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死者说话,这种人间的习俗是多么可悲啊。
然而,我不禁想到,人在奔赴冥界之前,必须以阳世好人的姿态生活下去,这种人间的习俗更是可悲。
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植物的命运和人的命运相似,这是一切抒情诗的永恒主题。
……连这位哲学家的名字,我都忘了,在这段话之后,他还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记得这句话。所谓植物,是仅指花开叶,还是有更深的内涵,我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我感到佛教的各种经文是无与伦比的可贵的抒情诗。这样,即使我想对已故的你说话,而你已属于那个世界,尽管你的形象依然和在阳世时一样。我不如面对眼前壁龛里的早开的红梅——我假设你已转世为红梅——诉说衷情。这不知该叫人多高兴啊。哪怕不是眼前的名花那又何妨呢。我想象你转世成未曾见过的花,这些花生长在像法国那样遥远的国度一座不知名的山上。就是面对这样的花说话也是一样。可见我依然爱你,并且爱得如此深沉。
这么说来,我忽然觉得真的在眺望那遥远的国度了。然而,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嗅到这房子的芳香。
这芳香已经死亡了呀!
我喃喃自语,笑出声来。
我是一个从未施过香水的姑娘。
还记得吗?早在四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澡堂里冷不防地遭到一股浓香的侵袭。我不知道这香水的名称,但赤着身子嗅到这种馥郁的香味,感到非常羞愧。嗅着嗅着,我一阵目眩神迷。这时辰,正好是你抛弃我,瞒着我去结婚的时刻;这时辰,你正在新婚旅行的途中, 就以但丁和斯威登堡来说吧,这些西方人对那个世界的幻想,一般比佛典中有关佛爷群居的世界的幻想更现实些,而且是弱小而卑俗的。在东方,也有个孔子,虽然他简洁地将这些归纳为“未知生,焉知死”,可我此时此刻则认为佛典阐述的前世和来世的幻想曲,是无与伦比的难得的抒情诗。
倘使莱纳德夫人的管理人富伊依达是个印度少女,那么莱蒙特叙述他在天界会见基督时高兴得发抖,为什么却没有看见释迦牟尼世尊呢?为什么没有阐述佛典教导的那个世界丰富的幻想呢?
我想起莱蒙特说过,在圣诞节那天,精灵们回到了人世间的家。他叹息精灵们的寂寞,因为他们的遗属认为:人一旦作古,灵魂也会跟着毁灭。从你去世之后,如同在盂兰盆会上祭祀你的精灵时一样,我一次也不曾迎接过你的精灵归来。
你也会因此而感到寂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