈服之后,才对他提出一定的补偿,而不是在这之前。托利-内文斯将度过一个异乎寻常的夜晚,在那个晚上他可以耀武扬威。
克劳迪娅还意识到,克罗斯让她亲眼看到他手中的权力,为的是显示他对她的一片深情;这种真情有一种物质力量。克劳迪娅凝视着克罗斯那张从小就让她艳羡不已的充满美感的脸庞;他那性感的嘴唇,完美的鼻子.鹅卵形的眼睛,霎时间都变得凝重起来.变成一具古老的大理石雕像。
克劳迪娅驱车驶离了太平洋沿岸高速公路,朝马利布别墅区的大门开去。克劳迪娅喜欢这个地方,别墅都建在沙滩上,正对着波光荡漾的海洋;远处的洋面上,倒映着别墅背后的层峦叠嶂。克劳迪娅把车停在阿西娜的别墅前。
博兹-斯坎内特躺在马里布别墅区围墙以南的公共沙滩上。这道由铁丝网构成的围墙由沙滩延伸到海里,大约有10步远。不过它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如果游得足够远,就可以绕过这道铁丝网。
博兹正在寻找时机,准备再次袭击阿西娜。今天先来一次刺探性的突袭。所以他里面穿着游泳裤,外面套上T恤衫和宽松的网球裤,开车来到了公共沙滩。在他的海滨袋,也就是他的网球袋里,他用毛巾裹着一小瓶硫酸。
从他躺着的地方,可以透过铁丝网看到阿西娜的别墅。两个私人警卫站在沙滩上,都佩带着枪支。既然别墅后面有警卫,前面肯定也有警卫。博兹并不介意伤害这些警卫,但是他不想给人造成一个疯子滥杀一气的印象。这不利于他从事毁损阿西娜的正当行径。
博兹-斯坎内特脱下长裤和T恤衫,四肢舒展地躺在毯子上,视线越过沙滩和远处太平洋湛蓝的海水,太阳暖洋洋的,晒得他有点瞌睡。他开始想阿西娜。
在大学里,博兹听到一位教授讲授爱默生的散文时,曾引用了这句话:“美的存在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理由。”是爱默生,还是美?但博兹想到的是阿西娜。
像她这样有着羞花闭月之容,善良贤德之心的人实属凤毛麟角。所以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西娜。人们都把少女时代的她叫做西娜。
年轻时,他对阿西娜的爱是那样真挚深沉,以至于整日陶醉在她也爱着他的美梦之中。他简直不能相信生活会如此的美好。然而,慢慢地,一切都失去了新鲜感。
她竟敢生得如此完美?她竟敢对爱情如此苛求?她竟敢让那么多的人爱慕她?难道她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博兹对自己也有些疑惑不解。他的爱情为什么会被憎恨取而代之?答案很简单。因为他心里明白,他不可能一辈子占有她,总有一天他会失去她。
总有一天她会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总有一天她会离开他的极乐世界,再也不会想起他。
博兹觉得暖融融的阳光突然离开了他的脸,便睁开了眼睛。一个衣冠楚楚的彪形大汉,矗立在他跟前,手里拎着一把折叠椅。博兹认出了这个人。吉姆-洛西,在他把水泼到西娜脸上后,曾经审问过他的那个侦探。
博兹眯着眼瞧着他。“真是无巧不成书呀,我们俩竟到同一个海滩来游泳。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西打开折椅,坐了上去。“我的前妻给我这把椅子。我当时要审问和逮捕的冲浪的家伙太多,她说我不妨也舒服点。”他用近乎和善的目光看着博兹-斯坎内特。“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离阿西娜小姐的别墅这么近,有什么目的?你违反了法官下达的限制令。”
“这是个公共海滩,在我和那座房子之间隔着一道铁丝网,而我穿的是游泳衣。我这个样子像是要骚扰她吗?”博兹问。
洛西脸上浮现出近乎怜悯的微笑。“嗨,听着,”他说,“如果我娶的是这个女人,我也舍不得离开她。让我看看你的海滨袋,如何?”
博兹把海滨袋枕在头下面。“不行,”他说,“除非你有搜查证。”
洛西对他友好地笑了笑。“不要逼我逮捕你,”他说,“或者逼我把你打个半死,再拿走那只袋子。”
这话倒刺激了博兹。他站起身来,佯装要把袋子交给洛西,却接着又把袋子从他身边移开。“有本事你过来拿吧!”他说。
吉姆-洛西大为震惊。在他看来,他还从未碰到过比自己更强悍的人。换了别的情况,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出警棍或手枪,把这个人打得瘫软如泥。也许是脚下松软的沙地让他拿不定主意,也许只是斯坎内特那有恃无恐的样子。
博兹冲着洛西微笑。“你只有杀了我,”他说,“我比你强壮。别看你个头也那么大。不过你想杀我的话,恐怕找不着适当的理由。”
洛西不由得暗自赞叹这个人的洞察力。真打起来,自己能不能胜过他还很难说。但确实又找不着动用武器的任何理由。
“你说得对。”洛西说。他折起椅子,转身就走,马上又回头不无称许地说:“你真是个厉害的家伙。你赢了,当心不要让我抓住任何把柄。你知道我没有测量你到那所别墅的距离,你有可能已经超出了法官规定的界限……”
博兹大笑起来。“我不会给你留下任何把柄的,不必担心。”
博兹目视着吉姆-洛西离开海滩,驾车离去,然后收拾起自己的毯子,塞在海滨袋里,回到自己的车里。他把袋子丢在车尾的行李箱里,拔出车钥匙,藏在前排的座位下面。然后,他又回到海滩,准备游过那道铁丝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