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际之宝卷文学与白莲教

明朝末叶，民间——尤其是今日的河北省一带——流行一种仿佛经式的经卷作品。这种作品大多数称为宝卷，也有叫作甚么经甚么忏以及科仪与夫论一类的名称。然而体裁大概相同，所以可以归纳到“宝卷文学”这一个名辞底下。

这种宝卷文学大都仿照佛经的形式：长一点的分若干卷，卷分若干品；一卷或者一品末了并附有用《驻云飞》《清江引》《黄莺儿》《红绣鞋》《耍孩儿》《锁南枝》《红罗怨》《浪淘沙》《傍妆台》《绵搭絮》《五更绵搭絮》《粉蝶儿》《上小楼》《挂金锁》《四朝元》《柳摇金》《雁儿落》《步步娇》《罗红怨》《朝天子》《满庭芳》《青天歌》《后庭花》（以上俱见《销释印空实际宝卷》）、《风入松》《鹧鸪天》（以上见《弘阳苦功悟道经》）、《五更梧叶儿》《五更黄莺儿》（以上见《销释真空宝卷》）、《白莲词》（见《破邪详辩》，详后）等曲牌所写成的小曲。所用的曲牌以《驻云飞》《清江引》《红绣鞋》《黄莺儿》等为最习见。大都用一篇七言的赞同偈为全卷的开始，以下则语体的散文同韵语相间而出，韵语有时五言或七言，有时是三、三、四的句子，也有时是五言或七言之后，间以一段三、三、四的句子的。文章大都叙说教中老师求道的经过，或者借一段故事来劝惩世人，宣传教义。

这是明末以至清初初期宝卷文学大概的体裁；到了后来，体制不无增减，那又是后事，不在话下了。

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到了魏晋南北朝，净土一宗渐渐兴盛。净土宗分弥陀、弥勒两派，弥勒一派在六朝后期的民间尤为流行，所以北魏、周、齐民间多造弥勒佛像，以为亡者同本身求福。隋唐之际，弥勒净土之势稍衰，然而仍有藉着弥勒佛出世的话来进行政治活动的，可见这时的弥勒信仰已逐渐带有一点人间的味道了。宋代是中国的思想大融合时代，不唯儒释道混糅而成宋代的理学，就是所谓“左道”也大盛于此时。宋、元、明、清对于左道的禁遏，都律有明文，其所禁的左道中就有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诸名目。明尊教是摩尼教的末流，白云宗是佛教的别一派，姑置不论。只有弥勒、白莲都是净土中弥勒、弥陀两派的旁门，以往生西方或兜率天为目的，最易引起民间希求侥幸的心思。元末韩林儿就是打的白莲教的旗子。其后韩林儿虽然为明太祖所扫平，而白莲教的种子仍然在民问潜生萌长。

明代左道之兴，大约以万历前后为极盛。据道光时黄育楩著《破邪详辩》引的《古佛天真考证龙华宝经》所纪，明末有：飘高倡的红阳教，净空僧的净空教，四维的无为教，吕菩萨的西大乘教，普静的黄天教，米菩萨的龙天教，孙祖师的南无教，南阳母的南阳教，悟明的悟明教，悲相的金山教，顿悟的顿悟教，金禅的金禅教，还源的还源教，石佛的大乘教，菩善的圆顿教，收源的收源教。此中的飘高，据说系山西洪洞县人，名高阳，明万历时倡洪阳教，诌事魏忠贤等，以为护法。无为教祖或以为普明，名李陛官。吕菩萨名吕牛，黄村人；西大乘教外还有东大乘教，教祖名王坤，石佛口人。顿悟教祖名僧种。还源教祖还源系永平府滦州东胜卫人，万历初年创教。其他人名不尽可考。

以上各教的教义以及经卷流传至今者不多，不知究竟如何，据《破邪详辩》所说，其所宣传者大都不外“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八字真言。《破邪详辩》又引到《普静如来钥匙通天宝卷》，内中有云：

燃灯佛子兽面人心，释迦佛子人面兽心，弥勒佛子佛面佛心。

由此可见这一派同弥勒净土的关系是怎样的了。此外如《销释真空宝卷》《销释印空实际宝卷》所赞颂的都是弥陀，似乎是弥陀净土一派。而其中说到重整莲宗，自是白莲教一宗，又说到真空老祖，以及无生，其与弘阳一派的关系，更是显然。

这一种的左道之兴，自然同当时的环境有关系，或者换一句话说，就是那一个时代不良的政治情形同经济状况的产物。汉末的天师道是如此，元明间的白莲教也是如此；源出白莲教的飘高的弘阳教诸派自然不能例外。到了世乱年荒，壮者死于兵刃，老弱转徙沟壑，人命轻于鸿毛，富贵有如弹指，免不了生死无常之感，因而有希求乐土之想。所以在《弘阳叹世经》里有赞叹生死无常不牢之物，有赞叹荒旱年景，叹富贵，叹四生受苦诸品。正是此意。

在《弘阳叹世经》同《弘阳苦工悟道经》的卷首具有如下的一篇《赞》：

自从万历年中初立混元祖教，二十六岁上京城，也是佛法有应，先投奶子府内，转送石府宅中，定府护持大兴隆，天下春雷响动。御马监程公公，内经厂石公公，盔甲厂张公公。

据《破邪详辩》所记，飘高一派的经卷，卷首大约都有这样的一篇序文。天启元年封魏忠贤为定国公，此处定府护持，即指魏忠贤而言；御马监程公公即太监陈矩之讹；内经厂石公公即太监石亨；盔甲厂张公公即太监张忠。当时太监同左道中人勾结的情况，于此可见一斑；此所以天启五年徐鸿儒之乱，后来清朝嘉庆年间天理教林清之乱，也因内廷的太监勾引，以致变起肘腋。

《破邪详辩》中有一段说到宝卷一类经卷体裁的来源，解云：

尝观民间演戏，有昆腔班戏，多用《清江引》《驻云飞》《黄莺儿》《白莲词》等种种曲名。今邪经亦用此等曲名，按拍合版，便于歌唱。全与昆腔班戏文相同。又观梆子腔戏，多用三字两句，四字一句，名为十字乱谈。今邪经亦三字两句，四字一句，重三复四，杂乱无章，全与梆子腔戏文相似。再查邪经白文，鄙陋不堪，恰似戏上发白之语，又似鼓儿词中之语。邪经中《哭五更曲》，卷卷皆有，粗俗更甚，又似民间打拾不闲、打莲花乐者所唱之语。至于邪经人物，凡古来实有其人，而为戏中所常唱者，即为经中所常有，戏中所罕见者，即为经中所不录；间有不见于戏中而见于经中者，必古来并无其人，而出于捏造者也。

《弘阳叹世经》卷下叹酒色财气品第十一，历举古来因此四字而亡国败家丧身的一些名人，这些人大都是稗史流传；叙述的文章又是别字连篇；使我们不能不相信《破邪详辩》作者的推测。在这初期的宝卷文学中如《土地宝卷》之类，固然也不乏构思奇幻描写入微的，然而这类作品总自有其宗教上的目的，并不能视为文学的作品！

我在这篇小文中，并没有想把白莲教同宝卷文学的关系仔细检讨一番的意思，我也没有这种能力。我所能说的只是介绍一部与初期宝卷文学有关而不大为近人所知的书——黄育楩著《破邪详辩》——以及这部书中所举的初期宝卷文学的一些名目。

黄育楩字壬谷，甘肃人，于道光时历任今河北省清河、钜鹿二县县令及沧州州牧。那时的河北省自经嘉庆年间林清之乱，白莲教的余裔犹然潜伏在民问。黄育楩居官清河，便刊严禁邪教告示，到了钜鹿，以其地“为邪教出没之薮”，于此更加严厉，“旋于民间抄出邪教经卷，并前任所贮库者共二十种，系刊板大字，印造成帙，经皮卷套，锦缎装饰。经之首尾，绘就佛像，一切款式，亦与真正佛经相似。查其年限，系在万历、崇祯等年。阅其文词则妖妄悖谬，烦冗错杂，总不离乎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之语”（《破邪详辩·自序》）。于是始刻《破邪详辩》三卷，对于所谓“邪教”，逐卷予以辩驳；继又刊宗王化所著《邪教阴报录》。道光己亥（十九年），升任沧州，又“遍阅庙宇，细搜经卷。旋即查得城内有无生庙碑一座，庙已无存，碑犹如故，捷地有无生庙一座，旧州有无生庙一座。又查得城内外及四乡四庙，好藏邪经，共有三十一种之多”，“此地邪经有与钜鹿相同者，仅止五种，其余二十六种则为钜鹿所未有”（《续破邪详辩·自序》）。乃刻《续破邪详辩》一卷。“复从邻邑查出邪经二十余种，即刻《又续破邪详辩》一卷。”（《又续破邪详辩·自序》）在这几卷《破邪详辩》中，对于各种经卷的名目，每一种的大概内容，各述大略，然后逐条予以驳斥。所收的经卷都是宝卷文学一类的作品。欲知初期的宝卷文学梗概，此书可算是一个宝库。现在将此书所收各种经卷顺序列一目录如次，以供言近代俗文学者的参考。

（一）《古佛天真考证龙华宝经》

此经共分二十四品：混沌初分品、古佛乾坤品、家乡走圣品、弓长领法品、慧眼开通品、圣来投凡品、警中游宫品、真香普赴品、戊己安身品、南北展道品、东西取经品、三佛传灯品、五祖承行品、芦伯点杖品、祖续莲宗品、诸宗斗宝品、末劫众生品、走马传道品、龙华相逢品、排造法船品、地水火风品、天真收圆品、万法皈一品。

（二）《销释悟性还源宝卷》

此卷共分二十四品：接当人归家品、柱杖圣宝品、青龙拏珠品、正道显光品、从新留经品、对合同品、通行无为品、不动不摇品、度众生显性品、灵山证菩提品、盘古不坏经品、留三教经品、见当人留经等四品、古人怕死奔山二品、还源显性等六品。

（三）《开心结果宝卷》

分二十四品：无相菩萨开心品、真菩萨养性等五品、十步功菩萨显光等六品、三教菩萨等五品、出九宫菩萨开花等三品、度尽王位菩萨品、无毁无坏菩萨等三品。

（四）《下生叹世宝卷》

分二十四品：争名夺利品、坚固解脱品、明针解脱品、见性解脱品、扫心解脱品、脱壳解脱品、长远解脱品、归家解脱品、归空解脱品、拈花度众生品，此下十四品，品名不详。

（五）《明证地狱宝卷》

分二十四品：还源游地狱品、黑暗地狱品、无边地狱品、河女人品、酆都城好苦品、铁床地狱品、刨心割舌地狱品、刀山地狱品、寒冰地狱品、抽肠地狱品、火池地狱品、磨研地狱品、铁汁地狱品、黑风剁手地狱品、枉死城好苦品、剐脸地狱品、油锅地狱品、打烂地狱品、吊脊地狱品、地狱接家书品、出狱度众生等四品。

（六）《科意正宗宝卷》

分二十四品：了凡身脱苦品、气眼显光品、肉眼发亮品、月州城里会贤人品、慧眼遥观品、天眼开通品、净土脱心通等六品，以下十二品，品名不详。

（七）《归家报恩宝卷》

分二十四品：戳碎酆都城救父母品、一身菩萨不离一性品、真性腾空菩萨从修等三品、三身菩萨显光品、一心菩萨显羊车等三品，以下十五品，品名不详。

（八）《护国佑民伏魔宝卷》

今存二本，分二十四品：伏魔宝卷品、三人和合万法皈一品、三官保本玉帝封神品、关老爷转凡成圣品、关老爷圣心喜悦品、关老爷出苦救众生品、敕封伏魔品、伏魔功德品、参禅打生脱苦离沉品、调神出性品、见性明心品、伏魔显灵降圣品、伏魔爷化人为善品、万神拥伏魔品、伏魔宝卷结果品、伏魔宝卷功德大品、伏魔爷安邦定国品、伏魔大帝成登证觉品、（十九品不详）、劝众参禅品、伏魔洒乐品、伏魔爷保当今品、伏魔老爷护民品、收元结果品。

（九）《混元红阳显性结果经》

红阳教原名弘阳教，《破邪详辩》弘阳俱作红阳，是否避清高宗弘历讳而改，今不得知。

（一〇）《混元红阳大法祖明经》

（一一）《混元红阳血湖宝忏》

（一二）《混元无上大道元妙真经》

（一三）《苦功悟道卷》

（一四）《正信除疑无修证自在卷》

（一五）《巍巍不动太山深根结果卷》

（一六）《叹世无为卷》

（一七）《破邪显证钥匙卷》

（一八）《姚秦三藏西天取清解论》

（一九）《普静如来钥匙通天宝卷》

（二〇）《普明如来无为了义宝卷》

据云此系无为教祖普明一名李陞官所作。

（二一）《三义护国佑民伏魔功案宝卷》

此与第八之《护国佑民伏魔宝卷》俱叙关羽事，据云照《三国演义》铺叙；二者有无异同，不得而知。

（二二）《泰山东岳十王宝卷》

（二三）《地藏菩萨执掌幽冥宝卷》

（二四）《灵应泰山娘娘宝卷》

今存二本，二十四品：初展泰山宝卷品、敕封天仙圣母品、普天下三歇马堂品、圣母娘娘问送生品、善恶分明果报无差品、眼光娘娘神通广大品、国泰民安万民乐善品、因正果正菩提正品、圣母娘娘舍子孙品、转凡成圣不来往品、娘娘发心留经品、施财刊板功德无量品、娘娘增福延寿品、娘娘护国救民品、夫人告娘娘察看虚实品、圣娘娘化人听天由命品、天仙圣母游行三界品、有福修福高迁一步品、娘娘出巡回泰山品、圣母娘娘灵光发现品、舍财刊板求子品、善恶不差因果不昧品、施财造经功德无边品、收回结果宝卷完成品。其中说到无生老母，以为在泰山娘娘之上。

（二五）《护国威灵西王母宝卷》

据云西王母即无生老母化身，在儒、释、道三教之上。

（二六）《佛说离山老母宝卷》

内云：无生老母在灵山失散，改了号名，叫离山老母云云。

（二七）《千手千眼菩萨报恩宝卷》

此述报忠、报孝弟兄同母妻往香山还愿，路遇无生老母，用白牛驾车，令彼等坐车到天河仙水洞得见千手千眼佛事。

（二八）《销释白衣观音菩萨送婴儿下生宝卷》

述员外常进礼同妻随氏祷告菩萨求子，生下金哥、银姐，修庙还愿。以后夫妻子女以及家童同往菩陀山，得见白衣菩萨事。

（二九）《佛说弥陀宝卷》

（三〇）《救苦忠孝药王宝卷》

此卷今存，余未之见。内述药王治秦王及永乐之病事。

（三一）《佛说梁皇宝卷》

大约即脱胎于《梁皇忏》。

（三二）《销释孟姜忠烈贞节贤良宝卷》

述孟姜女事。内中有云：“若不是你留下寒来暑往，大地人难通晓春夏秋冬。”这是以前的孟姜女故事中所没有的！

（三三）《佛说如如老祖宝卷》

（三四）《佛说无为金丹拣要科仪宝卷》

（三五）《佛说明宗显性科仪》

（三六）《佛说通元收源宝卷》

（三七）《普度新声救苦宝卷》

说无生化观音，观音化吕祖，吕祖化疯婆，劝阻正统皇帝北征事。

（三八）《销释授记无相宝卷》

亦述无生老母事。

（三九）《销释大宏觉通宝卷》

（四〇）《销释印空实际宝卷》

今存，内分二十四品：（第一品不详）、觅道菩萨勇猛品、观音菩萨证明品、慧眼菩萨降魔品、悟外菩萨逍遥品、净朗菩萨无量品、真如菩萨妙用品、证道菩萨显真品、动用菩萨无边品、如意菩萨发现品、印证菩萨空寂品、自在菩萨妙达品、三昧菩萨真宗品、无碍菩萨显形品、（十五品品名不详）、无际菩萨明彻品、妙用菩萨真如品、证空菩萨玄妙品、巍德菩萨小恭品、（第二十品品名不详）、真觉菩萨证道品、传灯菩萨证眼品、印空菩萨还真品、圆觉菩萨达本品。

此卷每品后俱有曲牌一支或两支；所附曲牌名已见前。

（四一）《销释金刚科仪》

（四二）《佛说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宝卷》

（四三）《佛说三回九转下生漕溪宝卷》

（四四）《佛说黄氏女看经宝卷》

述黄五娘七岁诵经吃斋，后游地狱事。

（四五）《佛祖传灯心印宝卷》

（四六）《皇极金丹九莲正信皈真还乡宝卷》

（四七）《混元红阳临凡飘高经》

二本，二十四品：无天无地混沌空虚品、敬天做事品、与老祖想儿女品、老祖看沿天册品、老爷差二位祖临凡证教品、无极祖讨护教品、老祖宗临凡品、充天六祖临凡品、灵山如意佛临凡品、四难四业临凡品、九混沌临凡品、无量古佛净肚修行作证品、老母催赶飘高品、飘高哀告老母说人情品、老祖劈碎全身品、无生哀告混元老爷品、混元老祖发怒品、骊山观音劝飘高临凡品、辞混元老祖品、飘高到灵山赞叹品、飘高在云城吃茶品、说一祖十号品、取三教圣人品、众僧作证品。

（四八）《混元红阳悟道明心经》

二本，十八品：无上深品、皇明圣谕品、请祖宗祝明香品、行功巡会品、昏沉打盹瞌睡捉魔王品、无生老母排鸾驾品、大道明心得惺品、排祖顺十杆品、现家乡圣景留紫金城品、先请老母祝香文品、报恩忏悔品、讨无字真经品、指金灯金炉作偈品、老母临凡顺十杆品、排祖到十杆品、谈天宫劈魔品、论地府品、讲一身大道譬如天地品。

（四九）《混元红阳叹世经》

此经全名《混元教弘阳中华宝经》，又名《弘阳叹世经》。今存二本，十八品：先叹自己品、叹世人呆痴不回头品、赞叹生死无常不牢之物品、赞叹荒旱年景品、叹富贵品、叹行凶放党暴横品、叹四生受苦品、赞叹诲谤善事一昧胡行品、赞叹光阴似箭品、搜坛巡会开斋破戒品、叹酒色财气品、二人度脱不信心品、赞叹师父品、老爷返拜品、赞叹四众人造业品、赞叹三位人等品、赞叹由命不由人品、说自心生品。

内中如叹酒色财气品全是取的小说上有名的人物。

（五〇）《混元红阳苦功悟道经》

二本，二十四品：苦功悟道品、恭敬三宝品、从我成人五七岁知道生死品、要想出家又见悍荒父母留当品、他乡在外母想亲人又想道友回家品、老翁赞叹品、拜投朱师傅领修行品、赞叹四字佛六字佛十字佛弥陀不是出身之路品、拜别父母出家访道品、良南楚地虚无云门行脚品、投拜王师傅点方寸品、却说我今回家度老母品、辞别老父回家度老母品、师徒二人过黄河品、师徒二人一路辛苦品、度老母收元人品、劝老母长儿上河南居住品、□圣中催赶徒弟品、看龙王庙赞叹品、一心想要归山寻安身品、过湖进白云洞打坐品、白云洞打坐看金牌品、仙斋化斋作嚼品、金山寺打坐悟道品。

（五一）《混元红阳明心宝忏》

分上、中、下三卷，言苦海众生死后打入地狱，请红阳道众，启建红阳道场，可以超度。

（五二）《混元红阳拔罪地狱宝忏》

（五三）《混元红阳救苦升天宝忏》

（五四）《混元无上拔罪救苦真经》

（五五）《混元无上普化慈悲真经》

（五六）《红阳宝忏》

此为一名韩太湖之飘高所传。韩太湖广平府曲周县人，传教于清顺治十七年，与明万历时之飘高为又一人。

（五七）《销释阐通救苦宝卷》

（五八）《观音释宗日北斗南经》

（五九）《敕封刘守真君宝卷》

述药王降生刘守庄刘各昇家故事。

（六〇）《销释地狱宝卷》

述净空和尚入地狱事。

（六一）《东岳天齐仁圣大帝宝卷》

分上下两本。据云羊儿庄刘焰红造《天齐宝卷》未成，浮河铺刘斗璇为之续成。斗璇之父初造《西王母卷》，次造《骊山老母卷》，又造《观音送婴儿卷》云云。

（六二）《金阙化身元天上帝宝卷》

（六三）《福国镇宅灵应灶王宝卷》

（六四）《佛说皇极收元宝卷》

（六五）《苦功悟道卷略解》

据云《苦功悟道卷》《叹世无为卷》《破邪显证钥匙卷》《正信除疑无修证自在宝卷》《巍巍不动太山深根结果宝卷》，皆明正德戊寅罗祖所著。罗祖山东即墨人，在北京密云卫古北口祖辈当军，先居悟灵山，后移司马台，苦行十三年因集此五部宝卷云云。

（六六）《悟道心宗觉性宝卷》

（六七）《销释收圆行觉宝卷》

（六八）《销释真空扫心宝卷》

以上六十八种，俱见《破邪详辩》著录，此外还看见两种，为《破邪详辩》所未收，今为记其大略如下：

（六九）《销释真空宝卷》

《北平图书馆馆刊》第五卷三号登有此卷全文。这当然是《销释印空实际宝卷》一类的东西，也赞颂弥陀，宣扬真空，里边也说到重整莲宗的话。大概是万历中叶的作品。

（七〇）《先天元始土地宝卷》

二本，分□□□品：混元初化品、旷劫功行品、供养诸佛品、诸佛游乐品、元始赐宝品、南天门开品、神兵大战品、地金水泛品、树林火起品、地摇物动品、问佛因由品、普贤如意品、土地回心品、佛赞土地品、随方安住品、土地分理品、土地显化品、土地出巡品、察看幽冥品、善恶察对品、护善降魔品、行善增福品、孝感神护品、普济群生品。把土地的故事敷衍到近两万字的一长篇宝卷，其间不少希奇可喜之处。

以上一共是七十卷。见于《破邪详辩》者六十八种，此外二种，同以“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为八字真言的白莲教一派的左道旁门全有关系。明清之际，这一类的宝卷文学，因为此种秘密教门的盛行，为数当然甚多。我所知道的只有上面的七十种，亲自见过的不过《护国佑民伏魔宝卷》《灵应泰山娘娘宝卷》《弘阳叹世经》《弘阳苦功悟道经》《先天元始土地宝卷》《销释真空宝卷》《销释印空实际宝卷》，一共七种，大约只得原数的百分之一。

就这一类的宝卷文学看来，弥勒、弥陀两派净土往往都有，而所谓真空无生的话语，几乎是各种经卷里的口头禅；十足表现白莲教一派的臭味。但是虽然打着弥勒、弥陀的旗帜，推究起来，所表现的宗教的意识形态其实甚为模糊，只是一些凭空杜撰以及敷张推演的故事，并无整齐的系统。这些作品自有其政治的目的，宣传的作用；偶然带着文学的意味，那只是一种副作用！换一副眼光说，这些初期的宝卷文学，倒是研究明清之际白莲教一类秘密教门的一宗好资料。

在本文末了，我得谢谢郑西谛、马隅卿两位先生。承他们的好意借给我五种宝卷，使我得写完这一篇“希里胡突”的文章！

五月二日于北京

（见《文学》二卷六号页一二一八—一二二五，

一九三四年六月一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