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部分_失踪的孩子

“为什么说这些？”

“你很清楚，她爱上詹纳罗了。”

我笑了起来。

“黛黛？爱上里诺？”

“有什么不可能？你觉得你女儿不可能为我儿子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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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那时候，我都没关注黛黛的感情动向，她和艾尔莎完全不同，艾尔莎很欢快，每周都会换一个鞍前马后的“骑士”，黛黛在感情方面从来都没有表示或者朦胧的表白。我把她的这种内向态度，归结为她感觉自己不美。她对自己有点太严厉，我有时候会开她玩笑（“你的那些男同学真的这么没意思？”）。她是一个无法容忍别人言行轻浮的姑娘，尤其是对自己，但也针对我。比如说，我对某个送她回家的男性朋友很热情，我对着一个男人微笑，她都会指责我，更别说卖弄风骚了。几个月前，有一次我们搞得很不开心，她甚至用方言对我说了很难听的话，让我非常生气。

这也许不是对轻浮行为的排斥。听了莉拉的话之后，我开始仔细地观察黛黛。我意识到，她对于莉拉的儿子的保护态度，不是因为她儿童时代的感情，或者说就像我在那之前想到的，是一个少女对于那些受屈辱的人的热情捍卫。我意识到，她对别人的排斥是源于她对于里诺的强烈依恋，这种感情是从小就有的。这让我觉得很害怕，我想到了我对尼诺漫长的爱情，我很不安：黛黛现在走上了同一条道路，但是一条更糟糕的路，因为尼诺是一个很出色的男生，他后来成为一个英俊、聪明、成功的男人，但里诺是一个很不自信、没有文化、没有魅力，也没有任何未来的年轻男子。现在看看他，他的样子已经不像斯特凡诺了，而像他爷爷堂·阿奇勒。

我决定和黛黛谈谈这件事。离她的高中毕业考试还有短短几个月，她很忙，她可以对我说：“我有事儿，我们回头再说吧。”但黛黛不是艾尔莎，黛黛不会敷衍我，也不会假装。对于我的大女儿，我确信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她在做什么，只要我开口，她都会对我开诚布公。我问：

“你是不是爱上了里诺？”

“是的。”

“那他呢？”

“我不知道。”

“你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一直。”

“但假如他不爱你呢？”

“我的生活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考完试再告诉你。”

“你现在就告诉我。”

“假如他接受我的话，我们会离开这里。”

“去哪儿？”

“我不知道，但一定会离开这里。”

“他也痛恨那不勒斯吗？”

“是的，他想去博洛尼亚。”

“为什么？”

“那是一个自由的地方。”

我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她，我说：

“黛黛，你知道你父亲和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并不需要你们的认可，我会离开这里的。”

“哪里来的钱呢？”

“我会工作的。”

“那你的两个妹妹呢？我呢？”

“妈妈，我们迟早都要分开的。”

和黛黛的这次谈话让我觉得很无力。她一本正经地跟说我了这些不可理喻的事，但我尽量表现得很镇静，就好像她在说一些很有道理的话。

然后我带着非常不安的心情，想着要找到什么对策。黛黛只是一个陷入爱河的少女，无论通过什么手段我都要让她听我的话，但问题是莉拉，我很怕她，我马上意识到，跟她的冲突会在所难免。她已经失去了蒂娜，里诺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和恩佐采用了很强硬的手段及时把他从毒品里拽了出来，她肯定无法接受我也伤害他。再加上有我两个女儿陪伴着，对他有好处，在这个阶段他有时候甚至会去帮恩佐干活。假如让两个姑娘不和他来往，里诺可能会又一次迷失。里诺可能出现的退步让我也很担忧，我对他很有感情，他是一个很不幸的孩子，现在成了一个不幸的青年人。他一定一直都很爱黛黛，放弃黛黛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怎么办呢？我对他态度更加热情，我希望不会有什么误解：我欣赏他，只要他提出要求，我会一直帮助他，但无论是谁，都会发现他和黛黛是截然不同的人，无论他们有什么打算，在很短的时间里肯定会遭遇挫折。我的态度让里诺对我很热情，他把我家里坏了的百叶窗、漏水的水龙头修好了，三姐妹在旁边帮忙。但莉拉并不欣赏她儿子的积极态度。如果他在楼上待的时间有点儿长，她会在下面喊他，语气非常蛮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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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仅采取了这个策略，还给彼得罗打了电话。他正准备去波士顿，他去意已决。他很生多莉娅娜的气，用很厌烦的语气对我说，多莉娅娜现在露出了本性，她是一个不可靠的人，没有底线，然后他耐心听我讲了这些。我跟他说了黛黛的事儿，他很熟悉里诺，也记得里诺小时候的样子，也知道他长大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问了我好几次，就是想确信自己没搞错：“他没有毒品的问题吗？”又问：“他工作吗？”最后他说：“这是一件不着边际的事儿。”我们两个达成一致，但我们都知道这个女儿的脾气，这不是她一时兴起的决定。

我很高兴我们的看法一致，我让他来那不勒斯和黛黛谈谈。他答应说要来，但他有很多事儿要做，最后黛黛快要考试时他才出现了，其实是他在出发去美国之前来向两个女儿告别。我们有很长时间都没见面了，他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头发已经灰白了，身体看起来笨重了一些。在蒂娜失踪之前，他见过莉拉和恩佐——后来几次，他来看女儿时都只停留了几个小时，就把两个女儿带去旅行了。他这次来对莉拉和恩佐也很关心。彼得罗是一个客气的男人，他很小心，没有用自己大教授的身份让别人不自在。他和莉拉还有恩佐聊了很久，我很熟悉他严肃、投入的样子，在过去这可能让我觉得很讨厌，但现在我很欣赏这一点，因为他不是做做样子。黛黛说话时和她父亲很像，也是那种神情。关于蒂娜，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恩佐不动声色，莉拉的脸色明朗起来了，感谢他之前写的那封感人的信，她说那封信对她帮助很大，他客气了一下。我那时才知道，因为蒂娜失踪的事情，彼得罗给他们写过信，莉拉真诚的感激也让我很惊讶。莉拉把恩佐完全排除在对话之外，跟我的前夫谈起了那不勒斯的事。他们谈了很久切拉马莱楼的历史，我知道那栋楼在基亚亚街上，我那时候才发现，她知道那座宫殿的结构、历史还有里面的珍藏。彼得罗满怀兴趣在听，我很气愤，我希望他能跟两个女儿多待一会儿，尤其是要面对黛黛的问题。

莉拉终于说完了。彼得罗先是和艾尔莎、伊玛亲热地交谈了一会儿，然后他找机会把黛黛叫到一边，父女俩谈了很久，他们都很平静。他们一边在大路边上走着，一边说话，我透过窗子看着他们。让我惊异的是，我是第一次发现他们是那么相似，黛黛的头发不像她父亲那么茂密，但她骨架很大，走路姿势有些笨拙，和她父亲很像。她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有着女性柔软的一面，但她的每个动作、每个步子都和彼得罗如出一辙，都好像她是从彼得罗的身体里冒出来的。我站在窗前很出神地看着他们。时间过去了很久，他们还在那里聊，艾尔莎和伊玛都开始不耐烦了。艾尔莎跺着脚说：“我也有话要和爸爸说，现在他要走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他啊？”伊玛也嘀咕了一句：“他说，他待会儿也会和我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