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部分_我们共同的朋友

“您有一颗绅士的心灵，我知道我可以信赖您。等您上楼之后，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跟您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我会感到很荣幸。”

“请您别露出那种样子来，假如我在态度上比我说的话更加漫不经心，请您别以为我这人言行不一。可能有人监视我。”

特威姆娄大吃一惊，一只手抚摸着前额，靠在椅背上暗自思忖。拉姆尔太太立起身来。大家都立起身来。太太们走上楼去。先生们立即闲散地跟在她们的身后，弗莱吉贝把这段说话的时间全神贯注地用于观察布茨的胡子、布鲁尔的胡子和拉姆尔的胡子，并且考虑着等他用摩擦方法使自己生出胡子之后，最好采取其中的哪一种类型，假如他面颊上的神怪神怪，原文为Genie，指阿拉伯神话中的神怪。肯对他的摩擦作出反应的话。

在客厅里，人们按照平时的习惯聚成几堆。莱特伍德、布茨和布鲁尔像飞蛾似的围绕着那支黄色的蜡烛——一支快要泪尽光灭、带有几分裹尸布味道的蜡烛——蒂平斯夫人的身边转来转去。几位生客在和议员维尼林与议员之妻维尼林太太应酬。而拉姆尔则抱着两只胳臂，像靡菲斯特靡菲斯特，见第155页注①。似的立在一个角落里，身边有乔治娅娜和弗莱吉贝。拉姆尔太太坐在一张桌边的一只沙发上，请特威姆娄先生看她手中的一本照片簿。

特威姆娄先生在她面前的一只小沙发椅上坐下，拉姆尔太太拿一张照片请他看。

“您是有道理吃惊的，”她柔声地说，“但是我希望您别让人家看出来。”

心慌意乱的特威姆娄极力不使人看出来，却更加使人容易看出来。

“我想，特威姆娄先生，直到今天为止，您从来没见过您这位远亲吧？”

“没有，从来没有。”

“既然现在您看到他了，您看见了他是怎样一个人。您不会因为他而感到骄傲吧？”

“说老实话，拉姆尔太太，我不。”

“假如您事先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您就会更加不愿意承认跟他的关系了。看这另外一张照片，您看怎么样？”

特威姆娄的镇定程度只够用来大声说，“非常像！像极了。”

“您或许已经看出来，他最留心的是谁？您注意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吗？”

“注意到了。可是拉姆尔先生——”

她瞟了他一眼，可是他不懂是什么意思，她拿另一张照片给他看。

“非常好，是吗？”

“美极啦！”特威姆娄说。

“简直像漫画一样地相像吧？——特威姆娄先生，我真没法告诉您，我心里经过怎样的斗争，才下决心像现在这样跟您谈。这是因为我确实知道我可以信赖您，您决不会出卖我，我才这样做的。请您诚恳地答应我，您决不出卖我对您的信任——说您尊重它，即使您不再尊重我，——那我便满意了，像您跟我起过誓一样。”

“夫人，我凭我一个穷绅士的荣誉——”

“谢谢您。我不希望更多了。特威姆娄先生，我求您救救那个孩子！”

“哪个孩子？”

“乔治娅娜。她要变成牺牲品了。人家诱骗她跟您那个亲戚结婚。这是一桩合伙的圈套，一项为了钱所干的投机勾当。她在意志上和性格上都没有力量挽救她自己，眼看她就要被人家卖掉，痛苦一辈子了。”

“惊人啊！可是我能做什么来防止此事呢？”特威姆娄问道；他感到极为震惊，茫然不知所措。

“再看这张照片。不大好呢，是吗？”

她把头向后一仰，挑剔地看着照片，那副轻松愉快的姿态，让特威姆娄惊呆了，但是他仍然模糊地感到有必要把他的头也向后仰去，于是他便这样做了。虽然他根本没有看见这张照片，就好像它是远在中国似的。

“确实不好，”拉姆尔太太说，“不自然，而且夸张！”

“确——”而这时特威姆娄已经一蹶不振、语无伦次了，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变成为“——实如此。”

“特威姆娄先生，您的话在她那个闭目塞听、不可一世的父亲面前是会有分量的，您知道他把您的家族看得多么重。抓紧时间，去警告他。”

“可是警告他去对付谁呢？”

“对付我呀。”

特威姆娄可谓万幸，在这一关键瞬息获得一个刺激。这刺激是拉姆尔的声音。

“索福罗尼娅，我亲爱的，你给特威姆娄先生看的是哪些照片呀？”

“知名人士们的，阿尔福莱德。”

“把我最近照的那张给他看看呀。”

“好的，阿尔福莱德。”

她把手中的一本照相簿放下，拿起另一本来，一页页地翻，把那一张照片找出来指给特威姆娄看。

“这是拉姆尔先生最近照的。您看好不好！——请您警告她的父亲来对付我。我罪有应得，因为我一开头便参与了这个计谋。这是我的丈夫、您的亲戚和我一同搞的计谋。我告诉您这个，只不过是要让您明白，那个可怜的、愚蠢的、多情的小人儿需要有朋友帮助，需要有人来挽救她。您不必把这些全都告诉她父亲，到此为止，您会宽容我，也会宽容我的丈夫的。因为，虽然今天这个庆祝宴会只是一场卑劣的表演，但是他是我的丈夫，我们必须活着。——您觉得这张照片还像吗？”

特威姆娄已经被搞得晕头转向了，他假装拿他手里的照片跟照片里的人作比较，那个人正从他靡菲斯特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朝他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