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部分_我们共同的朋友

“我不知道您是否碰巧也读过很多关于非洲旅行的书，洛克史密斯先生？”雷·维说道。

“我读过几本。”

“那么，您知道老是有一个什么乔治王，或是一个什么布伊王，或是一个什么桑波王，或是一个什么比尔王，或是一个巴尔、或者拉姆、或者强克、或者随便一个什么王，都是水手们偶尔给起的名字。”

“在哪儿呢？”洛克史密斯问道。

“哪儿都有。我的意思是说非洲哪儿都有。不妨说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因为黑人皇帝不值钱——而且我想——”雷·维说，有些辩解的口气，“也都很不像样子呢。”

“我很同意您的意见，维尔弗先生，您是想说——？”

“我是想说，那种皇帝通常都只戴一顶伦敦帽子，或者一副曼彻斯特背带，或者一条肩章，或者穿一件制服大衣，两条腿冲进袖筒里，或者诸如此类的打扮。”

“一点儿不差。”秘书说道。

“对您说实话，洛克史密斯先生，”这位心情愉快的小天使说道，“从前家里人丁多，开销大，我老是让自己想起那种皇帝来。您是个单身汉，您不能想象，从前我只有一件穿的，要想同时有不止一件的好穿戴，是多么困难啊。”

“我能毫无疑问地相信是这样的，维尔弗先生。”

“我提这个，”雷·维心头暖洋洋地说，“只是证明我女儿贝拉的亲切细致、体贴入微的感情。假如她有点儿被宠坏了，在那种情况之下，我并不认为有多么了不起。可是没有啊，一点儿也没有。而她是多么的漂亮啊！我希望您和我意见一致，认为她非常漂亮，洛克史密斯先生意下如何？”

“我当然是这样认为的。每个人都一定会这样认为的。”

“我希望如此，”小天使说道，“的确，我毫不怀疑这一点。这是她人生的一大进展，洛克史密斯先生。是她前途的一大开端！”

“鲍芬先生和鲍芬太太跟维尔弗小姐做朋友，这是再好也没有了。”

“再好没有啦！”心满意足的小天使说道，“我确实在想，事情进行得多么顺利哟。假如说，约翰·哈蒙先生还活着——”

“他死了更好。”秘书说道。

“不啊，那太过分了，我可不愿意这么说，”小天使极力争辩说，有点儿像是在抗议他那非常断然和无情的口气，“但是他可能配不上贝拉，或者贝拉可能配不上他，或者是其他各种各样的情况，而我现在希望她能够自己挑选。”

“她是否——既然蒙您信任，跟我谈这个题目，请原谅我问一声——她是否——也许——已经选好了？”秘书支支吾吾地说道。

“哎呀，还没有呢！”雷·维回答说。

“年轻女士们往往会，”洛克史密斯暗示说，“选择了而又不对他们的父亲说选中的是谁呢。”

“我们可不是这样，洛克史密斯先生。我跟我女儿贝拉之间是有正式的联盟和相互信任的誓约的。刚刚前天才订下的。是从——这些个，”小天使说着，把他上装的翻领和裤子的两只口袋轻轻地拉了拉，“噢，没有，她还没有选中呢。说实话，年轻的乔治·桑普森，在约翰·哈蒙先生——”

“但愿世界上不曾有过这个人！”秘书阴沉地皱着眉头说道。

雷·维吃惊地望着他，心想他对这位可怜的死者是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怨恨，便又继续说：“在约翰·哈蒙先生被人家四处寻找的那些日子里，年轻的乔治·桑普森的确是围着贝拉转的，而贝拉也让他那么围着。可是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现在就更加不大有可能去考虑了。因为贝拉的心可大着呢，洛克史密斯先生，我认为我可以预言，她一定能嫁上个有钱人。这一回呀，您瞧吧，她一定能同时既得到财产，又得到人的，一定能睁开眼睛亲自挑选的。我要走这边儿了。很遗憾这么快就分手了。再见了，先生。”

秘书继续向前走，这次谈话并没有使他的情绪提高多少，当他到达鲍芬宅邸时，发现贝蒂·希格登正在等候他。

“可得谢谢您了，先生，”贝蒂说，“要是能让我大胆地跟您谈一两句话。”

他告诉她说，她想谈多少就可以谈多少；并且把她领进自己屋里，请她坐下。

“是说斯洛皮的事儿，先生，”贝蒂说，“所以我才自个儿一个人上这儿来。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跟您谈什么，我一大早趁他没起床就走了。”

“您的精力真了不起啊，”洛克史密斯回答说，“您跟我一样年轻呢。”

贝蒂·希格登慎重地摇着头。“就我的岁数说，还算结实，先生，可是并不年轻啦，感谢主啊！”

“您感谢主是因为自己不年轻吗？”

“是呀，先生。假如我还年轻，那就得把一切都重新经历一遍，那还得过多少个厌烦的日子才能活到头哟，您说不是吗？可是别管我了；说说斯洛皮的事儿吧。”

“他的什么事，贝蒂？”

“是这么回事儿，先生。他觉着他可以在你们好心肠的太太和先生的帮助下一切顺利，同时还可以照旧给我干活儿，不管我怎么说，都没法儿让他不这样想。而他是不可能这样的。他要让自己丢开一切去得到机会过好日子，并且有个奔头儿，他就必得丢开我。嗨；他不肯呀。”

“我正因为这个而看重他。”洛克史密斯说。

“是吗，先生？或许我自己也是因为这个才看重他的。可还是不能让他这样下去呀。所以说，既然他不愿意丢开我，我就打算丢开他。”

“你怎么丢开他呢，贝蒂？”

“我打算离开他，自己跑掉。”

秘书惊讶地注视着那张不屈不挠的老脸和那双亮光闪闪的眼睛，同时嘴里重复着说：“离开他，自己跑掉？”

“是的，先生。”贝蒂点了一下头，说道。在她这一点头和她嘴角边坚定的表情之中，有着一种无可置疑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力量。

“得啦，得啦，”秘书说道，“我们必须谈谈这件事。让我们从从容容地来谈谈这个吧，一步步把事情完全搞清楚，找出一个真正的解决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