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还你枪。”
朝仓回答着,带上薄手套,拿出新东洋工业公司特制的自动手枪,为了慎重起况,又用手绢拭了一下表面,然后打开弹仓又拭了拭枪膛周围。
他用右掌轻轻地拉了一下轮转器栓,关上弹仓后手握枪身,将枪把朝向金子,递给了他。金子把它放到内口袋,叹了口气道“那么,请自便吧。我顶多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回来,你可以到厨房去拿点吃的。”
说罢,擦着额头、鼻尖上渗出来的汗。走出了房间,锁上房锁。朝仓关了口袋里的小录音机,把房间的灯搞暗了些后,就躺在睡椅上点着了香烟。烟火黑里透黄。朝仓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丝毫不放松警惕。
朝仓想知道公司将如何处理替他们办完事的自己。说不定,让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是个圈套,然后让那些唯利是图的警察,借妨障他们执行公务和正当防卫的名义,故意让人觉得是拒捕而随心所欲地开枪射死我。
这么想着,他的背上出了些冷汗。他站了起来,连续深呼吸以镇定自已的情绪。又走进橱房打开了一角的喝酒处。厨房很乱,打开冰箱,看见里面多是罐头类。他拿了一根挂在那里的意大利风味的香肠。回到了起居室。
香肠差不多有一磅重,朝仓用小刀切着这又硬又干的香肠往嘴里送着。用余下的苏格兰威士忌润着喉咙,香肠内满是粗大的胡椒颗粒,肉很肥,泛着一层霜花,用不着看商标,光凭舌头就能鉴别出这是正宗的意大利产的香肠。
吃完香肠,喝过威士忌,朝仓觉得身体里的能量又恢复了。他放松身子,躺进睡椅,那不期而至的睡意已经开始麻痹朝仓了。他用右手从后裤袋里拔出“PPK”。放进用作枕头的软靠垫下面,突然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正慢慢地向朝仓所在的房间迫近。朝仓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一骨碌滚到睡椅的对面。接着是钥匙插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只见金子背着光走了进来。
“在吗?把电灯打开吧。”金子对朝仓道。
朝仓把“PPK”插进口袋站了起来,按了墙上的开关,柔和的灯光立即把房间整个地照亮了。
“我以为你不在了呢!你真谨慎。”金子关上门,生硬地笑着。
“我还以为警官跟来了呢!”朝仓故作很胆怯的样子道。
“警官那方面没问题,刚才听到车上收音机的临时新闻说,你放了火的那家全烧光了,尸体已经烧焦了,无法辨认面目了。”金子坐到睡椅对面的扶手椅上,只见这时金子拉了拉裤腰。大概裤后袋里装着什么吧?他想。
“你见到总经理了吗?”朝仓问。
“就是这个事儿。总经理也说要直接从你口里听听这次情况经过,他现在就要去伊豆山的别墅了,叫我们后面跟着去。总经理说要是你被人看见就不妙了。”金子道。
“什么时候出发?”
“考虑到出租汽车不太合适,所以叫了辆公司的车,要是你的身体允许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发了。”金子抬头看了看朝仓。
“当然可以。只是出发前请给我来一杯热咖啡。”朝仓回答道。
“好的。你累了请别动,让我来吧。”
金子站了起来,努力使背部不正面朝向朝仓,侧着身子走向了厨房。
朝仓也站了起来,摄手摄脚地走近厨房。金子把咖啡壶稍稍倾斜着放在炉上,朝仓看出那右边口袭上鼓鼓囊囊的东西像是手枪。
“厕所在哪儿?”朝仓问道,此时金子刚想转过头来。
金子吃惊地站直了身,咖啡壶差点被碰倒。“咳,吓了我一跳。诺,就在那儿。”
金子喘息未定指着厨房左边的一扇门。
“对不起!”朝仓朝那个门走去。
等朝仓回到起居室的睡椅上四五分钟后,金子才把咖啡放在大杯子里端了进来。他的手轻轻地颤抖着似乎有些心虚。
咖啡很苦,朝仓喝了一半后,站起来说道:“那么,差不多可以动身了。”
“请稍等下。”金子把喝剩的咖啡端进厨房。一会儿传来了洗杯子的声音,大概他在洗掉我的指纹吧,朝仓想着苦笑了一下。
“我先出去,等我打开了右边的太平梯。你就从那儿下去,下面有一辆黑色轿车等着你,就停在后街口30米左右的地方,我在里边等你。请锁好门,别忘了把钥匙放回原处。”金子道。
“知道了。”
“那么5分钟后再出来吧。”金子说完便消失在走廊里了。
朝仓环视起居室,看了看这房间里有没有跟刚才金子屁股袋里放着的同样大小和分量的东西。
凭朝仓直觉,金子袋里放着的手枪,就是刚才朝仓还给他的那把38毫米口径新东洋工业公司特制的自动手枪。
没发现有什么异物。朝仓突然想起刚才进厕所时。看见一个菲利浦公司造的很大的电动剃须刀放在洗脸架上。于是他穿过厨房走进了洗脸间。
洗脸架上,金子像花花公子似的放满了许许多多的发油、雪花膏之类。朝仓检起那个剃须刀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后口袋里。他在外面摸了摸,粗粗的感觉,人们十有八九会误以为是手枪的。
朝仓走出房间,锁上了门。并按吩咐把钥匙仍旧放回到盆景底下。
走到走廊左侧,转了一下尽头处的太平门的把手。金属制的太平门发着钝声,吱吱地开了。
太平楼梯的油漆还没有剥落。朝仓蹑手蹑脚地从易发出声音的会属楼梯下去。
到地面,就从院子里穿到后街。只见有个镀成铬色像个大的铁箱似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堵住了二分之一以上的路,使本来就很窄的路更显得窄了。原来这就是昭和63年盛行的5阳型加拉库家用汽车。
这种东西有刁扇门,朝仓一走近车子后座的右门就开了,金子向朝仓招着手。朝仓觉得坐在左边方向盘边的人有点面熟,原来他就是总经理的秘书之一富田。
朝仓低着头钻进了右门,金子把身体挪向左边座位,腾出右边的座位让给朝仓。
这个位子对自己比校有利,朝仓暗想。跟金子并排坐着,自己的手就很容易够到金子的裤后袋,而且还可以轻而易举地捉住对方的右手腕。要是我。那是绝不会让对手坐在自己右侧的。
“好出发。目的地知道了吗?”金子命令驾驶席上的富田时。眼睛闭起。眼皮儿不住地颤动着。
“明白了。”
富田一拉调速杆,踩动油门,发动了车子。60升300马力的vs自动引擎发动机浑沌地吼叫了一下,他把调速杆调到D位置上。稳稳地启动了车子。车子行驶时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车子开了200米左右后,富田转了一下方向盘,开进了“环状七号”,并突然加快了速度。不愧是大马力车,车速加得又快又稳。因为车身轻,所以跑起来好像比同马力的“蓝鸟”还要快。
此时已是深夜两点多了,路上车子很少,更无行人。到了十字路口,横道线上并排有好几辆车子,他们都想争先恐后地跑在前面。然而许多车子即使把油门踩到底也只能达到65公里的速限,没开多远就被“加拉库”抛到了后头。
而且与国产自动变速器不同的是。它还带有降速装置,便于在慢速行驶时加速。而且,当踩下油门至最大点时变速器就自动上升到上一档的速度。
车子穿过甲州街道,来到因扩建工程而凹凸不平、满是泥泞的代田桥时金子仍然闭着双眼,只是经常神经质地去碰碰右边的后裤袋。
当“加拉库”穿过正在扩建中的“放射四号”,“环状6号”从五反田进入了 朝仓冷冷地说着,把烧焦了头发的总经理扔回到壁炉前面的地毯上。总经理吸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祖气。
“你,还有什么话请尽管说‘要是想叫警察的话。我可以替你拨电话。”
朝仓态度一变,优雅地行了一个礼,一把抓住正抱头想逃跑的总经理,将他扔回摇倚。
“是我不好,请原谅。我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只是金子觉得有必要这样做,说让他来干掉你。所以我没仔细考虑,就让他这样干了,都是我不好,同意了他。”总经理气喘吁吁地说着,边不住地叩着头。
“撤谎!”躺在沙发上的金子拼命哭喊辩解道。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只是奉命的。他们威胁我,要是我不遵命,他们就要干掉我,所以我才干的,请相信我。”
“住嘴!你被解雇了!”总经理也喊道。
“要是你们解雇我的话,我马上就去报告警察。”金子已经失去了控制。
“内讧可不是好事情,我现在要谈的是如何来赔偿我的损失。”朝仓道。
从刚清醒过来的人丛中站出了小泉处长,只听他说道:“这个总经理,关于这次事件,不管责任在哪一方,大家都有责任嘛,我觉得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我们怎徉才能使朝仓君满意吧。”
“对对都到这边来。”总经理抬起头向众人招呼道,又对着秘书们命令道:“你们把金子君抬到另外房间,再叫医生来看一下,别让他跑去叫什么警察不警察的。”
大家都怯生生地向朝仓和总经理靠拢,秘书们抬着精疲力尽的金子走出房间。
他们不敢正视朝仓,眼睛一与朝仓对视就赶紧避开了。大家在离总经理3米左右的前面围成个半圆站着,朝仓背靠壁炉台,一只胳博搁在上面,那样子很是舒服。
小泉先开了口:“刚才你不是说。要是你死了也会将那份协议书和一些文件都送交给警视厅的这是真的吗?”
“据说你们去搜我屋子,找到什么了吗!”朝仓冷笑着。
“满你也没有用,我们是去搜了你的屋子,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你们以为我是那种把重要的东西也放在房间里等着你们去搜的糊涂虫吗?供述书放在某个信托银行里,要是我10天以后不跟他们联系的话就会把它送到警视厅的。”
“真的吗?”
“既然已经说到这步了,我索性全跟你们说明了吧。你在叫我去杀人时的那些话我都录了音了,磁带也跟供述书放在起了。”
“是么?”总经理的脸变成了黄灰色。
“别故弄玄虚了。”头目们纷纷叫嚷道。
“你们要是觉得我在故弄玄虚的话,那我就拿个东西给你们看看吧。”
朝仓说罢从内袋取出了超小型录音机,也不理会头目们的惊恐万状,自顾按下快倒按钮,然后一按y键,刚好是对朝仓最有利的那段:
“……这里不是一般职员能来的地方。你把杀手收拾掉了,这功绩确实不小,但这与以一般职员的身份来这里是两码事。……”录音机里传来了总经理愤怒的声音。
“快关掉,快关掉,知道了!”总经理搔着头皮,那儿根烧焦了的头发很是刺眼。
“现在你们总该明白了吧!杀死我无异于给你们自己的头颈套上绞索。”
朝仓将磁带快进,按了录音钮又放回了口袋。
“请求您把那些准备交给警视厅的东西卖给我们吧!”总经理哀求道。
“这可不好办哪,至少是现在,因为我看重我的命重于看重我的钱。”
“你不信任我们是吗?”
“想信任你们。但我不是糊涂虫。”
“那……至少你得把这个磁带给我们。”
“这个还是可以考虑的,包括刚才的赔偿能值多少钱呢?”朝仓赔着笑说。
“l000万不,愿意出1500万。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数目啊,我们得将私房钱全都拿出来,好歹才能凑齐呢,各位,怎么样?”总经理用求援的目光轮流看着众人。
“我赞成。”
“真没为法!”头目们连连叹息道。
“听见了吧朝仓君?1500万,可不是一般的职员能弄到的数额,要是买了债券的话,不动用本金,光是利息,每年就有上百万呢。要是拿工资作生活费,拿利息来玩的话,那么女孩子要多少就会有多少的。”总经理满脸冒汗,企图说服朝仓。
“别拿那种不三不四的话来搪塞我,给我晋升怎么样?”朝仓道。
“这……还是上次那句话,即使我们想马上提升你。那些股东们也是不会同意的。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就是母公司的新东洋工业公司和共立银行,我这样做,首先就会遭到他们的反对。所以先是副职然后再晋升为正职,一级一级慢慢来,这就是我们的计划。”小泉用哄孩子似的口吻说道。
“什么时候能做副处长?”
“说是这么说,但是……今天、明天总不行吧?”总务处长插嘴道。
“亨。我明白了,你们一点也没有诚意!”
“不不,我们说的都是现实的问题。”小泉的声音里带了点愤怒。
“我不打算再跟你们胡址,干脆点说让我马上升为董事的力法就是你们把那些股票让给我。”
“什么!”
“当然,我也知道做个董事即使一份股票都没有也行,但也有大股东不靠能力靠钱成董事的。我企待着各位在股东总会里出把力选我为董事,只要说服了新东洋工业公司和共立银行不就行了?”朝仓笑着说道。
“要是你做了董事的话,那么我们当中就有一个人被解雇。”其中一个头目叫道。
“别担心。不会解雇你的,就说公司扩大了,再增加一个董事不行吗?”
“哪么,你想要几份股票呢?”总经理挤出了痛苦的声音。
“我们公司资金有15亿吧?时价每股为70元左右吧?我决不会贪得无厌的。只要有200万股就够了。”朝仓道。
“200万股!光面额就是1亿,大过份了,我只不过才300万股呢。”总经理从摇椅上跳了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坐了下去。
“用不着你总经理一个人拿出来嘛,叫大家分出一些来不就解决了!”
……
“现在恐怕来不及吧,明天晚上我们把转让证和股票给你准备好。”
“那么就是说磁带也那个时候交给你了,以便把我的份额记到股东人上吧。”
“当然当然……”总经理耐心地说道。
“那么。关于董事的事呢?”
“这个嘛,我想就等明年5月份召开股东总会时再说,要是召集临时总会恐怕不大好办,而且还可能会遭到各界的反感。”小泉代总经理说道。
……
“这样一来你的股票就占总股票的百分之三以上了,你自己也能要求召开临时股东总会了,但按现定这种权力要等到同等数目的股票拥有了半年以后才能正式生效。”
“还有5个月吧,那我就等等吧。”
“多谢了,明天……事实上已经是今天了,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小泉点了一下头。
朝仓乘着监察员的车开出高轮台的总经理公馆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监察员留在了公馆,驾驶员并不知道刚才的一切,似乎有点看不起这个胳膊肘上烧掉一块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地开着,偶尔与深夜出租车或起程去远处打猎的狩猎家用车错过。
在上目黑公寓旁边。朝仓叫他停了车。驾驶员并没有给朝仓开门,也没有向他敬个礼,但朝仓一点都不在乎。他自己打开门下了车,驾驶员头也不回地马上开车走了。
回到房间只见室内被翻得乱糟糟的,无法插足。东和油脂的秘书有点像是卸下与大平楼梯相连的后窗进来的。窗很折了,玻璃窗上的油灰也掉下了。朝仓开始整顿起房间来。
因为并没什么家具,大多数是些报纸书刊之类,所以只15分钟左右就收拾好了。朝仓披起留在房间里的雨衣遮住西装的臂时处,出了公寓。
换了三次出租车。来到上北泽住处。好像没被跟踪。朝仓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信筒里又塞满了报纸,朝仓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落满了霜的TR4和摩托。抱着报纸进了房间。
房间里很冷。朝仓一扔下报纸便来到小仓库,下到了地下室,他边想着今天非得把铺地板和工作台去买来不可,边打开地窖的水泥盖,拿下绑在小腿上的“路戈”放进洞内,又从中拿出了3克左右的海洛因,放进钱包的夹层袋里。本想把放在裤子后口袋的PPK也一道放进去,但随即一想又改了主意。
朝仓走出地下室,脱掉衣服站在洗澡间的镜子前面照了照,脸上烫肿的地方好像消多了,变得稀疏的眉毛也没有刚才那么不自然了。
朝仓用冷水擦了擦身子,在眉毛上涂了些橄榄油,便钻进了铺在起居室里的被子,看起了报纸。昨天的晚报上有一小块文章以“横须贺发现被盗纸币”为题介绍有关矶川的事。当然。警方哪里知道这是朝仓给他的东西,而他又把钱付给了水兵。
今天朝刊的头版头条上赫然登着有关朝仓干下的事的新闻:“从其中2人身上找到了小型来福枪子弹,从被烧光了的小金井废墟里发现了三具烧焦的尸体,火灾是由火药爆炸引起的,现场发现了残存的手枪和枪身很短的散弹枪,附近的一名警官也遭到袭击,医院方面说至少得住3星期医院才能痊愈,警官抄有火灾前停在附近的一辆海鲁鳗车牌号的警察记录本被夺。”
但3人-福田、石井、国友―的身份似乎并未查出。这样他们弄不清楚3人披杀的原因,也不可能去查嫌疑犯了。此外,上面还刊登了一小块关于樱井及其情妇的死讯。朝仓把报纸盖在脸上,不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下午l点了。在洗澡间的镜子前他发现脸上的烫伤已经基本上好了,碰上那胡须也不太痛了。他洗掉了橄质油,被煤气炉烤成了茶色的眉毛恢复了几分光泽。
朝仓穿上鹿皮大衣走到院子里,把那件烧了胳膊肘的衣服浇上汽油点上了火,不一会那件廉价西服就化成灰烬。
等火全部灭了之后,朝仓来到经堂街,吃了两碗叉烧面后,到西服店里买了3套大号西服,又到木材店里订购了铺地板用的青冈栋木板和圆木,在家具店里订购了也是青冈栋的工作台,然后小跑着回到了家。
当他正在院子里跳着绳又练习拳击时,订购的东西陆陆续续地送来了。不知是饱腹还是近来不太用脚走的缘故。练到“免跳”(即把脚捆住,手撵地的跳法)时,觉得身体很重。
做完“兔跳”,朝仓把木材搬到了地下室。青冈栋木板很硬,朝仓直做到5点钟才铺了一半地板。
剩下的他打算明天去做,他从冰箱里拿出香肠和生荷兰芹莱吃了起来,一边趴在已被烤暖了的起居室里拆卸组装着“PPK”徽型自动手枪。为了熟悉操作,他时而一动不动地闭着一只眼,时而放放空枪。这样干了几次,他反而不觉得疲劳了。
等朝仓练习完毕时,已是晚上8点了。跟总经理约好10点钟在他家里交换股票和录音磁带。朝仓把装满了子弹的“PPK”绑到小腿上,穿上刚才买来的普通料子的西装,把磁带放进内口袋,关上了炉子。
疾走的流云遮住了月亮,月色由血红色变成了草绿色。朝仓来到院子,打开车门,坐进了“征服TR4”,拉开引擎,把发动机开到1500回转处,利用热量除去车子前玻璃窗上的雾。
5分钟后。已冷却的发动机并没热起来多少。朝仓想,还是慢慢开着热得快些,而且对发动机来说行走也比空转好。于是朝仓慢慢地开出了TR4,等开上路时,车子停了一下,关上了车门。
到达梅丘旷水箱的温度已经升得很高了,朝仓关上了引擎,打开暖气,挡风玻璃上的霜子很快融化了。
时值腊月虽然已经9点多钟,路上还很挤。朝仓慢慢地开着。以免被警车找麻烦。
为避开混乱的涩谷车站一带,朝仓从上目黑的大桥向右转,将车子开入“环状六号”。在中目黑往左进明治路再朝古川桥方向走过了鱼蓝板,车子到达了高轮台的清水总经理公馆。为防万一,朝仓把车子停在泉岳寺后面。下车后走了近10分钟来到了总经理公馆。时间正好是10点差一点点。一个秘书赔着谦卑的笑脸正站在门里侧。
“辛苦了!”他搓着手向朝仓行了个礼。
“大家都到了吗?”朝仓微笑着问。
“是的,大家都到了,我带您进去。”秘书仍然弯着腰说。
朝仓绕到秘书右边,在碎石子路上并排朝大公馆走去,公馆正门前的停车场里停着许多跟昨晚样的高级轿车。
正门休息厅里,另一个秘书在一副甲宵底下毕恭毕敬地站着。
今天晚上似乎也没有看见总经理的家人是去别墅了呢,还是正在二楼屏息待命?朝仓不得而知。
朝仓仍被带进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房间,秘书把朝仓带到房间就出去了。
宽阔的大厅似的房间里,一溜扶手椅排成半圆形围在壁炉前。
总经理背靠壁炉,坐在那张摇椅上,向走近来的朝仓点了点头,坐在扶手椅上的众头目也回过头来看了看朝仓。
朝仓一走进这间烟雾腾腾的房间,就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味,他歪了歪嘴,这与京子吸的那种混有海洛因的香烟味一模一样。
他想,这里吸海洛因的决不止小泉财务处长一个。
总经理今天改变了一下发型,遮住了那撮烧焦了的头发。他向朝仓指了指自己摇椅旁边的一张木椅。这椅子前有张桌子。
朝仓穿过众人坐的地方,走向那张木椅,但他并没有坐到椅子上去。而是轻轻侧坐在桌子上,这样的坐势便于在受到突然袭击时能迅速行动。
“辛苦你了,磁带带来了吗?”总经理问朝仓道。他又回到了那副装模作样的神情。
“没错。那么交换也不成问题了吧?”朝仓敲了敲内口袋,扫了众人一眼他发现房间里并没有股票的小包或皮箱之类。
“别担心早准备好了,请先把磁带交出来吧。”
总经理说罢,从壁炉台上拿过一架准备好了的小录音机,顺手打开了机盖。
朝仓从内口袋里取出了磁带,这磁带的宽度只有一毫米左右,这种超微型的录音磁带一盘能录好长时间。
总经理好像事先练习过似的,用笨拙的动作把磁带放进了机子里,关上盖子按了y键。录音机里传来了金子副处长的声音“是吗?事实上听了你的电话后,我就马上叫人去警察局报告了车子被盗……”
“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把证据给你们着看。”这是朝仓带笑的声音。
磁带还没放完,一些头目们就向朝仓恨恨地瞪着眼睛。他们敢怒而不敢言,都不约而同地点燃了香烟。朝仓注意了一下他们的香烟,发现从营业处负责人小佐井的香烟里冒出的烟雾混有海洛因。
“满意了吧,”朝仓把视线移向了总经理。
“你总不会把这内容翻录到别的磁带上去吧?”总经理的嘴唇轻微地抖动着。
“我想都没想过呢。”朝仓耸了耸肩。
“那么该拿出我们准备好的东西了。”
总经理把小录音机放回壁炉台上,朝小泉处长示意了一下。
小泉站起来走出房间,一会儿半拖着提来一只皮箱,嘴里哼哼着,把皮箱放在朝仓的桌前便馈愤地对朝仓说:
“你在我的脸上抹了黑,我真把你看错了!”说罢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扶手椅上。
朝仓不无讽刺地对小泉优雅地行了一个礼,便想打开箱盖。
“数数看吧,1000面额的1000张,100面额的10000张。”总经理说罢闭上了双眼。
朝仓坐在椅上打开了皮箱,皮箱有个隔层,隔层左边是总经理和其他头目们的转让证,右边是股票。
由于东和油脂公司是在取消不满500元面额票的商法颁布前建立的。所以他们的股票还是面额为50元。朝仓先从转让证开始检查。
原来这200万股股票的四分之一是由总经理转让出来的,剩下的四分之三是其它几个头目们分担的,其中还有星期二被朝仓折磨后尚躺在床上的秀原转让的。
朝仓又开始检查股票。正在埋头于俭查股票的朝仓并没有注意到通向走廊出入口的门被悄悄地打开了。
朝仓有种预感,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把一顶灰色帽子戴得很低、竖起灰色军用胶布夹雨领子和一个穿着茶色服装的人正轻手轻脚地向朝仓他们逼近。两人手上都握着袖珍自动手枪。当他们的眼光怡好与朝仓对视时便高叫道:
“你就是朝仓吧?”
“你死了心吧,朝仓!我是享桥警察署的,现在以恐吓罪逮捕你。”
朝仓前面的那两个头目,拚命扑倒在地板上,以便让朝仓与闯入者之间没有任何遮蔽。他们匍匐着朝墙壁爬去。朝仓的心脏仿沸一下子停止了跳动,随即嘴唇变得苍白,眯起了眼睛“能让我看一下警察证吗?”
朝仓对两个便衣警察说道。又偷看了下左边的总经理只见他脸上浮着得意的笑容。
戴着灰色帽子的人用左手从衣袋里取出个黑色皮证件,但马上又放了回去。
“用不着逮捕证,你这是现行犯。”穿着茶色衣服的男人凶狠地说。
朝仓迅速地站了起来。
“再动动就开枪了!”
两便衣拚命喊叫着。朝仓敏捷地快速回转的头脑中总觉得这两个便衣警察行迹可疑。对于便衣警察来说一般是不太轻易用手枪的。
朝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左边,一下子抱住总经理,总经理呆若木鸡,一点也没有抵抗。朝仓迅速让总经理站直,自己绕到他的背后。
“枪一响,子弹就会射进这老头身上的。”朝仓对便衣叫道。
两个便衣很是狼狈。
“没关系。开吧。”
头目们乱轰轰地冲那二人叫道。
“等,等等,难道说打中我也不要紧吗?”总经理拚命挣扎着说道。
朝仓左手搀着总经理,右手卷起裤腿,弯腰去拔绑在腿上的PPK自动手枪。
“畜生!”
穿着茶色衣服的人将手中的25毫米口径的勃朗宁扣了一下。
是近距离,但没把握好枪把,子弹偏过朝仓打飞了一块壁炉平台,枪声在房间里震耳欲聋。那些头目们也许还是平生 朝仓关上箱盖,拿起皮箱又去厨房拿了聚乙稀袋,来到了小仓库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地板还只铺好了一半。得赶紧把剩下的那部分完成。朝仓这么想着,打开了盖得严严实实的水泥盖子。
朝仓从一只大塑料袋里取出了约20克左右的海洛因,把它装进聚乙烯袋里,盖上洞盖,从地下室出来。
他拿起放在走廊里的电话拨起参宫公寓京子房间的号码来,
京子总不来接,朝仓以为她又出去了,刚想挂电话,却传来了
睡意朦胧的京子的声音:
“都这么晚了,是哪位?”
“是我。”
“是你,前两天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呢!”京子的声音一下子没了睡意。
“出差去了。”
“撤谎!”
“为什么?”朝仓语气强硬。
“是不是又喜欢上另一个女的了?”京子委曲地像要哭了似地说。
“傻话。除你以外我没有任何别的女的了,别多想了到我公寓好吗?我好寂寞。”嘿嘿,自己向京子自称是大学讲师的大谎还没被戳穿。朝仓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马上就去,不过我想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我要好好骂你一顿,作好思想准备吧。”
“真可怕。”
朝仓笑着挂了电话。把放在钱包隐袋里的3克左右的海洛因也放到了聚乙烯袋里,然后一起放进了内口袋。
朝仓注意到“PPK”小型自动手枪还插在衣裤带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放进了裤子后面口袋里。
他开着“征服TR4,直朝赤堤公寓开去。不到3分钟就到了。
尽管已过了零点,但这座高级公寓还有好多房间还亮着灯。朝仓用钥匙打开了贴有“倔田”名片的二楼205房间的门。
打开灯一看,发现那8张榻榻米大的欧式房间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卧室和厨房都搞得整整齐齐了。大概京子来打扫过了,厨房的冰箱里放着很多食物。
朝仓觉得有点饿,便在冰箱里拿出些香肠和苹果回到了起居室。点起了沪子,坐在沙发上大吃起来。
京子来的时候。刚好朝仓洗了个热水澡,剃了胡须,穿着肥大的睡衣坐在起居室炉火前面,正在烤着头发。
京子今天难得穿了一身和服,由于抽了大烟,人显得有点悴憔。但这反而给京子增添了几分风度,一点都不觉得丑。长长的头发扎在后面,耳环和衣带扣都是翡翠宝石。
“真漂亮,你真是个漂亮女神。”朝仓站起来吻了吻京子的手。
“你吹捧我也许没有用,快坦白这几天到哪里作乐去了!”京子咬着嘴唇娇舔道。
“你又来了,我真的因为工作关系出差去了。”朝仓说着把京子拉了过来。
“说谎!要是出差去了的话,你肯定会给我带点土特产来的。而且你是瞒着我出去的,这就很可疑。”
“那天早上到学校就让我出差去了,本来要出差的是那副教授,可他出了车祸。我本想马上与你联系的,但这公寓里又没有电话,又想打到值班室叫你,可我想你大概不愿意跟他们接触,在去大阪的火车上,我又想往参宫给你仃电话,但不知为什么,火车上的电话没能打通。”朝仓说着把嘴唇凑向京子的嘴唇,但京子一转脸,刚好吻到了京子的脖顶上。
“去大阪出差了?”
“是啊,到大阪大学。大阪跟东京差不多,买了土特产也没什么意思。”
朝仓柔声低语道。从和服腋窝下的开口处,伸进手去爱抚起京子的Rx房。京子没有戴胸罩,不一会乳头便硬挺了起来。
“你的辩解不太可信,但这次就原谅你吧,要是下次再有见异思迁的话,我可不饶你。”京子不愿刨根究底,娇喷道。
“你真无情,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生命寄托。”朝仓把嘴唇移向了她的耳朵周围。
“别来哄找!”京子想推开朝仓但没有力气。
朝仓抱着京子坐到沙发上。继续爱抚着说:“记起来了,那东西这次给你拿来很多,因为我总受你的关照。不设法给你弄点来我总过意不云。”
头靠在朝仓肩上半闭着眼睛的京子睁开了眼睛:“是真的吗?”
“是真的,而且我找到了货源,以后不会断档。你放心吧!”朝仓道。
朝仓知道,那个营业部小头目小佐井吸的混在香烟里的海洛因肯定是从京子的经济后台老板小泉那里弄去的,而小泉则又是京子分给他的。
现在已经吸上毒的肯定不止小佐井和小泉吧。只要能多弄到它,说不定另外的头目们也会抵不住诱惑,只要能使他们慢慢上瘾,那么,以后朝仓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们了。
“以后,你随时都能搞到我要的数?”京子站了起来。
“对,都能弄到。”
“真太好了!我总担心哪天会断了呢,有时想想好不安哪!而且小泉他也上了瘾,非常想要。所以我自己的那份快要抽完了。”
“以后不要为此担心。对了,你总不至于把我给出卖了吧?”朝仓抬头看了看京子。
“傻话,我绝对没跟他说过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我对他说,这东西是从新宿滑冰场、竞技场的小流氓手里弄到的。”京子发誓道。
“那就好,我最近才知道,这东西仍然含有麻药成份。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劝你吸这种东西了。”
“没关系。现在着慌也不顶事了。只是我怕被你遗弃而搞不到它了。”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我刚才已说过,这东西里也含有麻药成份,所以更不能让警察知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注射这药。要不你那漂亮的皮肤就会变得乱七八糟的。”朝仓想道要是在京子皮肤上留下注射器的痕迹那就不好办了,他想。
“知道了。”京子点头道。随即她打开孔雀包,衔了根混有海洛因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着了火。
朝仓从脱下的衣服口袋里取出了包着海洛因的聚乙稀小袋放到了京子的膝盖上。
上班铃响了。
空着的那两个座位上的人还没有到。
大伙开始进人正常工作。因为处长和副处长都不在,劲头都不很大。
30分钟左右后。朝仓跟粕谷说了声要上厕所,便出了房间走进了六楼总务课室在股票受理处对办事员说:“我想看一下股东名册。”
“好的,请问你的名字。”那年轻男人和蔼地问。
“啊?”朝仓一下犹豫了起来。
“对不起,您的姓名。”那年轻人又问了一遍。
“朝仓,叫朝仓哲也。”朝仓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一个戴着课长徽章的四十二三岁左右的中年人从里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柜台,推开那年轻人说:“您就是朝仓?对不起,我正要去找您呢。我是这里课长饭田,请到客厅里来一下。”
说着,迅速地向朝仓使了个眼色,走出柜台,领朝仓向客厅走去。
总务课的客厅约17平方米,装饰并不时髦。饭田让朝仓坐在铺有白色人造革的沙发上,随手关上了门,用非常谦和的口吻问道:“您就是财务处的朝仓君吗?”
“是的。”朝仓吊起了一边嘴唇微笑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处长跟我说。要是你来看股东名册,不要让股票课的人知道,你是我们公司的职员。当然在往股东名册上填写你名字时,也没有告诉部下你是这里的职员。”
饭田一坐到桌子对面的扶手椅上,便弯着上身凑近朝仓悄声说道。
“大概要是知道了我是这里的职员会对你们不太方便吧?!”
“不不不,请别这么说,朝仓君。”
“为什么?”
“是因为公司的职员们要嫉妒的,要是跟我们公司无关的人买了我们公司的股票,那无论他买了几百万股,职员们都不会在乎的。但要是知道买了这么多股票的是自己的同事就要嫉妒了。”
“……”
“不过你实在是个幸运儿呢,祖父一死,就来了这么多遗产,真令人羡慕哪,恭喜你!”
“大谢谢了!”朝仓搔了搔头,显出很难为情的样子。
大概是总经理和头儿们由干不便说破。故而就找了这个借口,说是我得了祖父的遗产吧。不过这样对自己也有利,他想。听到了敲门声,饭田赶忙坐正身体说了声请进。
刚才那个年轻人拿来了厚厚的一本股东名册,后面跟着个女办事员,手里端着咖啡。
“我来陪他。”饭田对年轻力事员说道,办事员把咖啡放到了桌子上,两人先后走出了客厅。
股东名册上详细注明了朝仓的姓名、上目黑公寓的住所、股票面额和数目、股票号码、日期等等。朝仓合上名册交给了饭田。
“给你添麻烦了,谢谢您了。”朝仓礼貌地说道。
“不不,这是应该的,只是你现在已经是大股东了,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饭田谦卑地行了一个大礼。
“哪儿的话,我才需要你多多关照呢。”朝仓回答着,并不去碰桌上的咖啡,站了起来。
“再多坐一会儿吧?”
饭田殷勤地挽留道。他大概想趁现在就跟朝仓搞好关系,等朝仓日后成为一个大股东,在公司里有发言权的时候给自己提升提升。
“对不起,我是工作中偷空出来的。”朝仓显出很过意不去的样子。
饭田慌忙站起来为朝仓开了门,朝仓一走出客厅,那些办事员们就一齐恭敬地向朝仓敬了礼。
朝仓乘上电梯到了五楼,出电梯时,刚好与两个上电梯的人错开。
那两个男人穿得很时髦,但他们的眼神并不像一般的商人。朝仓一看他们那领子上闪闪发光的徽章和高跟鞋就知道。他们并非是高级无赖,而是警察。
电梯门关上后,朝仓还呆呆地站在电梯门口,看着那一闪一闪的显示计。
电梯一直上到了总经理室、重要干部办公室和会议室所在的七楼。
朝仓嘴里骂了句,回到了财务处。坐在位置上,他还在想着不知那两个警察干嘛来了。
处长,副处长还没来。众职员的工作也很拖拉,正热衷于谈论哪里有个竞技场啦,郊游计划啦,麻将啦,赛马和冬季棒球赛啦等等话题。负责人粕谷偶尔也大声吃喝几句,但没有多大效果。小泉处长来时已经快到12点了。听完粕谷的工作汇报后,下班铃响了。今天是星期六。
小泉对部下们道了声“辛苦”,就向朝仓递了个眼色,走出了走廊。朝仓走进壁橱室,披上大衣,快步地跟上出来。
小泉慢吞吞地朝走廊里端的 朝仓从车站走出去,来到西口附近的收费停车场,坐进了早停在那里的‘征服TR4”。
付了停车费,把放在箱子里的PPK自动手枪放回裤袋里,启动发动机,轻轻地踩了一下油门,等待发动机热起来,朝仓想。要是把那帮家伙都引诱出来,一起收拾掉就好了。否则,要是以后自己的照片被登到经济报之类的报上去。让植木他们看见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