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又回到了圆形走廊里,由于刚才猎捕汽车的冒险活动,心情还很不平静。数不胜数的门上都有一块牌子,一一引诱我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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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室│
│任意变为各种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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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玛苏特拉姆│
│教授古印度的爱情技巧│
│初级班:讲授爱情的二十四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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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快活的自杀│
│大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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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想变成神仙吗?│
│东方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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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但愿我有一千只舌头!│
│只许男子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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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毁灭│
│减价入场空前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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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艺术│
│音乐把时间转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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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的眼泪│
│幽默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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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士游戏│
│各种社交活动的等价代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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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子无穷无尽。有一扇门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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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结构指导│
│保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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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个值得注意,于是走进门去。
这是一间幽暗而安静的房间,没有东方式的椅子,一个男人席地而坐,面前放着类似大棋盘的东西。乍一看,他好象足我的朋友帕勃罗,至少,他也穿着类似的彩色绸衣,同样有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
“您是帕勃罗吗?”我问。
“我谁也不是,”他友好地解释。“我们这里没有名字,在这里,我们不是人。我是个棋手。您希望上一堂人物结构课吗?”
“是的,请赐教。”
“那就请您给我提供几十个您的形象。”
“我的形象……”
“您曾看见您的所谓人物分解为许多形象,我要的就是这个。没有形象我不能弈棋。”
他把一面镜子递到我面前。我又看见我这个人的统一体分解为许多我,数目好象还增加了。不过,现在这些形象都很小,跟棋子一般大,棋手不慌不忙地用手指拿出几十个,把它们放在棋盘边的地上。同时,他语气单调地说,就象一个人重复他已经做过的演说或讲课那样:
“人是永恒的整体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它会给人带来不幸,这您是知道的。您也知道,人由许多灵魂、由无数个‘我’构成。把人的虚假的统一分解为这许多形象,被看作疯话,为此,科学还发明了‘精神分裂症’这个名字。当然,没有主次,没有一定的秩序和安排,这种多样性就无法统制。在这个意义上,科学是对的。但另一方面,科学认为,这许多局部自我只能处在唯一的、互相制约的、持续一辈子的体系中,这就不对了。科学界的这个错误带来某些恶果,它的价值仅仅在于国家雇用的教员和教养员发现他们的工作简化了,无需思考和实验了。由于这个错误,许多本来难以治愈的疯人被看作是‘正常的’,是对社会很有用的人。相反,有些天才却被看作疯子。因此,我们要用一个新概念补充科学界的漏洞百出的心理学,这个概念叫结构艺术。我们表演给经历过自我解体的人看,他随时都可以任意重新组合分解开的部件,从而达到生活之剧的多样性。像作家用少数几个角色创造剧本那样,我们用分解了的自我的众多形象不断地建立新的组合,这些组合不断表演新戏,不断更换新的情景,使戏始终具有新的弓人入胜的紧张情节。请您观看!”
他毫无声响地用聪慧的手指抓住我的形象,抓住所有老头、小伙子、儿童、女人,抓住所有活泼愉快的和愁容满面的、强壮有力的和弱不禁风的、敏捷的和笨拙的小人,迅速地把他们放到他的棋盘上,安排成一场游戏。他很快地把他们组成集团和家庭,让他们比赛和厮杀,让他们相互间友好,相互间敌对,构成一个小小的世界。我快活地看着,他当着我的面,让这个生气勃勃而又井井有条的小世界活动起来,让他们比赛、厮杀、结盟、打仗,让他们互相求婚、结婚、生儿育女。这真是一出角色众多、生动紧张的戏剧。
接着,他露出快活的神情,用手在棋盘上一抹,轻轻地把棋子抹倒,堆成一堆,像挑剔的艺术家那样,沉思地用同一些形象安排一场新的游戏,把他们重新组合,使他们结成新的错综复杂的关系。 莫扎特看见我沮丧的脸,大笑起来。他笑得在空中翻起筋斗,用脚打出颤音。同时,他对我喊道:“晦,我的年轻人,难道舌头在咬你,肺在拧你?你在想你的读者、狼吞虎咽的人,可怜的大吃大喝的人,想你的排字工人,异教徒,该死的教唆犯、霍霍磨刀的人?这真可笑,你这条龙,使人大笑,让人笑破肚子,笑得尿裤子!噢,你这颗虔诚的心,你满身涂上黑油墨,充满心灵的痛苦,我捐给你一支蜡烛,让你开开心。叽叽喳喳,啥啥叨叨,骚骚扰扰,闹闹恶作剧,摇摇尾巴,别犹豫,快向前。再见,魔鬼会来抓你,就为你写的东西接你、打你,你写的东西都是剽窃来的。”
这可太过分了,我怒发冲冠,不能再忧伤了。我抓住莫扎特的辫子,他逃走了,辫子越来越长,仿佛像扫帚星的尾巴,我挂在这尾巴的尽头,绕着世界飞快地旋转着。见鬼,这世界真冷!这些不朽者能忍受非常稀薄的冰冷的空气。不过,冰冷的空气使人愉快,这是我在失去知觉前的瞬间的感觉。一种又苦又辣的欢乐传遍我的全身,我觉得浑身冰冷,眼前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发光,我很想像莫扎特那样爽朗地、神秘地狂笑。正在这时,我停止了呼吸,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