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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夷川早云搞的鬼_有顶天家族

作者:森见登美彦 字数:10586 更新:2025-01-14 16:17:01

父亲死后,栖息于京都的狸猫都说我们四兄弟是“没能遗传伟大父亲血脉的傻瓜儿子”。口无遮拦的狸猫说话有时也挺一针见血的。不过竟说父亲的血脉没人继承,就此烟消雾散,这话听了实在教人光火。狸猫多少都有股傻劲,说得直接一点,就是这股傻劲证明我们继承了父亲的血脉。我父亲当上狸猫龙头后,傻劲发作得更严重,最后导致他被煮成火锅。

母亲曾告诉我们——“你们的老爸是只了不起的狸猫,他一定是挂着微笑,从容地化为一锅鲜美至极的火锅。你们将来一定要成为像他那样的狸猫。”但她也说:“可千万不要亲身尝试哦。”

因为傻得严重,才更显崇高。我们以此自豪。跳舞的是傻子,看的人也是傻子,既然同样是傻子,那就跳舞吧。我们一直努力跳好这支舞。

我们体内流着浓浓的“傻瓜血脉”,但我们从不引以为耻。在这太平盛世下讨生活,我们尝到的一切酸甜苦辣,都是拜这傻瓜的血脉所赐。我们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以及下鸭家的历代子孙,体内都流着傻瓜血脉,以致有时会忍不住迷骗人类、诱骗天狗,有时自己掉进煮沸的热锅。然而,这不该引以为耻,反而应该引以为傲才对。

尽管噙着泪水,还是引以为傲。这关系着我们四兄弟的名誉!

冬日渐深,路旁落叶忙碌地东飞西跑。

选出狸猫一族下任首领的日子迫在眉睫,我大哥终日忙着拜访大老,在来路不明的秘密地下集会(譬如“夷川早云批斗大会”等等)发表演说,参与复杂古怪的狸猫一族传统仪式等等,忙得根本没空阖眼。

叔叔夷川早云是下鸭家不共戴天的仇人。由于他一手掌控了伪电气白兰工厂,在酒香引诱下许多狸猫选择支持早云。但就连这些醉狸也都异口同声地说:“一旦早云当上首领,肯定会干尽坏事,四处捞油水。他现在已经吃得一肚子肥油了,不知到时肚子会变得多圆哩。”

这正是大哥的胜算。因为我大哥生性古板,不懂得如何捞油水自肥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御所、南禅寺、衹园、北山、狸谷山不动院、吉田山,不论哪个地方大哥与早云的支持率都在伯仲之间。而听取多方意见做最后定夺的,是鸭东的长老。他们个个老得不能再老,外形活像黏在坐垫上的棉团。

今年冬天,只要有三只狸猫聚首,便一定会讨论的话题有二:

一是首领的选举,二是星期五俱乐部的狸猫火锅。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但对于星期五俱乐部的残暴行径,没人想得出好办法。对京都的狸猫而言,“狸猫火锅”已是定期在岁末上演的天灾。这当然是错误观念,因为星期五俱乐部其实是人祸,但狸猫们却抱持着一种认命心态,浑噩度日。

“人类吃狸猫并没有错。”二哥曾经这么说。

我想他的意思是“合乎天理人情”,问题是我们这些在京都隐藏毛茸茸的屁股度日的狸猫,怎么可能体会得到“天理”这一层面呢。

简而言之,那是因为大家都是傻瓜。

每年岁末,京都的狸猫就会抱持一种乐天的心态,认定:我不可能会被吃。一旦有人被抓去下锅,大家便狸毛颤动,嘤嘤哭泣,但往往没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虽然每年都会上演同样的戏码,但族人彻底发挥与生俱来的马虎态度,一直对眼前的人祸视而不见。尽管如此,还是会担心受怕,所以有不少狸猫一听到星期五俱乐部的名号,立刻就脱下处之泰然的虚假外皮。你不妨试着在街角大喊一声:“星期五俱乐部来了!”必定每只狸猫都会陷入恐慌,倒地装死。

要达到晓悟天命、坦然接受命运的境界,大家还差得远呢。

就连说出这番话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我已经受够这种不抵抗主义了。好歹可以想想办法吧?

我打算前去查探星期五俱乐部的动静。

母亲面带忧色,大哥说:“你别多管闲事。”么弟则早已吓得簌簌发抖。

“我去找淀川先生,向他打听打听。”

“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主动深入敌区反而安全。”

我变身成最拿手的委靡大学生。

百万遍(注:京都知恩寺的别名。)一带到处都是委靡大学生,没人会注意我。

我走出纠之森,横越高野川。过了百万遍,我依照淀川教授给我的那张皱巴巴的名片找路,教授的研究室似乎是位于农学院。走进北边的校门,黄色的银杏叶落满一地,随冷风飞舞。我冷得直打哆嗦。一年的课程即将结束,在校园内徘徊的学生减少许多,感觉相当冷清。

淀川教授的研究室位在农学院校舍的三楼角落。

我敲了门,走进贴墙摆满桌子的宽敞研究室。中央摆着一张褐色餐桌,上面有个电热水瓶,淀川教授和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学生相对而坐,两人张大嘴巴在啃一截树干。真不愧是对吃特别执着的淀川教授,下午三点的点心时间竟然在啃树干!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仔细一看,我发现他啃的原来是尺寸超乎点心规模的巨大年轮蛋糕。

“你的点子很有趣,铃木。”教授边嚼边说。“不过,一点屁用也没有。”

“就是说啊,一点屁用也没有。如果光是有趣就行,那人生就轻松多了。”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我出声叫唤,两人这才望向我。教授嘴里塞满年轮蛋糕,发出“噢”的一声,脸上登时散发光采。他将一大块蛋糕吞进肚里,朝我唤道:“噢,是你啊!”

“我带那天拍的照片来了……”

“照片?我们有拍照吗?”

“就在屋顶上……”

“啊!那可珍贵了!那可是我和她的珍贵合照呢!”

学生诧异地问:“老师,是两人独照吗?难不成是玩火的成人游戏?不会是不伦之恋吧?”

“铃木,什么是不偷之恋?我是不玩火的。”

“没关系,听不懂就算了。我无意打探老师的私生活,先告辞了。还有许多没屁用的事在等着我呢。”

那名学生匆忙起身,将一块年轮蛋糕塞进口中。“再这样下去,我就得在研究室过年了。”

铃木离开研究室。

我拿出相簿。

那些照片记录了弁天、教授和我三人共度的那个秋夜;我们从星期五俱乐部溜出来,在寺町的上空散步。有张照片淀川教授站在屋顶上的枫树旁开怀大笑,与脸上挂着佣懒笑容的弁天一同入镜,那可是连摄影师我都陶醉的得意之作。在岩屋山金光坊的中古相机店打工的期间,我也不忘钻研摄影技巧。

教授像个纯情少女般尖叫不断,眼中散发着光采。

“好美啊!枫红美,弁天小姐更美,简直就像仙女下凡!”

我们聊着那晚的回忆以及弁天的美丽,然后我趁机问他:“你的狸猫锅准备得如何?”

教授蹙眉摇头,长叹一声。“很不顺利,上回明明那么顺利。要是我被俱乐部除名,就太对不起我老爸了。”

星期五俱乐部的成员会轮流大显身手,准备尾牙宴的火锅。不过,这里所说的“大显身手”并非指实际下厨烹煮,而是要取得上等的火锅食材。俱乐部有七名会员,所以会员每七年就会轮到一次,得各自绞尽脑汁弄到狸猫。如果这群会员都是傻瓜,京都的狸猫就太平了,遗憾的是,他们个个都是高手。据我所知,星期五俱乐部的尾牙宴,狸猫锅从未缺席。而今年,轮到了淀川教授来引渡那只可怜的狸猫。

“吃狸猫实在太不文明了,干脆趁机取消算了。”

“这怎么行。”

“您不是很喜欢狸猫吗?用不着刻意吃这么可爱的动物吧。”

“我不是说过了,就是因为喜欢才想吃。”

“您不会心痛吗?”

“心痛归心痛,但吃还是照吃。因为吃也是一种爱的展现。”

“那,这您怎么看,您不是救过一只狸猫吗?就是回山上时一再回头看您的那头狸猫。如果把它煮成狸猫锅,您肯吃吗?”

“亏你想得出这么残酷的事,你真是个大坏蛋。”教授皱着眉头。“这个嘛……不到那时候还真不知道。”

“看吧,那只狸猫您就吃,这只狸猫您就不吃,如果您真的对狸猫一视同仁地喜爱,就不会允许这种差别待遇。可见,您是个方便主义者。”

“我只说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又没说不吃,也许我还是照吃不误。况且,爱这种东西原本就不合理,本来就不公平。”

“狡辩!狡辩!”

“我年轻时可是诡辩社的希望之星。不过,这问题确实不容打混带过啊!”教授低语?“话说回来,你为何这么替狸猫打抱不平?”

“老师您还不是一样,为何对星期五俱乐部如此执着,那种团体退出不是很好吗?”

“你别乱说,因为你是学生才能说得这么轻松,成人的世界是很错综复杂的。很多事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看来人类社会的结构还真是千奇百怪呢。”

“有些事还是别知道的好,非知道不可的事早晚会知道,不用知道的事最好别懂。”

“总之,祝您一切顺利。”

“嗯,我会努力的。”

老师虽然这么回答,但眼神飘忽。看来他八成捕不到狸猫吧。

我松了口气。

从乌丸通的商业街转进六角通,再走一小段路,便可来到西国三十三所 “去死吧你!”母亲喊出她的口头禅;大哥气得青筋暴露,火冒三丈;我不发一语,以身体顶撞男子们的胸膛;么弟则是被弹开,在地上打了个滚。

“滚回家去!”

“你才滚回家去呢!”

没意义的言词交锋不断持续,门前益发混乱,好在这时南禅寺家的当家赶来,训了夷川亲卫队一顿,这才稳住了场面。

通过大门时,个性温和的南禅寺当家笑着对大哥说:“矢一郎先生还真是辛苦啊。”

“让您见笑了。”

“我对夷川家也很头疼,但今天大家还是以和为贵。”

清澈的冬日晴空穿过大楼间的低地,光束的尽头可见六角堂。

向外挺出、威严十足的屋檐下,线香轻烟缭绕,不时被下吹的冷风给吹散;六角堂前有株高大的柳树,垂柳随风摇曳着。

环顾院内,有人摇晃着身子呆呆望着垂柳,有人模仿地藏菩萨,有人被院内池塘的天鹅紧咬正放声大哭,或在屋檐下铺好垫子享用便当,或攀爬覆满青苔的樟树等等,彻底展现狸猫本色。

坐镇柳树旁的脐石大人依旧悄静无声,狸猫一族的大人物极力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展现威严。我大哥被母亲推着,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夷川早云抬起头来,瞪视大哥。

我们站在拥挤的院内一角,静观其变。有只鸽子从净手池那里飞来,母亲挥手驱赶。

“真讨厌!别乱拉屎!”

那只鸽子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停,只好飞往他处。

我茫然仰望耸立于六角堂北方的池坊大楼,这栋大楼北方有一栋面向面乌丸通的大楼,名叫“洛天会大楼”。所有人是京都的天狗一族。

大楼屋顶上种有一栋差体的老樱树,每当春暖花开,便会在鸟丸通的商业街撒落花办。我 早云利用从伪电气白兰工厂赚来的大笔钱财,买了许多雕像和印笼,存放在工厂的第一仓库。海星平日最喜欢偷偷把玩他的这些收藏,那天,她同样自仓库的密门潜入,将父亲重要的收藏排成一列玩赏,不料早云突然返回。情急之下,海星变身成弁财天的雕像。谁知早云偏偏选中了海星变成的弁财天,带着她外出。

不久,我父亲抵达千岁屋。

“让你久等了。”一见到早云,父亲的红脸绽放笑容。

“大哥。”早云也笑着向父亲行了一礼。

宽敞冰冷的包厢里除了早云和父亲,别无他人。方形座灯造形的电灯投射出朦胧灯光,包厢角落暗影幢幢。他们隔着玻璃门欣赏鸭川沿岸的夜景,举杯共饮。

昔日父亲与叔叔遵照狸猫一族的惯例,都向红玉老师学艺。起初兄弟俩还感情和睦地一同修行,为何落得兄弟阋墙的结果,如今已不得而知。不过就在我父母共结连理的同时间,叔叔成为夷川家的养子。矢一郎与矢二郎诞生后,父亲与叔叔为了伪右卫门的宝座再度起了争执,兄弟间嫌隙渐深。叔叔冷眼看着我父亲取得伪右卫门的位子,自己则全力提升伪电气白兰工厂的效能,不久,他开始自称夷川早云。

这场尽弃前嫌的酒宴,是早云主动邀约的。

“过去带给你许多不愉快。”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大哥。当时我们都还年轻,大嫂和伪右卫门的事也都过去了不是吗?如今我也称得上是只堂堂的大狸猫,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会拘泥于那些小事的。”

“真局兴听你这么说,你的确出人头地了。”

“哪里哪里,大哥才是呢。”

父亲瞥了包厢角落一眼,一脸讶异地问:“那里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笼子。”

“的确像笼子。”早云说。“要叫人把它收走吗?”

“不,不必了。只是觉得奇怪,这种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呢?”父亲说完伸了个懒腰。

“大哥,你醉了吧。”

“不必担心,我是不会醉的。”

但父亲的确是醉了。

否则,他不会对早云设下的陷阱浑然未觉。

“这样啊,那我想早点进行和解仪式,今天我还找来了见证人,待我们正式和解后再来开怀畅饮吧。”

“瞧你说得那么夸张,只要我们两人达成协议不就行了?”

“不,大哥。如今我们都是背负狸猫一族命运的大人物,一切都要谨慎处理。”

“我明白了。”

只见早云轻唤一声,与隔壁包厢间的拉门像是等候多时般地拉了开来。

榻榻米上铺有红地毯,上头摆了桌椅,立在四个角落的高脚灯绽放耀眼的光芒。坐在椅子上的鞍马天狗们松开领带,不发一语地喝着红酒,瞪视父亲。前面也曾提到,我刚出生时红玉老师与鞍马天狗之间曾有争执。那场“伪如意岳事件”对狸猫来说虽是一项壮举,但对鞍马天狗而言,却是莫大的耻辱。

鞍马天狗眼神骇人地瞪视父亲,簇拥着一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她叼着烟在吞云吐雾。

她与鞍马天狗是如何搭上线的我不清楚。学会飞行的秘法后,她尽情享受空中漫步之乐,想必是那时候鞍马天狗主动找上她的吧。那之后,她时常溜出红玉老师的住处,前去拜访鞍马天狗,并渐浙在京都的酒街打响名号,令老师妒火中烧。

她熄去手中的香烟站起身,走进父亲所在的包厢。

“恭请铃木聪美小姐以见证人的身分莅临。”早云说。

我父亲瞪大眼睛望着铃木聪美。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了自己唯一的克星,父亲手中的酒杯不住颤抖。而她只瞪了一眼,父亲的酒杯登时脱手掉落,酒洒在榻榻米上。在莫名的恐惧下父亲动弹不得,阖上眼睛,他的身形逐渐萎缩,同时全身冒出密毛。

不久,上好的坐垫上出现一只端坐着的狸猫。

“铃木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狸猫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谁教你都不来见我,你就那么怕我吗?”

“……老师知道这件事吗?”

“真可怜,老师他什么都不知道。”

坐垫上的狸猫弓着背,似乎已看破一切。

弁天抱起狸猫,朗声高笑。

“厉害!厉害!”隔壁包厢的鞍马天狗齐声喝采。

那年岁末,星期五俱乐部因为前任弁天引退,空出一个席位。星期五俱乐部最资深的成员寿老人,推荐了在先斗町结识、与他意气桐投的铃木聪美入会。然而想要入会,她必须接受一项考验,那就是准备尾牙宴的狸猫火锅。

我父亲被关进了笼中,早云神色倨傲地睥睨着他。

“永别了,大哥。我们再也无缘相见了。”

父亲望着早云离开的背影,平静地问:“弟弟,这就是你要的吗?”

父亲就这么不知情地一脚踏进了由狸猫、人类、天狗合作设下的陷阱,被丢进了铁锅。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星期五俱乐部的酒宴准备妥当;夷川早云一扫多年怨懑,成为狸猫一族实质的首领;铃木聪美加入星期五俱乐部,成为弁天;弁天彻底展现天狗的才能,唆使纯真的我发起魔王杉事件;红玉老师降落失败,跌落屋顶时伤了腰,几乎丧尽天狗的法力;鞍马天狗在天狗的地盘之争中大获全胜,将宿敌红玉老师赶出如意岳。

天狗、人类、狸猫三方的命运,就在那一夜、那个包厢里纵横交错,因为我父亲掉入铁锅而各自走上不同的方向。

听着海星道出始末,我垂首不语。

海星的名字是我父亲取的,他很疼爱海星,海星也很仰慕我父亲。因为意外的契机,她在天狗的包围下目睹了自己的父亲犯下“狸猫不该有的恶行”,然而当时她只是只小狸,又能有何作为?她也是因为这样,才会频频去探望窝在井底的二哥,但面对从小一同长大的堂哥,她始终说不出“我老爸害你父亲被煮成了火锅”这句话。不久,二哥因为当青蛙当得太像样,再也变不回狸猫。海星错失一吐心中秘密的机会,忍不住在井边哭泣。

暗影深处传来海星的声音。“对不起。”

“虽然我早猜是这样,可是没想到事实居然真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反教人吃惊。”我说。“我大哥被抓到哪里去??我妈呢?”

“我不知道……”

“呀!”海星突然尖叫一声。“放开我!”

只见草丛一阵摇晃,接着又平静下来。“怎么了?”我出声叫唤,但没有回音。

我正欲走近草丛,树林间陡然冒出几盏写有“夷川”两个大字的灯笼。在灯笼环绕下,夷川早云那张阴邪的脸出现了。夷川亲卫队撑着蛇目伞,替他挡掉了自树梢倾注的雨水。

早云走上参道,我后退几步,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距离。

“矢三郎。”早云露出阴森的笑容。“别理会海星说的话,她只是睡昏头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才会说出那种话。她是我细心呵护长大的,个性比较敏感。”

夷川亲卫队在参道敞开,团团包围仕我。

“不管今晚胜负如何,我都要设宴邀请下鸭家一同庆祝,大家一起到我家聚聚。就只剩你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我正为此伤脑筋呢。”

“谢谢您的邀请,不过今晚我们已经在红玻璃包下宴会场地了。”

“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呢,你们的宴会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一名亲卫队员走近我,他想为我撑伞,我一把将他推开。

“我全身湿透,而且不懂礼数,这场难得的宴席请恕我不克出席。”

“你逃不掉的,要是因此受伤就太傻了。我差不多该前往仙醉楼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夷川亲卫队步步近逼。“别靠近我。”我低声吓阻。“谁敢靠近我,我就咬他屁股。”

我露出森森白牙,夷川亲卫队吓得频频后退,双方展开对峙。

这时,树顶傅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夷川,你在做什么?”

抬头一看,在闪电光亮的照耀下,弁天飞降在参道上。也许是飞行时被雨淋湿,她的头发已经湿透,更增添几分妖艳。“好大的雨,真教人头疼。”弁天说。夷川亲卫队对她敬畏三分,纷纷与她保持距离。

“弁天小姐,您今天心情可好?”早云说。

“一点都不好。”弁天应道,抚了抚头发。“我在上头躲雨,正好看到矢三郎,想请他变成雨伞借我一用。”

“只要是为了弁天小姐,要我变成雨伞也愿意。”我精神抖擞地应道。

“可是……”早云欲言又止。

“怎么啦,夷川,你有意见吗?”

“我们正准备去参加和解酒宴,弁天小姐要是带走矢三郎,我可就伤脑筋了。”

“你伤脑筋关我什么事?难道你要我就这么淋成落汤鸡回去?”

“不,我没那个意思。”

“那我就借用一下喽。”

我变身成雨伞。弁天冰冷的手握住伞柄,撑开了伞,然后转动着我这把矢三郎伞,迈步离去。倾注在参道上的大雨,打在我身上。

“好大的雨啊。”

“托您的福,我才得以脱困。谢谢您。”

“我做了什么吗?”弁天吟唱般说道。“用不着道谢。”

弁天在不曾停歇片刻的雷雨中快步前行,来到鸭川河堤,尽管雷声大作,她仍是神色自若。河堤上不见行人,鸭川化为灰色洪水,显得极为冰冷。我沉默无语。

“怎么啦?”弁天突然开口。“你今天可真安静。”

“你曾经受夷川所托,设下陷阱对付我父亲对吧?……为什么你一直不说?”

弁天睁大眼,仰望着变身雨伞的我。“因为你没问啊。”

“你们人类真坏……”

“我是天狗。”

“不,你是人。不管怎样,你都是人。”

弁天淘气地微微一笑,手伸出伞外盛接雨滴。“你生气了,所以才不讲话是吗?”

“不只是这样,我大哥似乎也被夷川他们抓走了。今天不是星期五俱乐部的尾牙宴吗?我大哥也许会被煮成火锅。”

“哎呀,这么说来,我今晚要吃的不就是你大哥吗?那可不妙啊。”

“你能救我大哥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因为是狸猫,你不肯救是吗?”

“因为我是人类啊。”弁天一脸狡猾地呵呵笑着。

“如果你不肯出手相救,那也没办法,我自己想办法。星期五俱乐部在哪里举行?”

“先斗町的千岁屋。不过,请不要用武力硬闯哦。你总是喜欢胡来。”

来到河原町今出川通的东北角一带,弁天伸手拦了一辆往南的计程车。她随手将矢三郎伞挂在一辆违规停放的脚踏车把手上。计程车停下,车门打开,弁天突然蹲下身子对我说:

“淀川教授说今天下午要去领狸猫,听说他联络上一位狸猫猎人,约好今天取货。”

“原来如此,淀川教授是吧。”

“再来你就自己想办法吧。我是个人类,不过是有只狸猫被煮成火锅罢了,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弁天轻拨黑发,坐进计程车。

我目送她往南而去,盘算着得赶快找出淀川教授才行。

如果教授在大学的研究室,我只要偷偷跟踪他到交易现场,再以武力摆平即可。事不宜迟,得赶往研究室才行。我刚走过加茂大桥,便看见一名中年男子捧着个大包袱,步履蹒跚地从大桥东侧定来。旧西装、凸起的啤酒肚、活像布袋和尚的脸,那确实就是要去领狸猫的淀川教授。

“简直就像特地安排好的嘛!真是天助我也!”

我大为振奋。

我变身成拄着拐杖的老人,穿过年终将至挤满人潮的商店街。由于下着滂沱大雨,拱廊内湿气很重。淀川教授捧着大包袱,不时与路人擦撞,缓步而行。

不久,教授来到寺町通。

那里有间名叫竹林寺的店,教授在屋檐下用力嗅闻一阵。这家店大门狭窄,年代久远的格子门旁立着一尊巨大的信乐烧陶狸,模样趾高气昂。教授先摸了摸它的肚子,然后打开格子门入内。

竹林亭是家乔麦面老店。

红玉老师还没隐居在出町商店街之前,时常光顾这家店。如今老师过着舍弃俗世的独居生活,在厨房里煮着恶心的怪粥度日,对他而言,这家荞麦面店和我的接济是最重要的生活支柱。弁天也常在这里露面,她喜欢吃店里的玉子井(注:鸡蛋盖饭。)。我也曾被她带来这里,玉子井真的很可口。

我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跟着走进店内。

入内一看,右手边摆着一个暖炉,店内相当温暖。左手边设有一个放周刊杂志的书架,上面摆了公共电话与黑白两色的招财猫。电车般细长的店内,两旁的墙边摆放着四人坐的桌椅。

教授转过头看到我,一脸瞠目结舌,似乎吓了一跳。但他不可能会知道跟着他走进店内的老人是我。我故意嘴巴动个不停,喃喃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在角落的位子坐下,抬头望向墙上长长一排的菜单木牌。

竹林亭种类繁多的菜单相当有名,尽管挂着蔷麦面的招牌,但店内连天津饭(注:蟹肉炒蛋烩饭。)都有卖,而且还相当好吃。我望着木牌,喊了一声“我要点餐”,但厨房里悄静无声,不像有人在。

这时教授突然起身,走进厕所。

过了一会儿,老板才从厨房露脸,我告诉他:“请给我一份玉子井。”接着,我吃起端上来的玉子井,但教授迟迟不从厕所出来。我不知道他们何时要进行交易,根本无心细细品尝,大口大口地扒饭。

教授始终没现身。

也不见要将狸猫交给教授的人。

事有蹊跷。

我坐立难安,决定再打通电话给么弟。

我站起身,拿起格子门旁公共电话的话筒。可能是吃得太饱,我觉得全身佣懒无力。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声,我转头望向电话旁那尊模样傲慢的招财猫。我拿在手上,发现沉甸甸的招财猫背后写着“卷上重来”四个字。我心想这句话和招财猫未免太不搭调了,打了个呵欠,继续等候。这时,么弟的手机终于接通了。

然而,接听的人并不是矢四郎。

接电话的人只说了一句:“卷土重来。”

同一时间,身后也传来一个声音说:“卷土重来。”我愣了一下,转过身去。不知何时,教授已站在狭长的店内深处,手中握着么弟的手机。教授朝我恶心地送秋波,露出冷笑。

响板声响。

在这声信号下,跑出三色的拉幕挡住出口,拉幕上也以大字写着“卷土重来”;挂满墙的菜单木牌发出纸牌翻转的声响,依序翻过面来。

上头的文字全写着:“卷土重来”、“卷土重来”、“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意思是一度败北的人,重振旗鼓,再次进攻。

教授脸上的冷笑愈来愈狰狞,两颊渐渐长出细长的猫须,细小的眼睛就像被撬开似地陡然圆睁,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发出黄光。那个得意洋洋、掩不住笑意的笑容,看了教人再痛恨不过。

我愤而转身攻击拉幕,但拉幕弹性十足,就像分别被涂成黄绿色、柿子色及黑色的蕨饼(注:口感吃起来像凉粉的日式点心。)。我一再被反弹回来,一时无技可施。同时,又觉得全身关节发痒,使不上力。我这才想到可能是玉子井遭人下药,但已经太迟了。

我瘫软无力地坐倒在地,紧紧攀附着拉幕,使不上力。

荞麦面店隆隆作响剧烈摇晃,天花板传来一个声音说:“你变得真像呢,哥。”

伪淀川教授抬头望向天花板,笑着应道:“干得好,银阁。”

我低语一声:“去死吧你!”自懂事以来,我从没看得起这对族人中数一数二的傻瓜兄弟,但今日却完全上了他们的当,我羞愧得真想自己跳进铁锅。

金阁睥睨地看着倒地的我,露出冷笑。

他从包袱巾里取出铁笼,高高举起,朗声宣布:

“诸位,我们一雪前耻的日子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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