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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阿维利亚内达的伪作_愁容童子

作者:大江健三郎 字数:6447 更新:2025-01-15 13:53:11

宛若自身的浓郁阴影一般,里白栎树丛黑黢黢地耸立在度假村主体建筑的彼侧。那些里白栎树下有一群人,围拥着由油桶里的废料燃起的篝火。

那是临时雇来参加“苍老的日本之会”示威游行的群众演员。工作结束后,他们将在大浴室里温暖身体,从清晨开始,在餐厅举行盛大酒宴。由于说好支付日薪,所以天还没亮,就从松山的市车站前把他们带过来了。就连通往地下的员工通道附近,也能看到漆黑的人影。

俯视下面暗处的眼睛适应以后,古义人也开始看到这边因为没有篝火而闲得无聊、正伫立着的“苍老的日本之会”的各位。

没有闹钟,也没有人叫起床的——即便如此,在十铺席仍然经常在拂晓前起床——这天凌晨,临近真木彦叮嘱的集合时间,古义人才睁开了睡眼。下榻的小别墅位于音乐堂附近的高处,离开那里后,古义人踏着长过了头的草地往坡下走去,同时看见早已来到明亮处所的织田医生那意气风发的站姿。无论是朋友们还是临时演员中的男人们,各自都在挑选并往身上穿着真木彦从剧团筹办来的旧衣裳。医生在略微发红的罂粟色衬衫上加套了相同色系、颜色更浓一些的西装背心,将格子花纹长裤的裤脚窝进了袜子下面……

草坪上堆积着拣剩下的旧衣,从这衣堆旁走下坡地时,一对雌雄红翅绿鸠的鸣叫声从里白栎树梢上传来。抬头望去,在郁暗粗大的树枝间却不见鸟儿的身影。

罗兹穿着色泽鲜艳的黄色夏令短袖运动衫,围上一条绢质丝巾,看上去年轻了不少,此时,正细致地为织田医生整理着毛巾和领口,并退后两三步观看着效果。医生身着的衣服虽说有些陈旧,却也还算漂亮,头上戴着写有“东大全共斗”①字样的头盔,脖子上缠着一条毛巾。

①东大全共斗,全称为“东京大学全学共斗会议”——译注。古义人开口招呼道:

“今天的设定,不是回到一九六〇年反对”日美安全条约“的往事中去吗?!你这’东大全共斗‘,在时间上对不上号吧?”

“这是罗兹为与服装搭配而替我挑选的……其中也有我的深思。”

织田医生任由罗兹调整缠裹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将精力充沛的面孔转过来回答:“除了头盔和毛巾以外,全都是来到这里后用于散步的衣着。起初,我试穿了非组织工人’无声之声‘小组的东西,可那都是剧团的备用品,也不卫生呀!作为一个大活人,我虽不能说与汗臭无缘,但是那么陈旧的东西……长江先生,你这不也是文化人的’没有扮相的扮相‘吗?!”

“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当时,我也没有那种个性,没有参加示威游行的人常有的个性。”

“古义人,你来得太晚了,已经没有时间去吃早餐了。”罗兹来到了身旁,“我就想到可能会有这种事,就带了些巧克力来。”

被露水濡湿了的坡面上,扔着一些用胶合板钉在木方子上的标语牌。津田蹲下身子,逐个查看着标语牌上的口号。他脚穿慢步运动皮鞋,上身是黄褐色工作服,下身则为牛仔布的长裤,头戴一顶陈旧的登山帽。完全是一副六十年代左派戏剧团体成员的打扮。

最终,津田用一只手拿起一块写有黑字“解放冲绳!”的标语牌站起身来。他把包着自己衣物的包裹交给走近身来的香芽后,用双手举起标语牌并作出姿势,这才注意到近旁的古义人,便招呼道:

“长江君,你来扛这玩意儿?”

津田照例眯缝着眼睛,但脸上的气色却很好。他像是从心底里期待着就要开始的活动,而被中途卷进来的古义人却觉得有些心中有愧。

“……俺 “堂吉诃德的故事正写到 真木彦像是以使古义人焦躁为乐,然后,他翻开了加有红色附笺的杂志:

“批评家援引外行医生的诊断,说是你由于获奖而患上心因性障碍,后因吾良之死而得以康复。写了这段援引的文字过后,批评家进入了主题:

首先,我想要说的是,这部小说非常奇妙。确实非常奇怪(笑)。大致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诠释这个奇怪程度。

“小说中吾良这个人物,是具有’易于毁坏的特性‘的人物,在其’易于毁坏的特性‘背后,显现出源自于往昔的、持续而长久的暴力性接点。

“在这个范围内,我也是同意的。即便作为《被偷换的孩子》的作者,你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吧?我呀,认为这种东西早已在吾良摄制的电影中那些尖锐和沉重的暴力场面里显示出来了。正因为他是那样的人,才会直接遭受流氓的暴力攻击。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然而,所谓奇妙,是此前作者像是要为此事作旁证似的,其实即便古义人本身也曾写过,在这’大约十五年间‘,暗中曾数度遭受右翼势力的恐怖袭击(强制摁住以后,定期地将铁球砸落在久患痛风病的脚趾部分),可仔细阅读之下,就会明白这似乎是虚构的情节。

“就这一部分而言,古义人先生,对于加藤先生所说的’可仔细阅读之下‘这种表述,我就不明白了。实际见了你,会觉得你现在好像仍然在遭受这种袭击。你脱下鞋子,就会露出变形得如同蒟蒻团的脚趾来。从看到的情形就可以知道,那并不是虚构的情节。

“的确,我也并不是丝毫没有感到可疑。不过,我是这么想的,那就是你在什么地方曾这样写过:在写作时要把事实写得如同虚构,把虚构写得如同事实,这就是写小说的技法吧。我是这么理解的。”喋喋不休的真木彦停顿下来,眯缝着眼睛观看古义人的反应,于是古义人便如此问道:

“但是,你现在却有了别的想法?”

“是的,不过,”真木彦的这种叙述方式印证了自己存在隐匿着的想法。“只是,面对你本人,我不打算硬说那些都是真实的。我从阿纱那里听说的千的想法,就是这个根据。”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也从阿纱那里听说了。是千去柏林前来这里向母亲辞行时的事。当时,阿纱好像对千这么说,我和阿亮到十铺席来生活是她出的主意,因而她心中不安,不知哥哥当真按自己出的主意来这里是否合适?因为,此前一直把哥哥视为眼中钉的修练道场的余党,就住在很近的地方……

“不过呀,无论是在我家院子里 不过,古义人并没有把吾良为拒绝自己的提议而引为理由的那些话语写出来。吾良像是自虐似的,反复叙述着从修练道场回来那天夜晚所陷入的受到严重伤害的状态。

“想拍摄你也陷入咱所经历的那种严重状态。你以些微小事为借口脱离了战线,因此,你能感受到那天所干之事的责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两年后,古义人在参加东京大学入学考试后的返乡途中造访了芦屋,受到吾良的热忱欢迎。吾良取出仍被封在照相馆信封中的那一天的照片与古义人一起观看,却渐渐不高兴起来。出乎古义人的意料,看这模样,吾良本人还没看过这幅照片。他似乎认为,惟有与古义人一同观看这照片才有意义。

“古义人,不是说了要拍下这种照片的吗?你肯定理解了我所说的话语。可是,你的表情……而且是整个身体的表情,却背叛了咱的嘱咐。

“咱呀,当时不是说了吗?想要拍下真实处于遭受严重伤害状态下的你。假设你不是抛下咱逃走,而是就那么不分开的话,你将处于什么状态呢……当时咱说了,想要拍下这种状态。

“……想要重新来上一遍。假如咱俩调换处境,咱就会进而做出与你相同的遭受严重伤害的状态给你看。”

就这样, 另外,更为奇怪的是,像是要使人联想起来一般,作者此前曾数度写到那事,甚至说到为了将该事形象化,两人分别成了小说家和电影导演。可细说起该事来,也只是被那些年轻人用刚剥下来的生牛皮包裹起来这一微不足道的意外而已,因而读者被勾起的期待便会落空,从而再度产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想法。

“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古义人 “然而,你却只管胡乱奔跑起来,最终导致骨折……就像卡通一样夸张。

“即便如此,长期以来你一直在怀疑是否是你们俩杀害了皮特。这就构成了你的本源性罪恶感。而且你还在疑惑,不能确定现实中是否曾发生杀人之事。古义人先生,这就使得你写出的那事充满了暧昧,而不是从事了四十年写作的作家因功力不足而发呆犯愣。

“无论谁读了你的小说,都会像加藤先生那样产生怀疑:被用小牛的生牛皮包裹起来的事件果真就是那事吗?!你不就成了老好人了吗?!

“我也曾一度认为,你之所以不愿说明真相,把自杀了的吾良作为杀人的同案犯,或许是因为对千心存顾忌所致。

“加藤先生也已经引用了,就是你写出来的有关千所说的如下这番话语:

……我不知道,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经历。自你们俩从松山失魂落魄回来的那天深夜起,我就觉得吾良好像开始发生变化。当时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至少你必须把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写出来,绝对不要说谎、掩饰和隐瞒。我什么都无法知道。无论是我还是你,人生所余时光已经不多了,因此不要说谎,要正直地活下去,如实地写出这一切来……请如此结束自己的人生。就如同阿亮在四国对祖母所说的那样,要好好地拿出精神来死去。为此,请拿出自己的勇气,写出不是谎言的真实来。

“如果千对你所说完全出于真情实意,那么,你即便写出’古义人和吾良这两位少年是杀人者‘也未尝不可。”

“可是——”古义人刚刚开口,就被真木彦加强了的语调淹没了:

“是的,当时也好,现在也罢,古义人先生并不清楚皮特是不是因为吾良和自己的过失而被杀害了。

“在调查本地传说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腿脚受了重伤的美国兵骨碌碌地从森林里翻滚而出。当时你还是东京大学的学生,这个传说,不正是你返乡度暑假和寒假期间,由你本人向本地孩子们说起的吗?!这也是长江初期作品中的一个形象嘛!

“我曾在松山的靖国诉讼中帮忙,结识了一位也不知是共产主义同盟马克思主义派还是该同盟全国委员会中坚派的原活动家。听说,他曾组织过广岛的原子弹爆炸受害者的 吾之灵魂为愤怒所驱,愿以一死摆脱诽谤,将以非妥之自杀,明证吾身之清白。

“那么,有关加藤先生文章的讲解到此结束。但并不是下面已经没有重要之处了。而是相反。不过,你将同你母亲所说的那样,平静而自然地气馁,可一旦激变,就有胡乱使用暴力的倾向。我必须保护好自己。论文的后半部就请你自己去读吧!

“说到堂吉诃德呀,在这种情况下,塞万提斯试图寻找一种方法,把那部新故事的作者的谎言公之于天下,他还要告诉天下所有人,那位作者所描绘的堂吉诃德其实并不是一个疯子。与此相同的是,倘若继续读下去的话,古义人先生也将无法保持冷静了吧。

“……那么,我这就告退了。不过,罗兹和织田先生的精神头儿倒是都很足呀!”

我认为,从小说中这桩意外之事的描述方式可以看出,作者采用了知道内情的读者自然明白的写作方式,在向他们述说着什么。

古义人将杂志凑近台灯的光亮进行阅读,同时在想,这里指的就是“被用生牛皮包裹起来”吧,不过,那只是简单的“事实”啊。

然而,被真木彦画上旁线的批评家的断言,却是足以让古义人也感到心惊胆颤的内容:

那个事实,就是强xx和告密。也就是说,我认为,十七岁时,古义人和吾良因某种原因被卷入了大黄的暴动计划,在脱离这个计划的过程中,在山里受到大黄手下那些年轻人为泄愤而以男同性恋的形式施加的强xx,使得他们的身心都“近于崩溃”。他们随之生发了报复的念头,作为对抗措施,向有关方面密告了大黄等人的暴动计划。结果,大黄的暴动计划受到了挫折(由于这个缘故,两人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一直遭受暗算)。作品中的经纬(=作品中的事实A)显示从此以后,除了四月二十八日夜晚那惟一的例外,两人在数年间一直处于绝交状态。我们可以想像,作品背后的原始事实(B)应是两人因被强xx而使身体蒙秽,为了从这耻辱中恢复过来,就做出了另一个使自身蒙秽(=告密)的行为。只有进行这样的解读,才使得阅读开始产生意义。恰如与日本战后的重建工作相同步似的,古义人和吾良通过弄脏自己双手的方式,向着新的世界出发了。正因为如此,一种可能性便从这个解读中浮现出来,那就是:在某个时刻,两人将考虑通过各自的作品来表现事实的真相。

古义人猛然站起身来,把杂志放在安装在别墅深处的小型电热式金属板上。当烟雾开始升腾而起时,为了不使天花板上的传感器产生感应,古义人打开了排气扇。火焰不久便窜了上来,直至燃烧完毕之前,古义人一直站在面前。当他把燃烧过后的灰烬放入水池并打开水龙头时,烟气随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古义人嗅着这烟气,神思黯然地开始淋浴,为了不发出溅水声,只打开很小的水量,流出来的凉水总也温热不起来。一种可能性便从这个解读中浮现出来。“臭大粪!”古义人说道。罗兹好像被淋浴的响动惊醒,她听到了刚才这句话,正在向织田先生说着什么。倘若她在身旁并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会说些什么呢?古义人想像着。

①玛尔特·罗贝尔(MartheRobert,1914-1996),法国学者——译注。“玛尔特·罗贝尔①曾说过,塞万提斯之所以草草收尾只是因为惧怕添加在他的正集后面的那些厚颜无耻的剽窃之作。古义人你也必须振作起来,把以《被偷换的孩子》开头的故事写完……”

古义人关上淋浴水龙头,并擦拭凉下来的身体,同时在头脑里组织着罗兹的此类话语。

“对咱至关重要的人被抢夺走了。”古义人第一次这样想道。

上床以后,古义人在一片漆黑中颤抖着,这漆黑如同五十年前与吾良一起在黑暗中的佛堂后面擦洗身体时的那个夜晚一样。密告?在隔壁再度传出的“哦——!哦——!”声响的映衬下,那个单词越发鲜活地浮现在古义人的头脑中——叫做强xx的单词,炽烈地燃烧起来,在头脑中竟丝毫没有停息下来的迹象。

尽管记忆中确实有印象,可是从事由发展的文脉直到精心盘算出的细部,却都有一些悬而未决的情景。在媾和条约生效那天深夜的几个小时里,古义人和吾良坐在收音机前,等待NHK播发的临时新闻。深夜过后,在察觉到不会再有什么消息后,古义人决定拍下那张纪念照片。

以美军基地为目标的自杀式爆炸——对方会将其视为武装起来的恐怖分子,可能够使用的武器只有一支手枪,其目的则只是希望被对方射杀——不了了之。也就是说,包括在黑市上出售从美军基地盗出的武器在内,甚至连警察也不曾惊动。古义人放下心来,他那种纯真的神情,大概也反映在了照片里。

但是那天夜里,就在古义人刚刚来到吾良家临时借宿的佛堂之际,住持从正殿的寺厨处直接露出脸来——告知那不是游玩伙伴的人挂来了电话——对吾良做着手势。吾良回来时,形状漂亮的大额头和眉根处堆积着忧郁的神色,肿胀起来的眉眼间浮起一片粉红……

吾良把大黄他们将要袭击基地的情报密报给了美军,可攻击按原定计划进行了吗?按说,大黄应当像战败翌日袭击松山市内的银行那样负了伤,可是——来到当地后曾收到大黄弟子的信件,把大黄称为只眼独臂。当他造访CIE图书室时,还记得他的一只眼睛里充满血丝。如果说是只眼的话,那是因为更为严重的暴力性事故而起的吧——除了脱逃远遁的他以外,参加袭击的年轻人全都被消灭了吧。有关发生在占领结束日当天的袭击基地的事件,肯定被仍然严格实施的报道管制给抹杀了。

假如打来电话的人是皮特,告知的是“一切都结束了”,那么,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横亘在古义人头脑中的有关残杀美军语言学军官的疑惑就将烟消云散。吾良为什么没对古义人说起此事呢?然而,伴随着长期以来隐藏在体内的似曾相识感,使得横躺在基地大门口的那些营养不良的日本青年的尸体,在古义人猛然间热血上涌的头脑里接连浮现出来……在伪作者的想像里,或许反而会有正确的东西……吾良在半个世纪前点燃的精神的愤怒火种,在愈感老境日深的这一天,被自己亲手燃起——尽管是被大量白兰地造成的酒醉所引发——熊熊烈焰,而自己则要投身于其中……

古义人被充满混乱的悲伤所压倒,辗转反侧之际,却形成当年遵从吾良指示强忍痛苦摆出的那副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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