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信任她,但我明白,阿黛尔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我怎么能过上我想要过的生活,同时又和我的两个女儿在一起?当然,我指望着尽早和尼诺生活在一起,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可以相互帮助。但这之前呢?我要把和尼诺见面、黛黛、艾尔莎、写作、公共事务、彼得罗的压力——尽管他现在理性一点了,但还会对我施压,这几件事情协调起来,真是太不容易了。更不用说钱的事儿,我剩的钱不多了,新书能给我带来多少收益,我还不知道。我还不可能马上付得起房租、电话费,还有我和两个女儿的日常开销。另外,我们要在哪儿生活呢?现在,我去接两个女儿,我要把她们带到哪里呢?带到佛罗伦萨——她们是在这栋房子里出生的,她们会看到一个温和的父亲、一个热情的母亲,她们会不会以为,一切都神奇地恢复了?尽管我知道,尼诺的下一次闯入,会让她们更加失望,我要让她们有这样的幻觉吗?我要让彼得罗搬走吗?但是,是我自己打破我们的关系的,我应该离开那套房子。
我出发去热内亚时,脑子里有一千个问题,但没有任何答案。我的公公婆婆很冷淡,但很客气地接待了我,艾尔莎满怀热情,但有些怀疑,黛黛对我充满敌意。我不太熟悉热内亚的房子,我只记得那里采光很好。实际上我看到,那栋房子的墙壁上全是书,有很多古老的家具,还有水晶灯,地上铺着精美的地毯,窗帘很厚重。起居室非常豁亮,有一面非常大的窗户,像是把外面的天光云影,还有大海镶在了画框里,就像一幅名画。我发现,我的两个女儿在那个家里行动自如,比在自己家里还自由。她们拿什么都可以,从来都不会受到谴责,她们对家里的女佣说话时,就像她们的奶奶那样,用一种客气但是命令的语气。我刚到那里时,她们给我展示了她们的房间,让我看看她们的玩具,那都是非常昂贵的玩具,我和她们的父亲都不会买的,她们想看看我见到这些玩具时的反应。她们跟我讲了她们做的,还有看到的很多有趣的事。我慢慢发现,黛黛很爱她爷爷,而艾尔莎呢,尽管她紧紧拥抱着我,亲吻着我,一刻也不想和我分开,但她需要什么东西,或者累了,总是会对阿黛尔说。她坐在阿黛尔的膝盖上,大拇指放在嘴里,用一种忧伤的目光看着我。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两个女儿就适应了没有我的日子吗?或者说,最近几个月,她们看到的、听到的,已经让她们厌烦透顶了。她们担心我会带来更多麻烦,她们害怕重新接受我?我不知道。当然,我不敢对她们说:准备一下你们的东西,我们马上走。我在热内亚待了几天,我开始照顾她们。我的公公婆婆从来都不插手我和两个女儿之间的事儿,相反,假如黛黛利用他们的权威来对抗我,为了避免任何冲突,他们会躲开。
圭多·艾罗塔尤其小心,他从来都顾左右而言他,刚开始,他都没提到我和他儿子离婚的事儿。在晚饭后,黛黛和艾尔莎去睡觉时,圭多·艾罗塔出于客气,在关上房门,在书房里开始工作之前——彼得罗每次也是工作到深夜,毫无疑问,这是跟他父亲学的——会和我聊了几句,他有些尴尬。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聊到了政治问题:资本主义危机越来越明显了,艰苦奋斗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边缘化的地区越来越多,弗留利地区的地震,象征着意大利的脆弱和不稳定,左派面临的严峻考验,还有以前的老政党和政治小集团。但是,在谈论这些问题时,他对我的观点丝毫不感兴趣,除此之外,我也没有费劲去表达自己的看法。假如他实在想听我的看法,他可以谈谈我的书,我看到的 我感觉阿黛尔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也要找个借口走开,我想说我很累,但我希望阿黛尔能说一些缓和的话,能让我平静下来。我问:
“尼诺的聪明是没有根基的,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脸嘲讽地看着我。
“他谁都不是,对于一个谁也不是的人,渴望成为一个重要人物,这对他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导致的结果是:萨拉托雷先生会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我的聪明也是没有根基的。”
她微笑了。
“是的,因此你也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我没说话。阿黛尔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就好像那些话不会传递任何情感,而只是说明事实,但我还是很气愤。
“你想说什么?”
“我把儿子托付给你,你却对他不诚实。假如你喜欢别人,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我当时不知道。”
“你在说谎。”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承认了。我说:
“是的,我说谎,但为什么你要逼我给出一个前后统一的解释,那些连贯的解释通常都是谎言。你也跟我说了彼得罗的坏话,而且你还曾经支持我对抗他。你说谎了吗?”
“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站在你那边的,但要遵守一个前提。”
“什么?”
“你以前和丈夫孩子在一起,你是艾罗塔家的一员,你女儿是艾罗塔家的孩子。我不希望你不高兴、不称职,我试着帮助你,让你成为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但现在这个前提没有了,一切都变了。从我这里,从我丈夫身上,你不会得到任何东西,相反,我之前给你的,我现在要拿回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保持平静,我要像她一样,用那种平和的语气说话。
“阿黛尔,”我说,“我是埃莱娜·格雷科,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我他妈才不管你们艾罗塔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