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部分_我们共同的朋友

“当我提出要跟米尔维先生和米尔维太太一块儿来的时候，”贝拉说，“鲍芬太太一再要我这样做，为了我能对她谈谈我对丽齐·赫克萨姆的一点儿看法——一钱不值的看法，洛克史密斯先生，仅仅不过因为这是一个女人的看法而已——在您看来，这确实又是一个这种看法一钱不值的新理由了。”

“鲍芬先生指示我以同样的目的上这儿来。”秘书说。

他俩一边说话，一边离开了那条小街，出现在河边一片树木丛生的美景中。

“您对她印象好吗，洛克史密斯先生？”贝拉继续说，她意识到自己是在表示满心愿意跟他接近。

“我对她评价很高。”

“我真高兴您是这样的！她的美当中有某种非常优雅的东西，您说是吗？”

“她的外表非常引人注目。”

“她身上有一种非常触动人心的淡淡的哀愁。至少我——我并不是在提出我自己浅薄的看法，您知道，洛克史密斯先生，”贝拉很羞涩地在为自己作辩解，“我是在向您请教。”

“我也注意到了她那种哀愁。我希望那不会是，”秘书低声地说，“那项已经撤消的诬告所造成的。”

当他们无言地向前走过一小段路程之后，贝拉先偷偷地望了秘书一两眼，然后突然说道：

“噢，洛克史密斯先生，别对我狠心，别对我严厉；放宽宏大量些！我想跟您平等地谈一谈。”

秘书的面容突然间开朗了，他回答说：“我以我的荣誉作保证，我心里想到的只有您。我强迫自己克制些，以免我更加随意了，会让您产生误解。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谢谢您，”贝拉伸出纤巧的手说道。“原谅我吧。”

“不！”秘书热切地大声说。“原谅我吧！”因为她眼中含着泪，这双眼睛在他看来比世界上任何其它发光的东西都更加美丽(虽然这双眼睛颇带几分谴责，也令他销魂)。

当他们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之后：

“您刚才正要跟我谈丽齐·赫克萨姆，”秘书说，他甩脱了并且完全丢开了长久以来笼罩着他的那层阴影。“我也正要跟您谈她呢，假如刚才是我先开口的话。”

“那么您现在可以开口呀，先生，”贝拉回答时望了他一眼，仿佛她拿自己的一个酒窝儿放在“可以”这个词儿下边，来表示着重似的，“您打算说的是什么呢？”

“您当然记得，在她写给鲍芬太太的那封短信里——信虽短，但是句句中肯——她提出条件，要求无论是她的名字，或者是她的住址，都必须由我们严守秘密。”

贝拉点头表示她记得。

“我的任务是查明她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条件。鲍芬先生托付我搞清楚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想搞清楚，那份已经撤消的诬告是否仍然给她遗留下什么污点。我的意思是，是否仍然让她在任何人面前，甚至在她自己面前处于不利的地位。”

“是的，”贝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懂得。看来这样做是很周到和很得体的。”

“维尔弗小姐，您可能没有注意到，她也像您对她一样地对您感兴趣呢。正像您被她的美——她的外表和风度吸引住一样，她也被您的美吸引住了呢。”

“我当然没有注意到，”再一次用她的酒窝儿来表示着重，“我本来以为，她——”

秘书微笑着举起一只手，明明是要插一句话：“不是说她应该更加高雅些吧。”贝拉脸上泛起深深的红晕，因为自己稍微显得有点儿卖俏，便被他发现了。

“所以说，”秘书重又讲下去，“假如您在我们离开她之前能够单独跟她谈谈，我觉得在你们中间一定会建立起一种很容易而且很自然的信任的。当然，谁也不会要求您去辜负这种信任；即使要求了，您当然也不会这样做。不过，假如您不反对向她提个问题的话——为了确实判断一下她本人对这一件事的感受如何——您可以从远比我或者其他任何人更为有利的地位上来做的。鲍芬先生很想知道这个，我也很想知道。”秘书停了一小会儿之后又说，“因为一个特别的理由，我也很想知道。”

“我很高兴，洛克史密斯先生，”贝拉回答说，“我也能有一点儿用处，因为，在今天那个严肃的场面之后，我感觉到，我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一无用处啊。”

“别这么说话。”秘书恳求地说。

“噢，可我的确是那个意思呀。”贝拉抬起眉毛说。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是一无用处的，”秘书反驳说，“若是他能为任何别人减轻活在世上的负担的话。”

“可我向您保证我不能，洛克史密斯先生。”贝拉半似哭泣地说。

“为您的父亲也不能吗？”

“亲爱的、心爱的、不顾自己的、容易满足的爸啊！噢，对！他以为，为了他，我是能够的。”

“只要他是这么认为的，那就足够了，”秘书说，“原谅我插一句：我不喜欢听您说贬低您自己的话。”

“可您自己有一回贬低过我呢，先生，”贝拉撅着嘴，心里这样想，“希望您心里对您造成的后果感到满意才好！”然而，她却没有讲出一句像这样的话，她甚至于言不由衷地扯些不相干的事情。

“洛克史密斯先生，我们有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自自然然地谈话了，所以要我再跟您谈起另外的话题来，只觉得窘得慌。我是想谈谈鲍芬先生。您知道我对他是非常感激的；是吗？您知道我对他是真心实意地尊敬，也知道，由于他的慷慨，我跟他之间有了一种牢固的联系；您知道的，是吗？”

“这是毫无问题的，我也知道他喜欢有您做伴。”

“正因为这个，”贝拉说，“所以我就很难来谈论他了。可是——他待您好不好呢？”

“他怎么待我您都看见了。”秘书回答说，态度容忍，但却是自尊的。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贝拉非常激动地说。

秘书眼中发光，注视了她一下，即使他向她说一千次感谢，他也不能比这一次注视说出更多的话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