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她悲伤地回答。“可是我不敢相信你真的皈依了一种新的神灵。阿历克,像你感觉到的这种闪光,我想恐怕不会长久的!”
她原先靠在台阶上,她在说话的时候就转过身来,面朝着阿历克;于是他的眼睛就在无意中落在了苔丝的脸上和身上,打量着她,思考着。他身上那个卑劣的人此时已经安静了;但是肯定没有铲除,也没有完全抑制住。
“不要那样看着我!”他突然说。
苔丝此时对自己的动作和神气并没有完全意识到,听了他的话立即把她那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的目光收了回来,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她从前心中常常出现的痛苦情绪复活了,那就是她天生了这样一副容貌,但是却老是出错。
“不,不!不要说对不起。不过你既然戴着面纱遮着你美丽的脸,那你为什么不继续戴着它呢”
她把面纱拉了下来,急忙说,“我戴面纱主要是为了挡风的。”
“我这样对你发号施令似乎是太严厉了!”他继续说:“不过最好我还是不要多看你。看了也许太危险。”
“别说啦!”苔丝说。
“唉,女人的脸早已经对我产生过太大的魅力,能叫我不害怕吗!一个福音教徒和女人的脸本来没有关系;但是它却使我想起了我难以忘记的往事!”
说完了这些话,他们就慢慢地朝前走着,偶尔随便说一两句话,而苔丝心里一直在想,他究竟要同她走多远,同时也不愿意明着把他赶回去。当他们走到栅栏门和台阶时,常常看到一些用红红绿绿的油漆写的《圣经》格言,她问他知不知道是谁不辞辛苦把它们写上去的。他告诉她,写格言的那个人是他和另外一些在那个教区工作的人请来的,把那些格言写上去,目的也就是要去感化邪恶一代的心。
后来他们走到了那个被称作手形十字柱的地点。在这一片荒凉的白土高地上,这个地方是荒凉的地方。它决不是那种画家和爱好风景的人所追求的那种美,而是相反的带有悲剧情调的美。这个地方的名字就是从矗立在那儿的那个石头柱子来的。那是一根奇怪的粗糙的用整块石头做成的柱子,在任何本地的采石场里,都找不到这种石头,在这块石头的上面,粗糙地刻了一只人手。关于它的历史和意义,有许多不同的说法。有的权威人士说,那儿从前曾经竖有一根完整的虔诚的十字架,而现在的剩余部分只是它的底座了。也有另外的人说,那是一根完整的石头柱子,是用来标明地界和集合地点的。无论这根柱子的出处如何,但是由于各人的心情不同,看到那根石头柱子竖在那儿,有的人感到凶恶,有的人感到阴森;就是从那儿走过的感觉最迟钝的人,也会产生出这样的印象。
“我想我现在一定要离开你了!”他们在快接近那个地点时他说。“今天晚上六点钟我必须到阿伯特色诺去讲道,我走的路从这儿往右拐。苔丝,你今天把我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了——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我必须走了,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现在说话怎么变得这样流利了你能说这样好的英语是谁教你的呢”
“我是在苦难中学会一些东西的!”她含糊其词地说。
“你有什么苦难呢”
她把她 --------
自从苔丝上次无功而返以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照常在地里干活。冬天的枯风依旧吹着,但是用草做成的篱笆围成的屏障,为她把吹来的风挡住了。在避风的一面,放着一架切萝卜的机器,机器上新漆了一层发亮的蓝色油漆,在周围的暗淡环境的对比下,似乎显得有声有色。在和机器正面相对的地方,有一个堆积如山的萝卜堆,那些萝卜从初冬就保存在那儿了。苔丝站在萝卜已经被掏开的那一头,用一把弯刀把一个个萝卜上的根须和泥土清理干净,再把萝卜扔进切萝卜片的机器里。有一个男工人摇动着机器的摇把,新切的萝卜片就从机器的槽口里不断地流出来,那些黄色萝卜片的新鲜气味,同外面的呼呼风声、切萝卜的刀片的嗖嗖声和苔丝戴着皮手套清理萝卜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在萝卜被拔走以后,那一大片土地上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褐色的土地,现在上面又开始出现了深褐色的带状条纹,这条长带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宽了。沿着垅起的长带,有一种十条腿的东西在不紧不慢地从地的这一头到另一头爬行着,那是两匹马、一个人和一张犁在田地里移动着,正在把收获过后的土地耕好,准备春季里播种。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一切都还是那样单调,那样沉闷。后来,在被犁开的田地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