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飞快地向山下冲去,狗车的轮子像陀螺似地嗡嗡直响,左右不停地摇晃着,车轴也同前进的直线形成了轻微的斜角;在他们的前面,马的躯体不停地上下颠簸着。有时候,马车有一个轮子离开了地面,好像跑出去好几码远;有时候,马车又带起一块石子,旋转着飞过树篱;马蹄踏在燧石上,火花飞溅出来,比日光还亮。随着他们的飞奔,笔直的道路变得更加开阔了,道路就像一根被劈开的木棍分成了两半,一边一半地,从他们身旁一闪而过。
风吹透了苔丝的平纹细布衣服,直达她的肤肌,她刚洗过的头发也被吹拂起来,飘在脑后。她决心不把她的害怕暴露出来,不过她还是把德贝维尔握着缰绳的胳膊紧紧抓住了。
“别碰我的胳膊!你要是抓住我的胳膊,我们都会被摔出去的!你搂着我的腰好啦!”
她把他的腰搂住了,两人就这样跑到了山下。
“虽然你这样莽撞,不过总算安全了,谢天谢地!”她说,脸上都是激动的神情。
“苔丝——别说啦!也别发脾气啦!”德贝维尔说。
“我说的可是真话。”
“好啦,你不应该刚一觉得危险过去了,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就撒开了手呀。”她先前并没有意识到她刚才干了些什么;在她不自觉地搂着他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根子还是石头。她又恢复了她的矜持冷淡,坐在那儿不再搭话,他们就这样一直走到另一个山坡的顶上。
“喂,又要下山啦!”德贝维尔说。
“不要乱来,不要乱来!”苔丝说:“请你一定要多一些理智,先生。”
“不过,当人到了这个地区最高的山顶上,都肯定要冲下山去的,”他反驳说。
他把缰绳索一松, --------
苔丝担负的工作就是当一大群鸡的监护人、食物供应商、护上、外科医生和朋友,这群鸡的大本营是矗立在一个场院中的一所旧茅屋,那个场院从前是一个花园,但是现在却被踩成了一块满是沙土的方形场地。茅屋上爬满了长春藤,屋顶上的烟囱也布满了这种寄生植物的枝蔓,因此变得粗大了,它的外形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废弃了的塔楼。下面的房间全都作了鸡舍,这一群鸡带着主人的神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仿佛这些房子都是它们自己建造的,而不是由那些埋葬在教堂墓地中现在已化为尘土的地产保有人建造的。当这份产业根据法律一落到斯托克德贝维尔夫人手里,她就满不在乎地把这所房子变成了鸡舍,这在往日房主的子孙们看来,简直就是对他们家的侮辱,因为在德贝维尔家来到这儿住下以前,他们对这所房子都怀有深厚的感情,花费了他们祖先大量的金钱,房子也一直是他们好几代人的财产。他们说:“在我们祖父的时候,有身分的人住这所房子也是够好的。”
在这所房子的房间里,曾经有几十个还在吃奶的婴儿大声哭叫过,而现在里面却回响着小鸡啄食的噗噗声。在从前摆放椅子的地方,现在却摆放着鸡笼,从前椅子上坐着安详的农夫,而现在鸡笼里却养着心神不宁的母鸡。在壁炉烟囱的墙角和曾经火光熊熊的壁炉旁边,现在堆满了倒扣过来的蜂窝,变成了母鸡下蛋的鸡窝;门外的一块块园畦,从前每一块都叫房主拿着铁鍬拾掇得整整齐齐,现在都让公鸡用最野蛮的方式刨得乱七八糟。
修建这所房子的花园四周有一道围墙,只有通过一道门才能进入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