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心的祈祷和内心的关怀往往很容易超越长距离而影响到遥远的地方。因而汉斯也感到家乡的人们在惦记着他。他由父亲陪着,心怦怦直跳地进入考场,惊恐胆怯地听从监考人的指示,像一个犯人进入刑讯室似地环顾这个坐满了脸色苍白的男孩的大考场。但在主考教师来到,要求大家肃静,并口授做拉丁文修辞练习的试题时,汉斯松了一口气。他发现题目容易得可笑。他飞快地,几乎是兴高采烈地起了草,然后慢慢地干干净净地誊清。他是最先交卷者之一。尽管后来他找不着回姑妈家的路,在酷热的马路上乱转了两小时,但这并没有太妨碍他业已恢复了的内心平衡。他甚至为能迟一会儿见到姑妈和父亲而感到快慰。他在陌生的、喧哗的首府街上逛着,觉得像个大胆的冒险家。当他一路打听,好不容易终于回到家后,迎面便是一连串的问题:
“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你都会做吗?”
“题目很容易,”他得意地说,“这些我在五年级时就会翻译了。”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下午没有事。父亲拖他去走访几家亲朋好友。在其中的一家,他们遇到了一个身穿黑色服装、神情腼腆的男孩,他从哥平根来,也是来参加邦试的。大人让孩子们独自待在一起,他们羞怯地互相瞧着。
“你觉得拉丁文题目怎么样?很容易,是不是?”汉斯问道。
“太容易了,可这正是讨厌的地方,容易的题目最容易做错。因为大家麻痹大意了,而这里面就埋着钉子呢。”
“你是这样看的么?”
“自然,这些先生们不会那么傻。”
汉斯有点吃惊,变得心事重重。然后他害羞地问道:“你的考题还在吗?”
那个孩子拿出本子,两人把全文一起逐字逐句看了一遍。那个哥平根孩子好像很精通拉丁文,至少他有两次使用了汉斯还从未听说过的语法名称。
“明天考什么?”
“希腊文和作文。”
随后哥平根来的孩子向汉斯打听他们学校有几个人参加考试。
?? . .
“没有旁人,就我一个。”汉斯说。
“噢,我们哥平根来了十二个人,其中有三个是非常聪明的,大家都指望他们名列前茅。去年的 他在街上走着,觉得自己好像在这里已有几个星期了,而且再也不能离开似的。家里的花园,碧绿的枞树山,河边的钓鱼处,这些情景显得十分遥远,好像是早年发生过的事。哦,假如今天就能回家该多好啊!再待在这儿就没有意义了,考试反正是告吹了。
他买了一个奶油面包,整个下午在马路上闲荡,免得和父亲多噜苏。他终于回到住处,家里人都在为他担心,因为他显得筋疲力尽,样子很难受,他们给他喝一盆蛋汤,就叫他上床休息了。明天还要考数学和宗教,考完后就可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汉斯觉得这简直把人挖苦透了;今天他一切都很顺利,而昨天考主课却倒了楣。反正一样,现在只求快走,回家去!
“考试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他对姑妈说。
他父亲今天还想留在这儿,因为他们要去康斯塔特,到那儿的疗养公园去喝咖啡。可是汉斯苦苦哀求,父亲只好答应让他一个人先回去。他们送他上了车,交给他车票,姑妈吻了他一下,还给他带了些吃的东西。于是他便筋疲力尽、无精打采地乘着火车穿过绿色的丘陵地带向家乡驶去。直到深蓝色的枞树山峦出现时,男孩身上才出现一种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为能看见老女仆、自己的小房间、校长、看惯了的低矮校舍和其他一切而感到高兴。幸好车站上没有遇到好奇的熟人,他可以提着小包,不引人注意地赶回家去。
“斯图加特好玩吗?”老安娜问道。
“好玩?你大概以为考试是件好玩的事吧?回到了家我才高兴呢!爸爸要明天才回来。”
他喝了一钵子新鲜牛奶,取下挂在窗前的游泳裤跑了出去,但并不是朝大伙游泳的浴场草坪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