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服饰的奢华,烛火的辉煌,香水的芬芳;那么多的漂亮胳膊,那么多的美丽肩膀!花束!令人陶醉的罗西尼的曲子,西赛里[1]</em><em>的绘画!我已经心醉神迷了。</em>
<em>《于泽里游记》 </em>
<em>[1]</em><em>西赛里(1782</em><em>—1868</em><em>),法国装饰画家。</em>
“您不高兴,”德·拉莫尔侯爵夫人对她说,“我通知您,这在舞会上是不礼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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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仅仅是感到头疼,”玛蒂尔德神色倨傲地回答,“这儿太热了。”
这时候,就像是为了证实德·拉莫尔小姐的话,上了年纪的德·托利男爵感到不舒服,昏倒了,不得不把他抬出去。有人谈到了中风,这是一件扫兴的事。
玛蒂尔德毫不关心。眼睛永远不去瞧老人,不去瞧所有出了名喜欢谈不愉快事儿的人,这是她抱定的一条宗旨。
她用跳舞来逃避关于中风的谈话,其实这不是一次中风,因为 <em>[2]</em><em>金羊毛勋章,勃艮 “他是花这个代价得到的吗?”于连焦急地说。
“不完全这样,”阿尔塔米拉冷冷地回答;“他也许曾经让人把他的国内的三十来个被认为是自由党人的、富有的产业主扔进河里。”
“多么残忍的人!”于连又说。
德·拉莫尔小姐怀着最强烈的兴趣探着头,离他近得连她美丽的头发几乎碰到了他的肩膀。
“您还很年轻!”阿尔塔米拉回答。“我跟您说过,在普罗旺斯我有一个结了婚的妹妹。她还很漂亮,很善良,很温柔,是一个极好的家庭主妇,忠于她的一切职责,是真的笃信宗教而不是装出来的。”
“他到底要说什么?”德·拉莫尔小姐想。
“她现在很幸福,”阿尔塔米拉伯爵继续说;“在一八一五年她也很幸福。那时候我藏在她家,就是在昂蒂布附近的她的领地上。好吧,在她知道奈依元帅处决的时候,她跳起舞来了!”
“难道这可能吗?”吓呆了的于连说。
“这是党派精神,”阿尔塔米拉说。“在十九世纪不再有真正的热情;就是这个缘故人们在法国才感到如此厌倦。人们干最大的残酷事,但是并不残酷。”
“那只有更坏!”于连说,“当人们犯罪的时候,至少应该在犯的时候感到快乐;犯罪也只有这么一点好的地方,人们甚至也只能以这个理由来略微替犯罪辩护。”
德·拉莫尔小姐完全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她几乎已经完全站到了阿尔塔米拉和于连的中间。她的哥哥让她挽着胳膊,已经习惯了服从她,眼睛望着客厅里别的地方,为了掩饰窘态,他装出被人群挡住走不过去的样子。
“您说得有道理,”阿尔塔米拉说;“人们做任何事情都不感到快乐,而且做过就忘了,哪怕是犯罪也是如此。我可以向您指出在这个舞会里也许有十个人可以作为杀人犯判刑。他们自己忘掉了,别人也都忘掉了。[3]
<em>[3]</em><em>这是一个不满者在说话。——莫里哀在《达尔杜弗》上加的注(这个注显然是司汤达加的。)</em>
“有些人,如果是他们养的狗腿断了,会激动得流出眼泪。在拉雪兹神父公墓,正如你们巴黎人的那种有趣的说法,当鲜花撒在他们的坟墓上时,有人会告诉我们,他们兼备勇敢的骑士的各种美德,还有人会谈到他们的生活在亨利四世[4]时代的曾祖们的丰功伟绩。尽管德·阿拉塞利亲王卖力交涉,如果我仍旧不被绞死,如果我还能享受我在巴黎的财产,我愿意请您跟八个到十个受人敬重而且毫不感到良心谴责的杀人犯一块儿吃饭。
<em>[4]</em><em>亨利四世(1553</em><em>—1610</em><em>),法国国王。</em>
“您和我,在这顿晚餐上,我们将是唯一手上没有沾上血迹的人。但是我会做为一个嗜血成性的雅各宾怪物受到鄙视,几乎还会受到憎恨。而您呢,仅仅做为一个闯入上流社会的平民百姓受到鄙视。”
“再没有比这更正确的了,”德·拉莫尔小姐说。
阿尔塔米拉惊讶地望着她;于连连看都不屑于看她。
“请注意,我带头搞的那次革命没有成功,”阿尔塔米拉伯爵继续说,“仅仅是因为我不愿意砍掉三颗脑袋,不愿意把我掌握钥匙的一个金库里的七八百万分给我们的拥护者。我的国王渴望绞死我,在叛乱以前他用 “这么说,”于连眼睛冒火地说,“您那时不会下棋;现在……”
“您是不是想说,我会砍掉一些人的脑袋,我不会成为一个您有一天向我解释的那种吉伦特派[5]?……我要回答您,”阿尔塔米拉神色忧郁地说,“即使您在决斗中杀死一个人,这也远没有让一个刽子手处决他那么丑恶。”
<em>[5]</em><em>吉伦特派,18</em><em>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代表大工商业资产阶级利益的政治集团,因其首领多出身于吉伦特省而得名。在此处用来与雅各宾派相比,作温和派的代表。</em>
“您听我说!”于连说,“要达到目的,就得不择手段;如果我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是有几分权力的话,我会为了救四个人的生命而绞死三个人。”
他那双眼睛显露出坚定的信念和对世人毫无价值的见解的藐视。德·拉莫尔小姐离他非常近,他们的目光相遇,但是他的眼睛里的那种藐视非但没有变成优雅、谦恭的表情,反而更成倍地增长了。
她深深地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但是她已经没有力量忘掉于连;她拖着她的哥哥,气恼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