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凯乐·维依的主意,我们每个人每个月要为大家提供一样家常午餐。作为法式大菜的专业学生和白酒鉴赏家,凯乐有一次带我们三个从办公室出来到好莱坞·希尔斯附近一家由法国厨师料理的私人比萨饼店去喝一盏。我坐在竹凳上,一面喝着不兑水的“香摈”酒,一面发表一些似是而非、针贬时弊的评价。凯乐听得入迷,迟迟不愿让这次兴奋结束。我看到几个布朗特坞的家庭主妇带着在石头上烤出的特制比萨饼回家,而我回家的时候却对我是否会将钱花在我生活中的哪个男子身上不抱幻想。
这个月凯乐带来两三个法国苹果派,苹果切得非常薄,我们都认为他一定是用刀片做的。切片按照同心圆的方式,完美地抖放在一层牛奶蛋糊上,切片上则浇上一层桔子冻,他把这桔子冻雅称为杏黄釉。
“哎呀,凯乐,”我说,“为什么你不马上去面包烤房?你可以挽救许多的艺术品。”
“安娜,就是有许多像你这样的人才把这‘派妲’糟蹋了。”
“‘派妲”’我故作沉思只不过是想取笑他,“那不是一种中东人的三明治吗?”
芭芭娜烤了玉米饼。罗莎琳带来的是蒸锅金枪鱼。丢勒·卡特尔的贡献,不用说,是得克萨斯干辣椒,又辛又热足以让你泪流满面。弗兰克·常的母亲做了中国小笼包。我则去买了足够一家人吃的麦卡鲁格斯炖鸡。
凯乐看上去有点伤心:“我不敢相信我们居然会允许那种半成品摆上这美丽的桌子。”
“嗨,我可没有一个妻子替我上商店。”
“谁在说妻子了?我自己到蓝奇商场,放进每一个酥饼,每一片水果都是亲手挑选。”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有强迫症的疯子。”
“那么芭芭娜呢?那么罗莎琳呢?”凯乐不依不饶,“她们有妻子吗?但是她们是不是把她最佳的努力成果带给了她们的同事?”
“他有妻子。”我戏剧性地把战火燃向了唐纳多,他正把目光从一个揭开盖子的蓝色大塑料碗上移过来。碗里装满了莴苣,切成薄片的胡萝卜与小萝卜在莴苣四周围成一圈,上面撒着红色洋葱头旋成的小环还有绿色的胡椒粉,简直就是一个蔬菜万花筒。
“承认吧,唐纳多。是你妻子做的这份色拉。”
“证据确凿。我从来就不知道哪个男子会用厨具。”芭芭娜用她特有的干巴巴的方式评论说,“饮食总是超越他们。”
唐纳多旋开一个乳酪瓶的盖子,将里面的一堆新鲜蓝色乳酪全部倒进碗里:“罪如所诉。铐上我,拷打我。”
“真是诱人。”我低声说,越过他把手伸向中国小笼包子,凭经验,我知道那才是所有食物中最好的一样。
起初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他的眼睛正盯着他用来拌色拉的那个黑色塑料钳子;钳子是从“西密”河谷家中厨房里的杂用抽屉里拿来的,那儿有与 高威罗拾起徽章在手上把弄。我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一个皮带扣,他们不可能给我提供一整条皮带。”
他指了指放在腿上的档案。他绕过办公室桌坐在前面,以管理者的姿态,把自己的位置坐得离我们很近,以显示出我们完全平等。而他两只腿却交叉放着,坐得很舒适,嘴里一直咬着一支雪茄。
“先回到银行这件案子……看起来安娜似乎做了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她查明了有一桩严重犯罪正在进行中,就单枪匹马地阻隔和治服了目标,并且在没pd在场的情况下将其拘捕……然后”——他摇了摇头笑了——“案犯供认了其余六桩劫案!”
他笑了又笑,一直笑到咳嗽起来.满脸涨得通红。
丢勒·卡特尔一点笑意也没有。他把一种胆怯不安又近似仇恨的目光对准高罗威。我记得唐纳多告诉过我他们之间的争斗,就感到一阵寒战,心想不知高罗威是否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特别行动处的安娜没有呼叫以求得到后备支援,所以给她自己和公众都造成了威胁。”丢勒说。
高罗威睁大了眼睛:“你是对的。在进行过程中呼叫211是被认可的程序。”
他的手臂垂放在椅子的两边,两手里依然握着那枚沉重的“皮带扣”,带着一种无可更改的冷淡的目光揣摩着它。现在,他们俩勾结到一块儿去了。
“从技术上说他是对的。”我不耐烦地摆着腿,“但他否决我的调职就不对,因为——”
“我说过在开始你们俩各有道理,”高罗威粗暴地打断我,“不要撅着嘴,安娜,这会给你添上许多皱纹的,你多年轻多漂亮啊。”
他扬起眉,激我回应他的话。但我并没有理会他的暗示给他一个笑容,反而更加连鼻子也皱了一皱。不过最终,我没有再撅嘴了。
“我将赞成丢勒的附录成立。”
这意味着它将永远成为我个人档案的一部分。别的人将只会读到它,不知道事件的真相,并猜想我一定是把事情搞砸了。这样颠倒黑白是不公平的。
“那是一个起码的错误。”
“没有人说你必须同意。”
“我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同意,我肯定eeoc会支持我。”
我停下来,几乎无法呼吸,勇气突然之间不知道转移到哪儿去了。现在,他们俩个都盯着我,坐在他们的椅子里一点不安都没有,而我不知不觉中脚步已经迈到房间的中央去了。
最糟糕的是丢勒·卡特尔看着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可怜。
“好,如果你已经冷静下来了,”高罗威继续道,“我将告诉你我的决定的剩余部分。”
我往椅背上靠去。
“我将使那份附录成立……但是,我也将赞同安娜的调职申请。”
“对不起,”丢勒说,“但是就是十岁的孩子也能找出它们之间的矛盾,你怎能同时把两者都兼顾到呢?”
“我同意安娜调职是基于一个偶然因素。如果在一段试用期后她看起来能够胜任,那么我们将回到前面来把她升到绑架和敲诈组任职。”
“这彻底是一堆废话。”
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高明的妥协办法。
“什么是偶然因素?”我急切地问。
高罗威站起来,回到他办公桌的后面,把半截雪茄扔到了烟灰缸里,在里面,已经有两个显然是被唾沫儒湿未干的烟蒂。
“我将让你着手一件毒品的案件。看看你到底怎样做。”
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为之欢呼,没有比这更棒的事情了。
“这是从局长办公室直接传送到我这里的。这就是他们称之为‘高度个人能力测验’的东西。”
我难以说清楚,高罗威一直微笑着,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件礼物呢,还是因为他找到了这个特别的字眼:“高度个人能力测验”,值得琢磨一番。与此同时,丢勒的脸一下变得如此阴暗,差点儿和他的海洋蓝西服成了一个色儿。
“简娜·玛森宣称,她的医生使她使用药用麻醉剂成瘾。”
我们估计是哥伦比亚人、墨西哥人、或是什么纨绔子弟所做的。
“你得立即进行调查,现在还不知道简娜·玛森还是不是在贝蒂·福特中心,”高罗威继续道,“不过,她已承认她是一名吸毒者,因为那名奸诈的医学博士。名叫依贝哈特。”
丢勒:“局里的权限是什么?”
“她宣称他给她的毒品来自墨西哥。”高罗威扔给我一份档案。
“非常薄。”丢勒在一旁观察。
“看那份‘标题18’,联邦编码,防止毒品滥用,或许是21,配给失误。”
我没有吱声。
我完全清楚我有责任立即告诉特别行动处主管关于这件案子对我个人的矛盾冲突。我所谓的堂妹,死在神秘的环境下,正是被这位依贝哈特大夫所雇用的。
“听起来这像是一桩药品欺骗案,对我来说,”丢勒坚持道,“那么,它是在白领犯罪组的权限内,我错了吗?”
“正如前面所言,”高罗威严厉重复说,“这是从局长办公室传送来的。”
他已向我们俩清楚地指出了其政治意义。
“我会谨慎处理这件案子。”
“见鬼的谨慎,”高罗威咕哝着,“赶快给我滚回他妈的楼下去,以便我能显得他妈的聪明点。”
我们鱼贯而出。丢勒已经走出门口的时候,高罗威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肩。我转过身。雪茄已经在他嘴里了。
“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提那件诉讼案了,对不对?”
“我认为你相当公平。”
“十分动听。”
丢勒在走廊上等着我。
“显赫的案件。”我说,拢了一下头发。
“狗屁案件。”他满面笑容的回答说,接着便溜开了。
管他丢勒·卡特尔怎么想,这是我的机会,对于这次成果,可以产生无数的话题,甚至,闲话会满天飞——简娜·玛森,这个题目可太大了——还有,事实,如果要查证事实的话,我对于案件涉及人员已经有了先期的信息。从兴趣的冲突,到未可置信的优势,现在都在我的脑袋里打转儿。
我在回想那一天,从诊所出来的小巷子里,我看见简娜·玛森和这个被控告的医生在一起,她穿着红色衣服,挣脱他的拉扯,大步迈向轿车。现在,我还想起别的事情,奇异的细节。大夫一直拿着一朵玫瑰。黄色的玫瑰,有很长的茎。大轿车消失以后,他把玫瑰扔进了垃圾堆,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啪”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