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在这一天被恢复了。一切争论借口都消失了。埃弗雷特上校和斯特吕克斯都不能原谅对方,但还 是一起重新开始了大地测量躁作。
在这个由大火开辟出来的宽阔缺口左前方大约5英里处,耸立着一个非常明显的小丘。它的至高点可以作为标杆,被用作新三角形的顶点。它与前一个观测点形成的角得到测量后, 约翰阁下起身站在埃弗雷特上校旁边:
“您从报纸上知道什么了?”他问。
“重大的新闻,先生们。”埃弗雷特上校答道,“我要向你们传达重大的新闻!”
上校手里一直拿着那张“每日新闻”报。其他人都在盯着他,没有误解他的态度,他们焦急地等待他开口说话。
上校站起身。令大家感到异常惊奇的是,尤其令斯特吕克斯感到惊讶的是,上校走向了他:
“在传达报上的新闻之前,先生,我想向您提一条建议。”
“我洗耳恭听。”俄国天文学家答道。
埃弗雷特上校以严肃的口气对他说道:“斯特吕克斯先生,直到现在,一些与其说是科学的,不如说是个人之间的竞争使我们产生了分歧,使我们很难在这项为了共同利益而从事的事业中共 同合作。我认为这一事态只能归因于这样的情况:即我们两人同时处在探险队的首位、这种处境使我们之间产生了无休止的对抗。任何一项事业,无论如何只能有一个首领。您不是这样认为吗?”
斯特吕克斯低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斯特吕克斯先生,”埃弗雷特接着说,“由于一些新的情况,令我们两人都感到痛苦的局面就要改变了。然而,从前——请允许我这样对您说——我非常欣赏您,这种欣赏完全符合您在科学界所占据的地位。我请求您相信我对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所感到的遗憾。”
埃弗雷特上校说这一席话时显得很庄重,甚至有一种特殊的自豪。在这些堂堂正正说出来的自愿致歉的话语中,人们感觉不到丝毫贬低的意思。
无论是斯特吕克斯还 是他的同事们,都不知道埃弗雷特上校想说些什么,他们猜不透使他这样做的原因。也许俄国天文学家不想就此发表与他的同仁相同的理由,他正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立即完全个人怨恨,然而他克服了自己的反感,这样说道:
“上校,我想和您一样,我们之间那些我不愿寻求根源的敌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损害我们共同担负的科学事业。我同样对您怀有与您的才华相符的欣赏,只要是需要我的,我会在今后使我个人在我们的关系中消失。但只刚才您谈道,一些情况将会给我们彼此的处境带来变化,我不明白……”
“您会明白的,斯特吕克斯先生。”埃弗雷特上校不无伤心地答道,“但是这之前,请把手递给我。”
“请。”斯特吕克斯没能掩饰自己微微的犹豫。
两位天文学家握了一下手,不再说一句话。
“结束了!”约翰阁下嚷道,“你们现在是朋友了!”
“不,约翰阁下!”埃弗雷特上校说道,一边松开俄国天文学家的手,“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被一道鸿沟隔开的敌人,甚至在科学的土地上都不应该再相见的敌人!”
然后,他转向大家:“先生们,英国和俄国宣战了,这是带来这一消息的英国、俄国和法国报纸。”
的确,1854年的战争此时已经开始了。英国人与法国人及土耳其人联合起来,在塞瓦斯托波尔港口前与俄国人作战。中东问题在黑海中用大炮进行谈判。
埃弗雷特上校的最后几句话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英国人与俄国人心中的感受都非常强烈,他们的民族感情达到了罕见的高度。他们蓦地站起身,“战争爆发了”,一句话就足够了。他们不再是朋友、同事,不再是为完成一项科学事业而团 结在一起的科学家。他们是已经开始互相打量的敌人。民族间的战斗对人类的心灵具有多大的影响啊!
一个本能的动作使这些欧洲人彼此疏远了,连巴朗德尔也受到了这种共同的影响。也许只有艾默里和佐恩依然还 用伤感多于敌意的目光互相看一眼,为没有能在埃弗雷特上校传达新闻之前握一下手感到遗憾。
没有人说一句话。在互相告别后,英国人和俄国人各自走开了。
这种新局面——两部人的分裂,将会使大地测量工作的继续进行变得更加困难,但不会使之中断。每个人,为国家利益着想,都想继续进行已开始的实验。但是,测量应当在两条不同的经线上分别进行。斯特吕克斯和埃弗雷特上校之间的一次会晤使具体事宜得到了解决,会晤结果决定,俄国人继续在原来的经线上躁作;至于英国人,在把共同完成的工作作为成果使用的同时,他们要在西边60-80英里之外选择另一条经线,然后用一系列辅助三角形把它与第一条经线联结在一起,他们将在这些条件下继续他们的三角测量,一直到达南纬20°。
一切问题都在两位科学家之间解决了,没有激起任何喧嚷。他们的个人敌对在更高的民族敌对面前消失了,两个人都没有向对方说一句难听的话,都最大限度地将自己控制在礼仪范围内。
他们决定将探险队伍分成两组,每组都有自己的物资设备。汽船让俄国人有幸得到了,显然它是不能被分开的。
布希曼人对英国人,尤其是对约翰阁下非常留恋,留下来为英国探险队带队。福尔洛贝尔,同样很能干的人物,成为俄国探险队的带队人。两支队伍各自保留自己的仪器和双份记录中的一份,分裂前最后一次的测量结果都记录在里面。
8月31日,原科学委员会的成员们分手了。英国人首先出发,以便将最近的观测点与他们的经线联结起来。谢过教父们的热情接待之后,他们于早上八点离开了科洛班。
在英国人出发前几分钟,一位传教士走进佐恩的房间时,看见艾默里正与这位昔日的朋友,如今是敌人——按照他们的陛下女王与沙皇的意愿——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