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做,我都支持她。”
“在你不赞同的情况下,也支持她?”
“是的。”
我陪着他来到了汽车前。走在楼梯上时,我想告诉他一件他不知道的事,也就是米凯莱对莉拉有一种狂热的爱意,一种非常危险的情感,就像蜘蛛结的网子,并不是要在肉体上占有她,也不是要她顺从。我有点想说这些,因为我还是很喜欢恩佐这个朋友。我不想他觉得,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克莫拉分子,并认为一直以来,这个黑社会分子都只是想要买他的女人的聪明才智。
“假如米凯莱想把她从你手上抢走呢?”
他不动声色地说:
“我会杀了他。但他不想要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有一个情人了。”
“谁啊?”
“玛丽莎,她又一次怀上了米凯莱的孩子。”
我当时觉得有些迷糊。
“玛丽莎·萨拉托雷吗?”
“是阿方索的妻子玛丽莎。”
我想起我和我的同学阿方索的谈话,他试着告诉我,他的生活非常复杂,但我回避了这个话题。阿方索说的那些话,我只是被其表层的意思所震撼,我没进入到内核。当时,他的痛苦让我觉得有些混乱,为了搞清楚状况,我本应该再和他聊聊,也许聊了,我也不一定能明白,但我还是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
我问:
“阿方索呢?”
“他不在乎,都说他是个飘飘。”
“谁说的?”
“所有人。”
“所有人有些太模糊了,恩佐,所有人还说了什么?”
他用一丝带着讽刺的语气说:
“很多事儿,城区里是非不断。”
“也就是说?”
“现在大家都在说以前的事儿,都说杀死堂·阿奇勒的人是索拉拉兄弟的母亲。”
他出发了,我希望他把他说的那些话也带走,但那些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让我非常担心,也让我很气愤。为了摆脱这种感觉,我打电话给莉拉,语气里夹杂着不安和不满:“米凯莱让你给他工作的事儿,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尤其是最后这次他的提议。你为什么把阿方索的秘密说了出去?你为什么把索拉拉母亲的事儿传了出去?那是我们之间的玩笑。你为什么让詹纳罗来我这里?你为他的安危担忧了?你可以跟我说清楚一点,我需要了解真相。你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你脑子里真正的想法?”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发泄,但我说的这些话,字里行间,还有我的内心都想表达一个意思,就是我希望,我们不要停留在原地,我希望仅仅只是通过电话,我们依然能实现之前的一个愿望,就是保持完整的关系,审视这种关系,把一切都说清楚,对这种关系有一个充分的认识。我希望能激怒她,让她回答其他一些问题,一些更加个人的问题。但莉拉很厌烦,她心情很不好,她对我很冷淡。她说我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在我的生活里,索拉拉兄弟、斯特凡诺、玛丽莎和阿方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们的重要性为零。她很简短地对我说,你度假,写东西,做知识分子,对你来说,我们太土了,太低级了,你就远远地待着吧!拜托了,让詹纳罗晒晒太阳,不然他会像他父亲那样佝偻着背。
她的声音里透出讥讽和鄙夷,几乎是一种无礼,恩佐给我讲的那些事情,在她嘴里变得轻松。我想把她拉入我的世界:我读的书,我从马丽娅罗莎和佛罗伦萨女性团体那儿学到的话,还有我正在考虑的问题。我如果给她提供一些基本概念,她一定会比我更好地解答那些问题,但她的话抹去了任何在这方面进行交流的可能。我想,是的,我过我自己的日子,你过你的。现在你已经快三十岁了,假如你不愿意成长,那你就继续在院子里玩儿吧!够了,我去海边了,马上就动身。
-85-
彼得罗开着车,把我和三个孩子送到了维亚雷焦,我们在那儿租了一套不怎么样的房子,然后他回佛罗伦萨了,他想把他手头上的书完成。我想,现在我是一个度假的人了,一个生活富裕的太太,带着三个孩子,还有很多玩具。我的太阳伞在沙滩上 “你朋友以前工作的工厂,是不是叫索卡沃?”他问我。
“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把那份报纸递给了我。我读到,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的行动队闯入了那不勒斯郊外的一家香肠厂。他们先是朝门卫菲利普的腿上打了几枪,现在门卫的伤势非常严重;然后,他们来到了工厂老板布鲁诺·索卡沃——一个年轻的那不勒斯企业家的办公室,他们连开四枪把他杀了,三枪打在胸口,一枪打在头上。在看那篇报道时,我仿佛看到了布鲁诺被毁掉的面孔,一起被毁掉的还有他白得耀眼的牙齿。噢,我的天呐,我简直目瞪口呆。我让彼得罗看着孩子,跑去给莉拉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但没人接。晚上我又试了一次,还是没人接。我在第二天才联系上她,她很紧张地问我:“怎么了?詹纳罗出了什么状况了吗?”我让她放心,詹纳罗很好,我跟她说了布鲁诺的事。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听我讲完,最后很平淡地嘀咕了一句:“你真是跟我讲了一个坏消息。”她没说别的,我提醒她:“你给认识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讲讲是怎么回事儿,你问问,看怎么发吊唁的电报。”她说,她和工厂的任何人都没联系了,再说,发什么电报。她嘟囔了一句,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