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部分_我们共同的朋友

然而，他看见她正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便重新把晨衣下摆提起来，塞在一边腋下，另一只手握住茂密的胡须，默默地用眼睛盯着她。

“自然而然，阿尔福莱德，”她略带几分胆怯，抬头望着他的面孔说，“在这种紧急时刻，会想到我们认识的那些最有钱的人，并且也是头脑最简单的人。”

“一点儿不差，索福罗尼娅。”

“鲍芬夫妇。”

“一点儿不差，索福罗尼娅。”

“不能从他们身上打点儿主意吗？”

“从他们身上打什么主意，索福罗尼娅？”

她又在心里反复盘算着，而他又像方才一样眼睛盯着她。

“当然啦！我一再想到鲍芬夫妇，索福罗尼娅，”他在一阵毫无结果的沉默之后继续说，“可是我没有找到出路。他们戒备森严呢。那个该死的秘书挡在他们和——有身价的人们中间。”

“假如能把他除掉的话？”她在又一阵反复盘算之后说，脸色开朗了一点。

“慢慢儿来，索福罗尼娅。”她那位密切注视着她的丈夫用一种保护人的态度说道。

“如果能设法除掉他，而又让鲍芬先生觉得这是给他帮了一个忙的话？”

“慢慢儿来，索福罗尼娅。”

“我们近来注意到，阿尔福莱德，这个老头子正变得非常多疑，不信任人。”

“而且还很吝啬，我亲爱的；这一点对于我们尤其不利。无论如何，慢慢儿来吧，索福罗尼娅，慢慢儿来。”

她真是慢慢儿来了，过了一会儿说：

“假如说，我们对他身上的这种倾向已经确有把握，并且在这方面下了工夫的话。假如说我的良心——”

“什么叫良心，我们自己有数，我的宝贝儿，是吗？”

“假如说，我的良心不能让我再向他隐瞒那个一步登天的丫头告诉我的关于那个秘书向她求婚的事。假如说，我的良心驱使我不得不把这话说给鲍芬先生听。”

“我倒很欣赏这个。”拉姆尔说。

“假如说我就这样说给鲍芬先生听，暗示他我的敏感的关切和人格——”

“说得好，索福罗尼娅。”

“——暗示他我们的敏感的关切和人格，”她继续说下去，在强调这个词儿时显得有些辛酸，“不能允许我们保持沉默，对这位秘书如此贪财和诡诈的取巧行为，对他对十分信任他的主人如此严重地背信弃义的行为。假如说，我曾经把我这种出于道德之心的内心不安向我出色的丈夫提起过，而他呢，凭他的正直，便告诉我：‘索福罗尼娅，你必须立即向鲍芬先生揭露这件事。’”

“再说一遍，索福罗尼娅，”拉姆尔换了换支撑着他身体的那条腿，同时说道，“我倒喜欢这个。”

“您说过，他防卫森严，”她继续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假如这样做能够达到让他把秘书辞退的目的，就会打开一个缺口。”

“继续阐述您的观点，索福罗尼娅。我开始非常喜欢这个了。”

“由于我们是无懈可击地正确，帮助他睁开眼睛，看见他所信任的人对他的背叛，我们就会对他拥有一种可以提出要求的权利，并且取得他的信任。至于说在这件事情上收获是大是小，我们必须——因为不能不这样——等着瞧。或许我们将会在可能达到的范围内得到最大的收获呢。”

“或许是。”拉姆尔说道。

“您觉得是否就没有可能，”她以同样冷冷算计的口气问道，“由您来取代那位秘书？”

“并非没有可能，索福罗尼娅，或许能设法办到。无论如何有可能巧妙地向这一点引导。”

她点头表示理解他话中的暗示，眼睛却望着炉火。“拉姆尔先生，”她若有所思地说着，话中不无一些儿讥刺；“拉姆尔先生只要力所能及，是愿意愉快地去办任何事情的。拉姆尔先生，他自己是一个生意人，也拥有资本。拉姆尔先生一向受人之托，办些极其棘手的事情。拉姆尔先生，他把我自己那点儿财产经营得那么令人称赞。而他，说真的，因为本身是个有钱人，凭着这一有利条件，已开始有着一种不为利诱和无可猜疑的好名声。”

拉姆尔先生微笑了，甚至还拍了拍她的头顶。他立在她身边，阴险地品尝着这计谋中的美妙滋味，把它作为自己深思的主题，这时，他的脸上似乎有了一只比他有生以来增大了一倍的鼻子。

他立在那儿细细思忖，而她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眼望灰烬中的煤火，这样过了一小段时间。然而，当他重又开始说话时，她立即畏缩地抬头望着他，注意听他讲，似乎她刚才正在想到自己那种两面派行径，对他的手和脚的惧怕这时又在她的心头复活了。

“索福罗尼娅，我好像觉得您忽略了事情的一个枝节。也许您没有忽略，因为女人是了解女人的。我们能把那个丫头本人也撵走吗？”

拉姆尔太太摇摇头。“阿尔福莱德，她对他们两个人拥有一种极大的控制力。跟一个拿工钱的秘书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可是这位可爱的孩子，”拉姆尔不怀好意地一笑，说道，“应该对她的男女恩主开诚相见呀。这位可爱的人儿应该对她的男女恩主充分信任，毫无隐瞒才是呀。”

索福罗尼娅再次摇摇头。

“好吧，女人是了解女人的，”她丈夫颇有些失望地说，“我并不强求这个。如果能把他们两个全都扫除干净，我们就可能大功告成，财运亨通了。我来理财，我老婆来理人——嘿！”

她再次摇摇头，回答说：“他们绝不会跟那个丫头吵翻的。他们决不会惩罚那个丫头的。我们必须接受这丫头，准没错儿。”

“好吧！”拉姆尔耸耸肩，大声说，“就算如此吧！只不过要时常记住，我们并非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