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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一章_城市与狗

作者: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字数:6871 更新:2025-01-14 16:40:45

凯恩说:“有人扮演英雄,因为他是怯懦的。有人扮演圣徒,因为他是凶恶的。有人扮演杀人犯,因为他有强烈的害人欲望。人们之所以欺骗,是因为生来便是说谎的。”——

让保尔·萨特

“四!”“美洲豹”说道。

在摇曳不定的灯光下,几个人的脸色都缓和下来。一盏电灯,灯泡上较为干净的部分洒下光芒,照射着这个房间。除去波菲里奥?卡瓦之外,对其他的人来说,危险已经过去。两个骰子已经停住不动,上面露出“三”和“幺”。雪白的骰子和肮脏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照。

“四!”“美洲豹”又重复了一遍,“谁?”

“是我。”卡瓦低声说,“我说的是‘四’。”

“那就行动吧!”“美洲豹”下令道,“要记住,是左边 “是的,中尉。”

“你不知道,除非死掉,否则不能擅离职守吗?”到五米的地方,在他和英雄铜像之间,雷米希奥?瓦里纳中尉两手叉腰正在盯着他。

“是,中尉。”

“请教精神问题?你是个神经病!”阿尔贝托屏住呼吸听着。雷米希奥?瓦里纳中尉脸上那副怪模样消失了。他咧开嘴巴,眯缝着眼睛,前额上堆起了皱纹,接着,便哈哈笑起来:“你是个精神病人。到屋里值勤去吧。算你走运,这件事我不给你记在惩戒簿上。”

“谢谢中尉。”

阿尔贝托敬罢礼,转过身去。仓促间,他看见了躬身坐在警卫室板凳上的那些士兵。他听到身后在说:“真他妈的,我们又不是神父。”在他的左前方,矗立着三座水泥建筑物:五年级的宿舍,然后是四年级的,最后是三年级狗崽子们的。再过去就是那冷冷清清、毫无生气的体育场:足球场已经被茂密的杂草所淹没,跑道上坑坑洼洼,木制的看台由于潮湿而损坏了。体育场的远处,经过一座破烂的建筑物——士兵住的棚子之后,有一道灰色的院墙,至此,莱昂西奥?普拉多军事学校的天地便到了尽头。墙外的世界,是拉白尔拉区的大片旷野。“瓦里纳那时要是低头看见我脚上这双靴子的话,那可……假如‘美洲豹’没有弄到化学试题呢……就算他弄到了手,可是又不愿意卖给我呢……如果我到‘金脚’女人那里,告诉她我是莱昂西奥?普拉多的,是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奴隶”举起一只手挡住射来的光线。阿尔贝托于是关上手电。

“我在站岗。”

阿尔贝托笑起来,笑声好像打嗝,在夜空里振荡。过了片刻,这一味嘲弄而不带笑意的声音重新响起来。

“你是在替‘美洲豹’站岗。”阿尔贝托说道,“这真让我扫兴。”

“奴隶”温和地说:“你在模仿‘美洲豹’的笑声。那大概更让你扫兴吧。”

“我在模仿你妈。”阿尔贝托说着,把手中的步枪放在草地上,然后,竖起军服翻领,搓搓双手,在“奴隶”身旁坐下。“有烟吗?”

一只汗腻的手碰到他的手上,丢下一支两头已经掉空烟丝的香烟,就立刻缩了回去。阿尔贝托划着一根火柴。“小心!”“奴隶”耳语道,“巡逻兵会看见你的。”“他妈的,烧手了。”阿尔贝托说了一声。灯光闪烁的检阅场伸展在他们的前方,好像浓雾笼罩下市中心的林荫大道。

“你的烟为什么能抽到今天?”阿尔贝托问他,“我最多抽到星期三就完了。”

“我抽得不多。”

你为什么这样窝囊?替‘美洲豹’站岗,你不觉得害臊吗?”阿尔贝托说道。

“我自己乐意。跟你有什么关系?”“奴隶”反驳说。

“他对待你就像对待奴隶一样。大家也都把你当成奴隶看待。真他妈的,你怎么这样胆小呢?”

“可我就是不怕你。”

阿尔贝托笑了。他猛然收住笑声,说:“的确。我的笑法很像‘美洲豹’。为什么人人都在模仿他呢?”

“我就不学他那个样子。”“奴隶”说道。

“你好像是他的一条狗。”阿尔贝托说,“他经常欺负你。”

阿尔贝托扔掉烟蒂。火星在他两脚中间的草地上挣扎了一会儿,随后就熄灭了。五年级的院子里依然空空荡荡。

阿尔贝托重复道:“对,他经常欺负你。”他张开嘴巴又闭拢。一只手伸到舌尖上,用两个手指拿下一丝烟草。他用指甲掐断,把两小段放到嘴唇上吹掉。“你从来也没有打过架吗?啊?”

“只打过一次架。”

“在这里吗?”

“不。那是从前的事。”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总是受欺负。”阿尔贝托说,“大家都知道你胆子小。要想让别人尊重你,就得经常不断地挥老拳。不然的话,你就得一辈子受气。”

“我不想永远当兵。”

“我也不想。可是眼下,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你得先当着。在军队里,要紧的是必须像个男子汉,手里要有铁拳头,明白吗?要么你吃人,要么让人家吃掉,没有其他选择。我可不愿意人家吃掉我。”

“奴隶”说:“我不想打架。说确切点,我也不会打架。”

“那用不着学。只要想打就行。”阿尔贝托说道。

“甘博亚中尉有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这的确是真话,对吗?我并不愿意当兵,不过,在这里却可以锻炼得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可以学会自卫,可以认识人生。”

“奴隶”说:“你并不爱打架。可是别人也不敢欺负你。”

“我是装疯卖傻。这一手也管用,人家制不服你。假若你不张牙舞爪地自卫,马上就会有人扑上来。”

“你将来要做诗人吗?”“奴隶”问道。

“你真是个傻瓜?我要做工程师。我父亲准备送我去美国念书。我替别人写情书,编小说,是为了赚钱买香烟。那没有什么意思。你呢,将来干什么?”

“我一度想当海员。”“奴隶”说,“可是现在已经不想了。我不喜欢军队生活。也许我也想当个工程师。”

夜雾越发浓重,路灯显得也更小,灯光也更微弱。阿尔贝托在衣袋里摸索着。两天前他就没有香烟了,但是,每当他想吸烟的时候,两只手便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动作。

“你还有烟吗?”

“奴隶”没有做声。可是几秒钟后,阿尔贝托感到有只胳膊伸到胸前。他触到一只手,手里递过来满满一包烟。他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用舌尖舔舔那芬芳的烟丝。他点燃一根火柴,火焰在双手围成的小洞里轻轻地摇曳。他把火光凑近“奴隶”的面孔。

“你他妈的哭什么?”阿尔贝托说道,一面张开手,让火柴头落下去,“他妈的,又烫了一下。”

他又划了一根火柴,点燃香烟,吸了一口,然后从口鼻中把烟喷出来。

“你怎么啦?”他问。

“没有什么。”

阿尔贝托又吸了一口。火星闪闪发亮,香烟与雾气混合在一起。这时浓雾压得很低,几乎到了地面。五年级的院子已经模糊不清,宿舍那片建筑成了黑魆魆的一团。

“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伙计,不要哭嘛!”阿尔贝托说。

“我的军装……”“奴隶”说,“他们捣鬼,想不让我外出。”

阿尔贝托扭头望望,看见“奴隶”身上穿着卡其衬衣,上面套着一件栗色毛背心。

“奴隶”说:“本来明天我可以离校上街。可是他们把我的军装给撕坏了。”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他们是从衣橱里拿走的。”

“会让你赔一百索尔,也许还要多。”

“这个我倒不怕。明天有检查,甘博亚会把我记到惩戒簿上。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上街了。”

“几点钟了?”

“十二点四十五分。”“奴隶”说,“可以回去了。”

“等一下。”阿尔贝托站起来说,“还有时间,咱们去掏一件军装。”

“奴隶”像弹簧似的跳起来,但是,一步也没有迈出,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期待着什么即将来临而又无法躲避的东西一样。

“快点!”阿尔贝托催促道。

“那夜间哨兵……”“奴隶”低声耳语道。

阿尔贝托说:“真见鬼!你没看见为了给你搞一件军装,我可能丢掉外出的假日吗?我讨厌胆小鬼。夜间哨兵都在七班的洗澡间里。他们在那里赌钱。”

“奴隶”跟在他后面。夜雾越发浓重了。他们一直向看不清的寝室走去,靴子上的铁钉踏弯了潮湿的野草。海风伴着有节奏的涛声呜呜地吼着,吹进教室和军官宿舍之间那些没有门窗的建筑物里。

“咱们到九班或十班去。”“奴隶”说道,“小家伙们睡觉像死猪。”

“你缺什么?制服还是短大衣?”阿尔贝托问道,“那么到三班去吧。”

他俩来到本年级的走廊里。阿尔贝托用一只手轻轻推推门,房门无声地开了。他伸进脑袋,像只窥探洞穴的野兽。漆黑的寝室里静悄悄的。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他会不会拔腿跑掉呢?他会不会发抖?会不会失声哭起来?然后怎么跑开呢?如果真的是‘美洲豹’拿了他的制服,他会急得出汗吗?万一现在电灯亮了,我怎么脱身呢?”阿尔贝托的嘴唇贴近“奴隶”的面颊,低声说:“到里面去。那边有个离床远的衣橱。”“什么?”“奴隶”问道,一动也不动。阿尔贝托说:“他妈的,过来!”他们踮着脚尖,像慢镜头动作那样穿过房间,两手向前探出,免得遇到障碍。“假若我是个瞎子,就把眼珠挖出来,对那个‘金脚’女人说,我把眼珠给你,赊给我一次吧。爸爸,好啦,别再去逛妓院了。算了吧,什么除非死掉,否则不得擅离职守。”他们在衣橱旁边站住。阿尔贝托用手指摸索着橱壁,然后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一把撬锁的铁钩。他一只手摸准挂锁,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万一出事,我就说,中尉,我发誓,我是来取书的,因为明天要考化学。‘奴隶’,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那些眼泪,也不会原谅你为了一件军装宰了我。”那把铁钩伸进锁孔,滑入铁槽,勾了一下,向前动动,向后动动,向左动动,向右动动,向里面又捅了一下,铁钩不动了,轻轻一顶,锁头就开了。阿尔贝托又摆弄了一阵,方才把铁钩抽出。衣橱的门慢慢开了。从寝室某个角落传来一串不连贯的呓语。“奴隶”的手紧紧抓住阿尔贝托的胳膊。“镇静!”阿尔贝托低声说,“要不然我就宰了你。”“什么?”对方问道。阿尔贝托用手在里面摸索着,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几平方厘米毛茸茸的军装,仿佛抚摸着爱人的脸庞或头发,仿佛只要一接触那周围的空气,就可以体会到触觉所产生的快感。阿尔贝托说:“解下两根鞋带。我要用。”“奴隶”解下一根,弯着腰,悄悄地走开了。阿尔贝托把军装从衣钩上摘下来,接着,为了不发出声音,他把锁头推进锁孔,用手紧紧一压,便锁好了。他向门口挪去。“奴隶”迎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两人就出去了。

“上面有标记吗?”

“奴隶”用手电仔细查看着军装。

“没有。”

“到洗脸间去。看看是不是有污点。再检查一下纽扣,注意可别是另外一种颜色的。”

“马上一点钟了。”“奴隶”说。

阿尔贝托点点头。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他转身问他的伙伴:

“鞋带呢?”

“我只解下一根。”“奴隶”说道,犹豫了一下,又说,“真对不起。”

阿尔贝托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但是既没有责骂,也没有嘲笑,只耸了耸肩膀。

“谢谢。”“奴隶”说道。他把手再次放到阿尔贝托胳膊上,脸上掠过一丝怯生生的微笑,同时望着阿尔贝托的眼睛。

“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解闷罢了。”阿尔贝托说。他立刻又继续说道:“你拿到考试题了吗?我对化学可是一窍不通。”

“奴隶”说:“没有拿到。不过‘圈子’大概搞到了。卡瓦刚才从这里走过,他到教学楼那边去了。他们现在一定在解题呢。”

“我没有钱了。‘美洲豹’那小子是个强盗。”

“我借给你一些好吗?”“奴隶”问道。

“你有钱?”

“有一点。”

“借给我二十索尔,可以吗?”

“二十索尔,可以。”

阿尔贝托拍了对方一下,说:

“好极了,好极了。我一个铜板也没有了。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可以用写小说还账。”

“奴隶”低下头说:“不。最好是用写信。”

“写信?你?恋爱啦?”

“还没有。”“奴隶”说道,“不过将来也许会有的。”

“好吧,伙计。我替你写二十封。说定了,可是你得把她的信给我看看,了解一下风格嘛。”

几间寝室好像又有了生气。从五年级各班的宿舍里传出脚步声、开关衣橱声,甚至还有骂人声。

“该交接班了。”阿尔贝托说,“咱们走吧。”

他们走进寝室。阿尔贝托走到巴亚诺床边,弯腰解下一根鞋带,然后用双手推推黑人。

“你妈的,你妈的!”巴亚诺暴怒地叫起来。

“一点钟了。该你的班了。”阿尔贝托说。

“要是你提前叫醒我,我就揍你屁股。”

寝室那一端,博阿在骂“奴隶”,他也是刚刚被叫醒的。

“步枪和手电在这里。”阿尔贝托说,“你如果愿意,就继续睡下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查哨的就在二班呢。”

“真的吗?”巴亚诺说着坐了起来。

阿尔贝托走到自己床边,开始脱衣服。

“这里的人可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巴亚诺叫起来。

“出什么事情了?”阿尔贝托问道。

“有人偷了我一根鞋带。”

“安静点!”有人喊道,“值班的,叫这些狗娘养的闭上嘴!”

阿尔贝托听到巴亚诺踮着脚走过来,接着便是一阵翻东西的声音。

“有人在偷鞋带!”他叫喊起来。

“诗人,总有一天,我要敲碎你的脑壳。”巴亚诺打着呵欠说道。

几分钟以后,值班军官的哨声划破了夜空,阿尔贝托没有听见;他已进入梦乡。

迭戈?费雷这条街的长度不足三百米。初次走过这里的行人,会以为它是条死胡同。确实,从与拉尔科大街交叉的路口上一望,过了两个街区,就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尽头有一幢两层楼的建筑,楼前有一个带绿色栅栏的小花园。这幢楼从远处看去仿佛堵住了迭戈?费雷街的去路,但实际上它是波尔塔巷。这条小巷与迭戈?费雷街交叉,横断了后者的去路。在拉尔科大街与波尔塔巷中间,还有另外两条平行的街道:科隆街和奥乔兰街。它们把迭戈?费雷街一共切成三段。科隆街和奥乔兰街横切迭戈?费雷街之后,向西伸展大约二百米,在防波堤上猛然截止。这道红砖的海堤环抱着米拉芙洛尔区,是城市的边缘,它刚好建在悬崖之上,沐浴在利马湾那奔腾咆哮的碧绿海水之中。

在拉尔科大街、防波堤和波尔塔巷所包括的地段里,有六个街区,共有一百多所住宅、两三家食品店、一家药房、一座冷饮亭、一家鞋铺(一半藏在汽车修理间中),还有开设在一道围墙后面的秘密洗衣店。东西走向的那几条街的两侧,全种有树木。迭戈?费雷这条街则没有。上述那些店铺统治着这里的经济生活。这片地方没有名字。为了参加每年一度的特拉萨斯俱乐部冠军赛,小伙子们组织足球队的时候,就用“快乐区”这个名字去报名。但是比赛一结束,这个名字便弃之不用了。因为,桃色新闻上经常把那条妓女街,即瓦底卡?德?拉?维多利亚大街的一部分称做“快乐区”,这同样的名字实在令人难堪。所以小伙子们只用“区里”二字。至于人家问哪个区,为了有别于米拉芙洛尔区七月二十八日区、雷杜多区、法国大道区、阿尔甘弗莱斯区,便说:迭戈?费雷阿尔贝托的家位于迭戈?费雷街左边 好的,先生,举高点,爪子放好。现在它可完蛋了,好家伙,全拧碎了。好家伙,全拧碎了,闻着爪子上的这股臭味,谁能吃它呢?你起誓,火烧可以杀死细菌吗?咱们去点个火堆,不过得远一点,到围墙后边更隐蔽一些。安静点,我把你分成四块。快爬上来,抓紧,笨蛋。那个侏儒在怎样地跳脚呀,你还等什么,还不赶快爬上来,你没看见他睡得像个死猪一样吗?喂,博阿,你别那样捂住他的脸,他会闷死的。鲁罗斯说,现在把我推倒了,我只好擦擦手,你别动,我宰了你,我把你捏成粉末,我对你进行轰炸。你又踢又跳,还想干什么。咱们快躲开吧,侏儒们起床了,我没告诉你吗,臭货,所有的侏儒都起床了,这里要血流成河了。点灯的那个人是个流氓。那个人大声喊:他们在玩一个同学,快去打呀,伙计们!那个这么喊的人也是个流氓。他们玩我的时候,也干过点灯的事,所以我才松开他的嘴巴?弟兄们,救救我吧!这样的喊声,我只听过一次,那是我母亲把椅子朝我弟弟头上摔去时,弟弟喊的。侏儒们,有人邀请你们来的吗,你们都起床干什么?难道有人下令点灯的吗?下令的是班长吗?我们不能允许你们对这个小伙子干这种事,你们这群色鬼。我发疯了,我在做梦,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这样对士官生说话的?立正!你喊什么?你没看到这是一场玩笑吗?你们等着,我把那些侏儒踩扁几个。“美洲豹”还在笑,我记得我玩那些侏儒的时候,也听到他这样笑。现在咱们走吧,不过,你们听着,别忘了:假如谁要张嘴告密的话,咱们就把整个寝室的人都揍一遍。不要跟侏儒打交道,他们都是些心理变态的人,不懂得开玩笑。要下楼梯,咱们还得弯腰吗?鲁罗斯啃着骨头说:呸,这肉有股烟熏火燎的味道,上面还带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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