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歌舞伎叮有家名叫“美人”的深夜倒仑茶店,免费向顾客提供电话服务,可以将电话直接打到喝茶的台桌,朝仓半年前曾在那儿招待过一个朋友。
他在日本女子大学的学生宿舍边上叫到出租汽车,对司机说了声去歌舞伎叮。那只从樱井手中夺过来的皮包就搁在膝上,沿着目白大街,穿过千岁桥。进入五号环彩线的明治大街,在新宿的三光叮往右转弯,就到了歌舞伎叮的街道,这时已是零点31分了。
两旁的街道还没有休息的迹象,与零点前有所不同的,是那些年轻的白领人员和学生情侣少起来了,代之而来的是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属干流氓团伙的小伙子、寻觅猎物的少女,还有不少带着妓女的中年男子。银座的酒吧营业时间短,所以那些高级妓女就从银座流向赤板、六本木的娱乐场所。如果不去那儿就在新宿或池袋一带兜圈子。
“美人”茶店在马剧场附近,门庭若市。朝仓下了出租车,拎着皮包走进了灰像潦的茶店。
朝仓推门进去,前头几排雅座里的男子们,都瞪起混浊的眼睛,把视线集中在大门的方向,见到是他。马上就失去了兴趣。这些人大概是把女招待的卖弄风骚当成真的了,就死磨硬泡地坐在这儿等到酒吧或夜总会关门为止。有几个等得实在受不了。便打起磕睡,有的己醉倒了。侍应生见到顾客闭起眼睛,就悄悄过去将他们摇醒。朝仓挑了一个靠近高保真录音机的包厢坐下,录音机正在播放一首甜得发腻的女声流行歌曲。
“来杯咖啡,还有,想打个电话……”朝仓对走来的侍应生说道。
“知道了。”侍应生满脸倦容地说道。
电话机是和咖啡一起拿来的。侍应生将电话机重重地放在桌上,把话机线插进插座。
朝仓看了一眼咖啡。从它的气味和浑浊情况。可以推知是用发霉的速溶咖啡粉泡出来的。他没动咖啡,拿起了电话听简。手上仍戴着薄手套。
“您要的号码?”听筒里响起了接线员金属般的声音。
“麻烦您,请接市外电话,是横须贺****号。”朝仓报了矶川的电话号码。
“请您搁下电话悄等片刻。”
“拜托了。”
朝仓照她说的挂上了电话,东京与横须贺有直通线路。等了两分钟左右,桌上就响起了电话铃声。
“横须贺的电话来了。”
接线小姐有点不耐烦地说,接着是植木毫无戒备的声音:“我是矶川先生的秘书您是哪一位?是从东京打来的吗?”
“是我,你不会忘了吧?”朝仓用左手掩住另一只耳朵。
“当,当时……”
“我刚到这儿,叫那老家伙听电话。”
“先生已经休息了。”
“叫他起来,要不来,我就叫他永远醒不来,你也一样!”朝仓干笑了几声。
“等等,稍等等,我这就去叫先生。”不一会儿就响起了矶川装腔作势的声音。
“这几天失礼啦。”
“我也失礼呢。”朝仓反唇相讥,又问道:“讲定的东西总准备好了吧?”
“随你什么时候要都有。可就是老夫觉得与你做买卖太冒风险了。”
“这不错。”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老夫即使少了你这个买主也没有关系,再说,没有你,我的买卖会更顺手。不过。你少了老夫,可就有点难办了吧?”矶川开怀地笑了。
“……”朝仓气得两眼血红。
“你怎么不说话啊?”矶川似乎对能愚弄朝仓感到乐不可支。
“你以为我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真是可怜的人,我是为你的愚蠢惊讶得不想开。”朝仓的口气却十分冷静。
“什么?”
“我对如何使你屈服的办法略有所知,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在考虑先试试哪种办法合适点。”
“你要干。就不妨试试,我有县警察做后盾!”矶川嚷道。从他的话里可以明显听到有动摇的成份。
“是啊我清楚,这几天我还会给你电话,你得在这之前把东西准备好。这里妙极了,无法再说下去。反正希望你要明白事理。”朝仓挂上了电话。
他在店内坐了十来分钟就走了出去。为了防止被采去唾液标本,他没有碰咖啡,虽然这是不大可能的。
他坐出租汽车回到上目黑的寓所,顿时感到十分疲乏,但现在还无法休息。他将皮包和助听器等物放进被子里,心里却有点不安,如果屋里来了小偷就麻烦了。当时是作为秘密据点而租了世田谷的公寓。但由于京子也能自由出人,所以实际上己根本派不了什么用场了。至少那些不能让 朝仓挑了休息厅最里端的自动电梯,把它按到了七楼。他在心里使劲在析祷着,千万别在中途碰到熟悉他的财务处的同事和营业部的同僚们。
二楼又进来了3人,四楼进来了一男一女,但都不是东和油脂的人,他们都在六楼下了电梯。
现在还是紧张工作的时间,要是到顶楼肯定会引人注目的,况且顶楼的高尔夫练习场里经常有新东洋工业公司和东和油脂公司的关系户在此搞活动。所以朝仓想想还是藏到七楼的会议室隔壁为好,在那里可以偷听他们的谈话。
电梯在七楼停下了,发出很重的声音,门自动开了。朝仓闭了一下眼,然后赶紧偷偷地往走廊里痰视了一下,打算要是走廊里有人的话就别出去。
明光可鉴的仿大理石的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朝仓走出电梯,蹑手蹑脚地朝右边的干部会议室走去。
宽大的会议室前头有一间图书室。放在那里的书尽是些关于世界油脂工业、东和油脂公司发展之类的枯躁乏味的东西,所以很少有人问津。因而从来也就没有安排一个图书室办事员,要是有人想进去,到宣传科去借钥匙就行了。朝仓遂打算躲在那里进行窃听。
朝仓试着拧了一下把手,发现门锁着。
朝仓从裤子下摆折叠处取出一根钢丝,打开了图书室的门。他从里把门锁上了。
图书室里到处都积满灰尘,百叶窗严严实实地关着,只从高处窄小的天窗里漏下几缕冬天的淡淡的阳光。
室内摆着五张书桌,上面是些记录纸和台灯左侧的墙壁上安着书架,玻璃门上着锁。
靠会议室的那堵墙上挂着历任经理的肖像画及公司发展史图片。
朝仓打开助听器的开关,将它贴在墙壁上。会议好像还没有开始,助听器里没有一点声音。
朝仓趁机环视一下整个图书室,看看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虽说这房间很少有人进来,但也不能排除人来的可能住,他想。终于,他发现书架角落有一个装有板门的柜子。他关上助听器。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些打扫用具。
朝仓撮起嘴巴无声地吹了声口哨,让柜门就这样开着,又回到了对面墙根。为了节约蓄电池,他每隔3分钟开下助听器。一小时后,听到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朝仓的心律猛地加快起来。但隔壁会议室的门始终不开。
3点还差几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在图书室前停住了,朝仓嘴里骂了一声,迅速穿过房间。躲进了那个柜子。
关柜门的时候,便听到钥匙插到锁孔的声音。门开处,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朝仓硬压制住怒火。
柜门没有钥匙孔,朝仓无法窥探来的是何许人。那个该死的家伙好像打开玻璃门取出了一本书,坐到书桌上去了。
柜子里一片漆黑。从书桌方向传来了翻书声和做记录时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朝仓像头困兽,几乎被愤怒和焦虑弄疯了,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插在裤皮带上的“柯尔特”的枪把,恨不能跳出来一枪结果了那个还在悠闲地坐在桌边看书的兔崽子。
等那人把书放回书架,走出图书馆时,已经近四点钟了,朝仓急不可耐地窜出柜子,扑向会议室的那堵墙根,打开了助听器的开关,助听器里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朝仓的血液立刻冲上了脑门,背上渗出了汗水。他忙乱地拿起一只备用皮碗扣在墙壁上,固定住助听器,随后打开了微型录音机的开关。
“二,真是荒唐!说我们袭击了你,又把款子抢回来了,这明明是在寻找借口!”总务处长愤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哼,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多罗嗦。我樱井素来宽洪大量。一诺千金,可你们却不做君子做小人,那就别怪我不讲义气了。现在,我要改变我的主意,再拿出5000万来!”这是樱井冷酷沉着的声音。
又听到小泉含糊不清的叹息声。
“可是这么干的话,那我可要拨报社的电话了。即便是一流报纸的头版头条也会对这件新闻感兴趣的,再让它把我头上包着绷带的照片给附上。”樱井冷笑道。
“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可真叫警察的话,你就成为有前科的了,我还舍不得把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能人送到监狱里去呢。”经理阴阳怪气地说。
“要好好考虑的是你!我并没有把柄落到你们手里,再说就是被抓去蹲监狱又有什么?那样我就可以白吃国家的饭了,哈!哈!何乐而不为呢,可是这样一来,你的上司和全社会的人便会知道你们靠侵吞公司大发不义之财的丑闻,而且雇佣暴力集团行区殴打的勾当也会大白于天下。真够有味儿的,去叫警察吧,哼,要是能跟您这样的大公司同归于尽,那也够本了!”樱井狂笑道。
随之而来的是长长的沉默。
许久,还是小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真的还没有把事情告诉给铃木吗?”
他的口吻近乎讨好了。
“少罗嗦,要是连这点小小要求也不答应的话,那我就要叫铃术本人亲自出马了。”樱井道。
“嘿嘿!5000万总不能说是小小的要求吧?当然我们是不会让你空着手回去的。1000万,怎么样?”经理道。
“笑话。”
“1500万呢?”
“这里不是拍卖市场。”樱井嗤鼻道。
“那―你听明白了吗?要是我们如数付给你钱的话。你可就再不会来找我们公司的麻烦了吧?”经理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一言为定!”
“要是那样的话怎样才能让我们相信你呢?你也知道,让你写保证书,那只不过是一纸空文。”
“……”樱井一下子被问住了。
“而且,说不定你下次又跟铃木勾结起来,威协我们。把我们付给你钱的事反而当作我们读职和谋私的证据给卖了。”
“……”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们拒绝付钱的理由了吧!假如你现在同意还价到2000万,然后。写张保证书,你也是口头答应,日后,保不住,还会来找我们麻烦的。更何况你似乎跟我们公司一起毁灭也在所不辞。要是我们用法律起诉,你或许还会用揭露战术同铃木结成共同阵线来对付我们昵。这样的话,无论如何,倒霉的还是我们。反正要吃哑巴亏,还不如只给你200O万,了了此事再说。”这下经理转守为攻了。
樱井也无奈地笑了一下。
“这次轮到我说‘慢着’了。不错,你们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500O万是个子儿也不能少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就这么便便宜宜地把这些材料给卖了。反正不管是否能成功,我这次索性就豁出去了!”
“而且,你们的担心一旦等我想出了一个保证办法,就会自动了消除的。”樱井强浒道。
“什么保证办法?”经理质问道。
“办法嘛,还没有具体考虑过。再等我们3天吧,我也等你们3天,3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们保证办法。所以。你们也得考虑好,是付我们钱呢?还是跟我同归于尽?!”
“……”
今天就到此吧,3天以后―星期一下午3点我还会来的。”
于是,走廊外响起了重重的皮鞋叩击声。会议室里暂时归于沉静。随即响起了小泉含混不清的骂娘声,又传来一片噪杂声。混乱中又响起经理的怒吼声:“别吵了!会开得差不多了。近来公司里不大安宁,职工都人心浮动啦。下次会换个地方,改到晚上开,现在散会,大家都回去吧。”
会议室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仓立即关了录音机,又躲进了柜子里。
等到走廊里的脚步声都消失了,朝仓才从柜子里钻了出来。他再次把助听器贴到门上,确认走廊里确实没有声音了,才又用钢丝打开了门锁。
关上助听器,把耳机放进口袋后,朝仓走了出来。没错,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出了房间,锁上门,朝仓从楼梯到了一楼。出了大楼,外面如烟的薄暮已经悄悄地降临了。
朝仓摘下领子上的徽章,来到银座,进了一家绅士用品商店。他花了12万元买下一顶鸽子色帽子,他把帽子戴在头上,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厚实的上身。轮廓很粗的脸与这顶素色的帽子也还相配。只要把帽檐儿往下压一点,再竖起大衣的身领,就能把半个脸遮住。
此外,朝仓还买了条与帽子颜色相配的银灰色绸料围巾,一副翻毛软皮毛套和一只黄色的酒杯。
出了店门,朝仓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出租车。是“皇冠500型”。
朝仓叫出租车开到新东洋大厦后面,停下了车。他先付了车费然后又拿出了一张5000元的票子放在那个年轻驾驶员的膝盖上,轻声说道:“我是私人侦探所的。想跟踪一辆车,不过得等些时间,诺先付你两小时的等车钱。当然,要是不用等两小时。我也不会叫你找钱的。而且。要是在跟踪时因超速或超车而被罚款的话我会替你付的。”
等东和油脂公司头儿们的车出来时,已是下午5载20分多了。他们分坐在5辆车内。
“跟上去。”朝仓欠着上身命令道。
“OK!”确信那5000元钱已经落入了自己的腰包后,出租司机很高兴地加大了油门。
那些人坐的都是高级轿车。经理乘坐的是美国著名的“凯迪拉”汽国公司制造的七五型豪华轿车。其它几辆如意大利“帝王”牌大轿车、美国以发明人命名的“贝库·里贝拉”牌,“库拉伊斯拉”牌轿车等,都是远近驰名的。它们一辆接一辆地同速行进着,如同皇家的仪仗队那样壮观。
“没问题,丢不了。”出租汽车司机自信地笑道。
朝仓在反光镜里报之一笑。
车队已穿过了银座,正朝“虎门”开去,他们像是要去赤坂。可到了赤坂后的“凯迪拉”一行并没有像朝仓想象的那徉开向高级大饭馆,而是向葵街的一个叫“三井”的旅馆开去。
朝仓的笑意顿时消失了,要是在高级饭馆就好力了,到时候只要溜到后门的出入口或越过围墙,钻到地板下面的某个角落就能窃听到会议室的情况。但是……
那班人在旅馆正门前下了车。空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进了院子里的停车场。
“怎么样?”出租司机不等朝仓发话,已经把车子停在院子前面的喷水池旁边了。
“辛苦您了,我这就要下车。”朝仓看了看计程表。
“啊!不,这车费就免了。”司机打开了门,等朝仓一落地,便踩了一下油门“呼”地开了出去,好像怕那等车的5000元钱要被收回去似的。废气喷了朝仓一身。
朝仓狠命地吐了口唾液,抹了一下脸,把帽子压得更低些,然后朝旅馆的正门走去。这家旅馆足有比帝国饭店多两倍的房问,而且拥有超一流的最新式服务设施。
一楼休息厅里大多是些外国人。朝仓看也不看在门边恭恭敬敬行着礼的服务员就往里走,恰好看见预定了房间的那班人由服务员陪同着走进电梯。
朝仓走向大厅右角的一张沙发。在穿着华丽的印度姑娘身边坐下,透过栽有热带灌木丛的盆景,监视着那个电梯口不一会儿,电梯的门关上了。
虽然休息厅很大,但以朝仓的目力,从他坐的地方看清电梯楼层显示器上指针的移动是绰绰有余的。电梯一直通到二十层。只见电梯在第十一层和第十五层停了一下。然后从第十五层开始往下降。
电梯一直下到休息厅,中途没有停顿。只见走出来的是一个金发女郎。可以推断东和油脂公司的人很可能在第十一层就下了电梯。
朝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走向电梯,而是从粉红色大理石的台阶上走了上去。各楼平台的休息处的墙壁上都装饰有取材于古罗马战争史的浮雕。
上到第十一层,朝仓探头望了一下走廊,又飞快地缩回了头。走廊长得像隧道似的。只见三四个公司秘书科的几位同僚正在不远的一个房间前面闲扯。他们不时地东张西望,眼睛放着凶光,像是在瞪着某个看不见的仇敌似的。
他们很像是望风的人。
朝仓只得回头又从楼梯走了下去,这样简直就无法窃听,唯有等待京子那边的消息了。
一小时后,朝仓在上目黑公寓里开始捆扎行李。他把好几枝手枪、许多弹药和一些麻药一起装进一只皮箱,然后用一块很大的包裹布裹了起来。步枪和一扎一扎的纸币都包在毛毯和夏天盖的线毯中。
朝仓背着这些东西从安全楼梯走出公寓,坐上了让等在后街上的出租车。
在三轩茶室,他又换了辆出租车。到达上北泽自己租的房间时已经近8点。朝仓用钥匙打开大门,踏着院内的枯草向房间走去。
这是一个由几所平房组成的院落,正门右边是间有10张榻榻米大小的欧式套房,里面是8张榻榻米宽的茶室。隔着通向正门的走廊,右边是厕所、橱房和洗澡间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小仓库,也不过3张榻根米的样子。
屋里到处都布满了灰尘,各间房里点着昏幽的日光灯,投下一片片阴影。因为什么家具也没有,所以本来就破旧的建筑物显得更加阴森清冷。
朝仓来到小仓库的地下室,把拿来的行李放进柜子里。出了地下室,他给仓库大门上了锁。
随后他来到大街,一直走到经堂街上,在商店街买了些东西。眼下要用的睡具、食品、打扫用具和工作用具等。另外还买了几件简单的家具。
朝仓搭乘家具店的卡车回到租房,顺便把别处买的一些零碎的东西也一起带了回来。
轻便卡车一走,朝仓就到院子里检了一块木板,削了削,用万能笔在上面写上了门牌号挂了出去。然后他又把地下室的门锁换成圆形弹簧锁。幸好绞链很结实,而且是从里侧安装的。仅仅加固了大门还是不能高枕无优,明天还得去买些水泥和钢筋来,再在地下室的地板下面挖一个带盖子的可藏东西的洞。朝仓这样想着回到了自己的吃饭间,打开食品袋,开始吃起了晚饭。
今晚朝仓的伙食颇为丰盛,啤酒当作汤。洋葱肉片和三明治。他像条饿狼似的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两小时后,朝仓哲也已经出现在新宿驹剧场附近的一个叫“贝鲁怕”通宵咖啡店角落的包厢里了。服务员拿来了咖啡和电话机放在朝仓坐的桌上。
朝仓用带着薄皮手套的手拿起了听筒。
“请问,您要哪里?”传来了与上次一样的女接线员的声音。
“要市外,横须贺***号”朝仓报出了矶川的电话号码。
稍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往常样的矶川秘书的声音。
“是秘书植木。”
“啊,是我,请问你上司和门卫的伤好了吗?朝仓嘲弄似地问道。
“你……”植木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噢,别太激动嘛,我的乖乖。请帮我叫一下你上司。要是不给传的话―下次可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要知道上次我可是特意不打的。而且,我还可以当着你的面,把你所着迷的上司的女儿奸污掉。”
“畜生。”
“能不能用有修养一点的词呢!”
“住口!”
“明白了,你是想劳驾我再去府上走一趟是不是?”朝仓冷冷地说道。
“好吧,你等着!”植木喊叫了起来。
随即,电话马上转为矶川的声音了,动作快得似乎矶川一直就在植木旁边侧耳倾听着似的。
“混帐!你是不是个疯子?!”对方向朝仓狂叫道。
“你是最明白的,我并不是疯子。你大概不会忘记你上次在电话里是怎么跟我说的吧?你不是说‘要干就干你的去吧’。”朝仓嗤鼻道。
“所以我就照你的意思办了,在距离好几百米远处―而且又是在晚上仅有的一点灯光下―我便叫发烫的子弹轻而易举地擦过门卫的脚,也就是说,只要我想干,就是在好几公里以外也能一枪把你撂倒。”
“哼!即便我死了,你小子要的东西也休想得到!”矶川的叫喊声震得话筒嗡嗡响。
“那你看怎么办好呢?你有个可爱的女儿吧?你总不想叫你女儿临死前还恨着你这个当父亲的吧。”朝仓低声狞笑道。
“你……你这下流坯子!畜生!你胆敢来碰一碰我的纪梨子!……”矶川像中了风似地气喘吁吁。
“还是别虚张声势为好,与其这样,还不如干些积极的事。”朝仓的口气开始放得和气些了,继续说:“怎么样?上次的事重新考虑过了吗?我并不打算做对你不利的交易。”
接着是一阵沉默,听简里传来一阵矶川急促的喘息声。咖啡店里的爵士音乐也开始变得喧闹了起来。
矶川终于开口道:
“好吧,就这次。哼,跟你这种……交易做下去还会把我的老命给搭上呢。”
“行啊”
“那么后天凌晨l点。”
“地点呢?”
“像上次一样,日本警察不会问津的地方就行。嗯。就定在美军步枪射击场吧。上次自卫队与美军射击对抗比赛时我去过那里。”
“去高地的话还行,要是去军事基地的话,首先进门就很难呢。”朝仓道。
“不,你大概把它跟打靶场搞混了。去打靶场要经过军事基地的门,可来福枪射击场在军事基地尽头的野外的水库旁,可以走小路而不必经过大门的。”矶川道。
“行这次可不要再耍花招了,要是对打起来的话,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就是听到枪声,美军只会以为是夜间射击训练发出的,警车更是不会过来的。所以你要是想设圈套陷害我的话,我会不顾一切把你们干掉的记住了吗?”朝仓嘿嘿笑道。
“放心放心,好歹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我河水井水两不犯。那么,后天凌晨l时在射击场栅栏前见吧。”矶川解脱似地挂断了电话。
朝仓付了碰都没碰过的咖啡钱和电话费。走出了咖啡厅。他在一家营业得很迟的药店里买了些安眠药。因最近一直没有好好睡过。今晚上他想好好休息一下。
药店附近有家旧书店也还没有关门。店主正翘首以待那些窘于酒钱的学生前来卖书,以期能狠狠地刹价。
朝仓买了一张关东地区汽车路线图和一张二万分之一比例的神奈川县北部地图,然后叫了辆出租车回上北泽的据点。
他服了双倍于定量的安眠药,铺好被子钻了进去。起先他还仰躺着看地图,可大约过了30分钟,那张地图从朝仓手里掉了下来。翌日早上7点,朝仓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为了上班不迟到,多年的职员生活养成了他这种可悲的定时习性。
因为没有火盆。房间里显得格外地冷,玻璃窗外侧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在日光灯下熠熠生光。
朝仓点了根香烟,头脑渐渐清醒起来,头也不疼了,疲劳也已消除。可是当他站起想去小便时。还是有点站不稳。这大概是睡得太熟的缘故吧。他今天还想再休息一天,即使是有事非去上班不可。也打算立即回来。
于是,他重又钻进被窝,当他吃完了权当早餐的腊肉、苹果后,睡意又袭来了。等第二次醒来时已是上午9点了。朝仓一骨碌爬起身。麻利地准备了一下,便走出了房间,来到参宫桥咖啡店。他又同昨天一样定了一份带烤面包的咖啡早点,然后开始给京子打电话。
今天京子的声音与昨天不一样,已经没有那种懒洋洋的倦意了。
“他已经回去了,没有在我这里过夜。”京子劈头说道。
“有结果了吗?”朝仓问。
“嗯,大概……请过来一下好吗?”
“当然好啦。”朝仓挂了电话。
从咖啡馆到京子住的公寓徒步也不过四五分钟,因时间已过10点,停在公寓前面宽广的停车场上的车己开走了大半。七楼的7G号是京子的套房。朝仓一按门上的内线自动电话按钮,门就开了。穿着肥大的黑色缎面睡袍、薄施粉脂的京子露着浅笑,款款迎了出来。因为屋内有暖气,她还赤着双脚。
“啊。真漂亮!今天精神很好呀。”
朝仓关上门,一把抱起京子。把头伸进她那宽大的衣领里,用舌又舔着她的脖颈。右手楼着京子的腰部。
“啊,痒痒……”京子转过头来柔声地低吟着,头发泻了开来,优美地卷着波浪型,肥大的衣服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穿。
朝仓把京子抱到卧室,一放到床上就掀开她那肥大衣眼。露出了京子令人眩目的白哲皮肤。朝仓也脱去了自己的衣服,20分钟后,热汗才慢慢消退。朝仓依然躺在京子身边,用嘴巴叼着京子的头发,扯了扯问道:“小泉怎么说?”
“那久保还是不肯放弃那5000万,可是被经理难住了,向他要下次不再来纠缠的具体保证办法,这好像还是小泉的主意呢。”京子开始懒洋洋地讲起与朝仓在图书室里窃听来的差不多的事情。
朝仓随声附和地听着。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后来在三井旅馆里的情况。
“据说后来那些头儿们集中到一个旅社里商量对策。”等京子说到朝仓想知道的事情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哦……”朝仓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在约定的这3天内、他们将花500万元收买一个铃木的亲信,探听一下久保究竟有没有把公司的事情捅给劫持集团。”京子一面说着,一面摸索着找卫生纸。
“要是久保压根就不想向铃木告密,而只是想自己乘机捞一把的话呢?”
“他们说,那就让他安息去吧,他们收买了一个干这种营生的人。”京子做了一个手枪状。
“杀手啊?这可不得了!难道电影、小说里面的东西,都成了真的了吗?”朝仓怯声说道。恐怕我们东和油脂也在所难免罗。我也得尽块结束与矶川的交易,要为东和油脂尽份薄力了。要不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暗想道。
“可不是嘛。不过这事你可对谁都不能说哟?”京子柔声说道。
“当然,我不会叫你不放心的。”朝仓温存地答道。
‘好了好了,再别提这种令人不快的事了,我有件让你高兴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英国造‘征服’牌轿车今天就要给找送来啦。你知道吗,今天是交货日期啦!”京子高兴地笑着从朝仓身边跑开,拘楼着身子跑进了浴室,朝仓点起了一支香烟,慢慢地吸着,发着阴森的冷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花板。
当京子从浴室里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时,内线自动电话铃声大作,朝仓“呼”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
“哪一位?”京子开了装在隔壁房间的内线自动电话机的总开关。
“是三协汽车公司的园井,来送车的。”放声喇叭里传来了年轻男子柔和的声音。
“请稍等片刻。”京子关了开关,回到卧室换上了毛衣和裙子。朝仓也迅速地整装停当。
“你也一起来看看吧!”京子边往外走边回头对朝仓说道。
三协汽车公司的推悄员园井穿着短大衣。样子挺帅的,只是显得有点轻浮。他一见陪着京子出来的朝仓很尴尬地笑了笑,脸上马上显出掩饰不住的失望表情。
京子把朝仓作为爱好车子的朋友介绍给了园井。
“嘿嘿,我想在午饭时间来打扰您有点失礼,可是您看,好不容易才弄到车牌号……”说罢,园井从包里取出脸车证、使用说明书和强制保险证等放在客厅的桌上。
“您去看看车吧?”他问朝仓道。
“那就谢谢啦!”朝仓以主人的身份回答道。
园井拿起验车证站了起来。
“那我就从房间里看啦!”京子说着到厨房去了。她的厨房还兼作餐厅。
看园井的后背足有朝仓那么宽,但体重只有朝仓的三分之二,二人乘电梯下到一楼。
浑身乌黑铮亮的“征服”牌TRI型轿车,顶部由块钢板做成,发着暗光,显得结实浑然,那车头大光灯活像鹰卓的两只眼睛咄咄逼人,两只SU型汽化器上的罩子就像礼帽上隆起的部分高高耸起,看上去很精悍。它蹲在公寓停车场的中央。宛如一头猛兽朝仓不禁慕意暗生。
园井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车门。朝仓接过钥匙,钻进了方向盘在右边的TRI型车的驾驶座。
朝仓调了调深深地弯进去的、像铲土机装斗状的座位靠背的角度,系上安全带,左手搭在倾斜着的排档短杆上,开始研究起如同小型飞机那样繁多复杂的仪表盘。
方向盘近似垂直,中间有3根金属杆,透过方向盘可看到仪表盘上有一只最高时速为200公里的计速表,和一只最高转行速为6000转的转速表。装在计速表内的路程累积计数器上的数字为20多公里。然而这一数码并不可信,也许在这之前曾被人拆下计程表的钢缆芯子行驶过。
仪表盘中央还有两排显示燃料、油压、水压等的小仪表以及各种开关的旋钮。
朝仓把钥匙插进点火开关拧了一下,转速器的指针像从昏死中苏醒过来似的开始抖动了。发动机轰响起来。很快地轰响声变得粗鲁而愤怒,转速表的指针在800-900之间左右摆动着。
园井走到助手席旁。朝仓从里面打开车门,让他上来。
“要不要试开一下?”
“可是。我过去一直开的是‘TR3’,这‘TR4’型还是头一回碰到呢,教教我好吗?”朝仓礼貌地说道。
“发动机和传动装置跟‘TR3’是一样的。但这是新车,发动机转速不宜超过5000,最好能控制在400O以内。里程也不要超过300O公里。”
“啊!这就是说,因为发动机还是旧式的。所以就是勉强它也是不管用的罗。”朝仓随口添了一句。
“这……”园井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保修期多久?”
“3000公里或两个月。”
“是吗?怪不得。”朝仓笑道。原来要是在保修期内发生什么故障他们就得负责包修。他们当然不希望车子没用多久就出毛病了。
“请开车时注意着点,拜托了。”园井搔着头皮说道。
朝仓脚踩油门使转速上升至2500转。然后脚一松离合器踏板。因为引擎为100马力,与之相连的离合器又十分灵敏,故“TRI”猛然冲了出去。车轮的痕迹重重地印在停车场的馄凝土上,车子吐出一缕青烟,咆哮着消失在嘈杂拥挤的大街上。
半个小时后车子回来了。坐在助手席上的园井急得浑身是汗。
“我算是喜欢开快车的,但还是没法跟你比。”园并深深地吐了口气。
“我倒不是爱开快车,只想试试车子的负载性能。看来这与‘TR3’并没有两样。我倒希望它能有所改进。”朝仓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车子高速行驶时就像人力拉车那样颇簸跳动,高速转弯时,后轮十分容易向外侧打滑偏出,感觉十分不舒服。不仅如此,在坎坷不平的路面上急转弯时,若不经常用油门及方向盘修正方向,就不能转出预期的弧度。因此,不十分熟悉该车性能,甚至有发生事故的危险。
两人从车子上下来。
“很对不起,希望不要把这辆车高速行驶时所产生的缺点告诉永井。我想,她即便考取了驾驶证,也不可能像你开得那样猛,所以……车子高速行驶的负载性能好坏对她来说关系并不大。求求你了。”推销员园井搓着手哀求道。永并即京子的姓。
“明白了。放心吧!据说在汽车大奖赛中,你们公司的汽车锐羽败北,因此,‘TR’销路不佳,陷入困境。是吗?”
“这……”园井被说得抓耳挠腮,十分尴尬。
“这样吧以后请多多为我们服务服务作为补偿。”
“当然,当然。”园井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
半小时后园井从京子处拿了车款回去了,京子蒸好香肠,把它盛在一只大碟子里,上面加了些西洋井末,给正在卧室里看使用说明书的朝仓送了去。
两人打开封住秘密家庭酒吧的板条,并排坐在酒吧柜台前的圆凳上,开始吃起了香肠加黑面包的午餐。
“那车是为你买的,你随便用就是了。”京子现出难得有的食欲,高兴地对朝仓说道。
“谢谢!吃完饭我们去兜兜风好吗?”
“大好了,就是说马上就去试试这车是不是?”
“从八王子通过厚木街道,到横滨,然后再回来怎么样?”朝仓建议道。他的真实用意倒在于顺便去侦察一下离厚木街道不远的美军基地来福枪射击场的地形。
下午两点多钟。京子穿了件豪华的羊毛大衣,挽着朝仓的胳臂出了公寓。两人一同坐进停在停车场内的TRI型“征服”牌新轿车。
“不敞篷?”系好了安全带的京子问道。
“哦,不行啊,这种类型的车只能卸下顶笼,无法卸后窗。再说,要是突然下起雨来就不好办了,所以今天就不敞篷了吧!”朝仓把验车证放进仪表盘左侧的铁盒子里,一边说一边启动了发动机。
起步后没多久就来到了甲州大街。朝仓脚踩油门,将发动机转速提高到5000转,排档挂入二档,此时“TR4”车的时速每小时超过了80公里。京子不习惯如此的快速,鼓着小鼻子,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虽然颠簸剧烈,但座垫很厚。还不至于颠痛屁股。高速运转的发动机发出的热量把人烘得极不舒眼,要是不打开车窗换换气,真会把人憋死的。
跟往常一样,鸟山一带路面过窄,老是受堵。车过鸟山后,朝仓拐进了调布的一条旁道,看了看仪表和反光镜,挂入三档排,猛踩油门。
“TR4”疯狂地飞驰起来,时速已近125公里。只听京子咕噜了句什么,但由于发动机的噪音和排气声,朝仓没能听清楚。他刚把时速加到130公里,前方的信号灯正好由绿色变为黄色朝仓狠命地踩住了煞车踏板,“TR4”像被无形的巨人之手牵住了似的车速一下子跌到120公里,接着他将排档从三档换成二档,又换成一档,靠低速运转的引擎,继续带慢车速,在交叉路口前若想使车完全停止,只要再踩一脚刹车就成。
不久,朝仓他们已抵达美军家属住宅区,关东村的府中新路。朝仓试图将车速提高至说明书上所载的200公里。也许是新车的缘故,只能开到165公里。就是这徉的速度,每次过公路路面上的一个接缝处,轮胎就会离开路面,向上高高抛起,吓得京子不住大呼小叫的。
穿过立川的多摩河,驰过八王子车站,再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处向左转,车子就到了厚木街道。这一带曾经作为汽车制造厂的试车道,后来跑的也大多是自用汽车,人们都习惯于开慢车。在桥本前面的坡阴处没有路警的岗亭。
到相模原一带,道路就宽起来了,道路两旁散布着一些大工厂。相模原的郊外,路两边餐馆和土特产商店林立。
过了这些馆店,前头路两旁都是些杂树林,右边立有一块疗养院的牌子,一条没有铺柏油的凹凸不平的小道蜿蜒在杂树林深处。朝仓把车速减到50公里,开上了那条坑坑洼洼的小道。车子摇晃起来,让车轮辗弹起来的拳头大的石子一块接一块地撞着车肚。
“干什么嘛!”京子受不了飞扬的尘土,一边摇着玻璃窗,一边好奇地问道。
“哦,找想起一个好地方来啦,这里面有个美军的射击场,难道不想进去看看吗?”朝仓道。
“那好吧!”
京子把头紧紧地贴在车壁。朝仓把速度再减到40公里。
过不多久,房子就多起来了。左手是个十字路口,那儿有个香烟店。朝仓把方向盘打向右面,路越来越差了。这里的杂树林倒是捕猎竹鸡的好地方。为避开路面上的坑洞,朝仓像正进行一场障碍滑雪比赛似地不停地转动着方向盘,要是一不小心陷进坑洞的话。车前的车牌号肯定会被挤扁的。
由于飞扬的尘土,车后面什么也看不清,只在左前方能看见几所疗养院的简陋的房子。朝仓把车子拐进了左边的那条道口,越过一座缓坡,前头突然开阔起来。左边现出一片宽广的蓄水池的水面,路脚下有一面小红旗在迎风飘舞着,上面用英文写着“正在射击中”的字样。隆隆的枪声在空谷中回荡着,但这里还是看不见那个射击场。
离蓄水池几百米的地方。有一条伸向左边去的碎石道,曲曲折折地蜿蜒于灌木丛和枯草之中。岔口上堆放着几块大石。细心的朝仓从二万分之一的精密地图上查知,这就是直通射击场的那条小路。
但是要越过这些大石头对于离地面只有15厘米高的“TR4”车来说确实是个难题。要是国产车的话,绝对是不成问题的。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朝仓才开进那条窄小的碎石路。可是由于强大的扭矩作用,“TR4”就像行驶在雪地上似的,车尾扭得厉害。
大概开了半公里左右,就看见了坡下射击场的停车场,那里停有十几辆美军自备车。
“啊,终于到了?”京子放下了车窗,露出喜色。
“好像是。”朝仓把车停在左侧的栅栏边。只见靠停车场深处的右边还设有一座管理射击场的兵营。
栅栏里面就是射击场,枪声震耳欲聋、连续不断栅栏右侧有一个开口,车辆能直接开进射击场内。现在也许正在射击,道口挂了一块禁止车辆通行的交通标志。这条车道也兼作手枪射击场。
宽阔的草坪中间夹着一条专用道路,偌大的射击场,就是500码远距离射程也可以进行。射击场深处,堆着一个小土丘、用来避免弹头的反弹。靶线上并排立着靶子,在200、300码射程的后面也都设有射击线低堤。
一些身着射击运动服的美国兵正在200码射击台上练习50秒钟射10弹的跪射。他们身后站着教练和观察命中状况的联络员。
朝仓和京子下了车。被发动机烤热了的身子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他们对从兵营出来的一个穿工作服的中年日本管理员笑了笑。
“是横田俱乐部的吧?”管理员问朝仓道。
“啊,我们是想见习见习。”朝仓赶忙答道。
“请,请……只是绝对不能走到射击线以内去。”管理员招呼了一声,又走回兵营去了。
朝仓先自己跨过了低栏栅然后把京子轻轻地抱了过去,两人手拉着手朝200码线射击台走去。
射击手都使着MI“来福”枪。每当射完8发子弹后,枪栓便自动开启,空弹夹便自动弹了出来。等把装满子弹的弹夹放进弹仓就又可以连续射击了。
301口径的步枪声,若在50米狄窄的射击场中,定会给人以震耳欲聋的不快感。然而在像这样宽阔的射击场中,听来却清脆悦耳,余音袅袅。
看着那些不断弹跳出来的弹壳和空夹,朝仓的内心充满了莫名的快慰。
现在是12月,早已过了练习季节。可这些射手们仍在苦练,他们好像尽是些驻日美军中的佼佼者。
单靠观察用望远镜很难看清弹着点。联络员不时用便携式无线电与观察壕取得联系,询问着弹情况。回复多为10环同一弹孔。他了解到,虽然他们用的是MI“来福”枪,但它们的准星器和枪机都经过了改装,所用的子弹也是竞技用的特制子弹。陶醉在枪声和无烟火药香味中的朝仓,直到发现自己已快走到那座防反弹的土丘时,才惊醒过来,猛然记起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
“我想到观察壕中去看看。”朝仓说罢,即欲走过去。
“等等,我也去。”京子慌忙喊叫道。大概是意识到了从联络员军官那边射过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京子顿时手足无借起来。
“你留在这儿,那儿危险!”朝仓用不容分说的口吻命令道,一边向射击场后面的栏栅跑去。这次他是为了准备与矶川做交易而来的,他得观察好接头地点附近的地形。
隔着停车场的射击场对面,也有一块用栅栏围起来的宽阔的草坪,里面散布着一些灌木丛和厕所、库房等。
停车场的左边就是朝仓刚才开车进来的碎石子路。右边也有一条同样的路。
与左边碎石路岔开的还有一条小道,看样子似乎可以通向那轨壕。朝仓向那条路摸去。
走了一会儿,只见左边有间小房子,门半开着。里面放着些标靶框,但不见一个人影。
小路在长满枯草的空地的尽头消失。左边有一段下到壕沟去的混凝土台阶和一条排水沟。每阵枪响过后,都能听到中靶子弹那尖锐的呼啸声。
只要一登上杂树林尽头的小丘,就能轻易地到达前面的道路。
摸清了道路后,朝仓又向停车场右边那条满是尘土的碎子路走去。
朝仓回到射击场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这时,在夜幕渐渐下垂的天底下,射击手们已退到了300码的线上做着伏射姿势,继续打着60秒钟10弹的速射练习。
坐在草地上的京子一看见朝仓就立即朝他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