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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_福地

作者:莱蒙特 字数:8183 更新:2025-01-13 16:44:52

“一会儿打他的脊背,一会儿换个方向,一会儿当头一捧。

嘿,再来一下子,再来这么一下子,我亲爱的好人。”

“神父出牌,跟打链枷一样。”老博罗维耶茨基低声挖苦说。

“看他这样,我想起一局牌来。那是在谢拉茨克,在米古尔斯基家……”

“不管什么链枷不链枷,”神父打断了他的话,得意洋洋地眨着眼睛,“我打的是漂亮的小王牌,我亲爱的好人。我还留着王后呢,等着消灭你的小王,查荣奇科夫斯基。”

“那就露出来嘛!神父有个坏习惯,老爱打断别人的话;别人不能开口,一开口神父就打断。是呀,我刚才说,在米古尔斯基家……”

“不管是在他家还是不在他家,我们早就听说了,我亲爱的好人,听了快一百次啦。你说是不是呀?阿达姆先生。”他问老人。

“哎,神父,你干吗老冲着我来呀!我照直对你说吧,你管得太多,太过分了。你这位神父最好多想想上帝,别管人家说什么不说什么了。”

查荣奇科夫斯基把纸牌往桌子上一扔,气得霍地站了起来。

“汤美克,混小子,备马。”他粗声粗气地冲窗口对院子里叫道。

他吹起染得挺黑的胡子,又气又急地哼哧起来。

“你们瞧他吧!真是个癞小子,我好言好语对他说话,现在他倒命我当他的长工,连声教训起来了!——雅谢克,烟锅儿又灭啦!”

“喂,好街坊,巴乌姆先生发牌啦!”

“不打了,回家去。神父这么发号施令的,我受够了。昨天,我在查瓦茨基家,还给他们讲时事政治呢,可是今天在这儿,他当众跟我作对,拿我取笑。”这位贵族牢骚没完,在房间里迈着大步来回走着。

“你这位先生,我亲爱的好人,说的实在都是些蠢话。雅谢克,你这个混小子,点火来呀,烟袋又灭了。”

“什么,我说蠢话!”查荣奇科夫斯基气急败坏地跳到神父面前。

“怎么样?是蠢话嘛!”神父一面从长烟袋里吧哒吧哒抽烟,一面反击道;那烟袋是小伙子蹲在地上给他点着的。

“唉!耶稣基督在上,可怜可怜我们大伙吧。”查荣奇科夫斯基叉着双臂,威吓地嚷道。

“神父好人抓牌呀!”马克斯·巴乌姆说着便把牌塞在他手里。

“黑桃七。”神父喊道,“查荣奇科夫斯基,你抓牌。”

“我的手气不好。”贵族嚷了一句,赶忙在小桌子边坐下,可是他还没有忘记跟神父斗气,瞥了纸牌一眼,又开口说:

“这儿的社会名流都这么无知,还能谈什么,还谈得上什么明确的政治观念。”

“梅花八,没有王。”神父叫牌。

“不要,好,神父你等着瞧吧,这牌会打成什么样。你缺了梅花牌,便要抓耳挠腮了。”

“不管挠腮不挠腮,只要巴乌姆先生赢了你的梅花,用尖子扎死你,你就等着咽气吧。嘿,我说,孩子,怎么着,别吹牛了,活不了‘永生永世’1,就别说什么‘阿门’了,我亲爱的好人,哈哈哈!”他瞅着查荣奇科夫斯基的脸,放开嗓门大笑,高兴得在长袍上直敲烟袋,还接二连三地拍坐在身边的马克斯的后背。“罗兹这座土城得胜啦,小厂主们得胜啦!嘿,还有你,我的亲爱的好人,就凭你这么管教查荣奇克,上帝也要奖给你一对双胞胎儿子。既露了底,你就歇一会儿吧,歇一会儿。雅谢克,快,混小子,拿火儿来,烟袋又灭了。”——

1原文是拉丁文。

“神父跟异教徒一样,幸灾乐祸。”

“别理他,你该歇就歇。他一年到头剥咱们的皮,现在得让他还点帐。”

“我一个星期才赢二十个格罗希。二十个,跟你说老实话吧。”查荣奇科夫斯基隔着桌子冲马克斯说。

“‘姑娘们去采蘑菇呀,采蘑菇,采蘑菇!’”老博罗维耶茨基哼起小曲儿,一只脚还在椅子横木上打着拍子。因为他半身瘫痪,老坐在这把活动椅子上。

屋里安静了片刻。

放在小桌四角的四支蜡烛把绿桌面和四位斗士的脸照得亮堂堂的。

查荣奇科夫斯基没有说话,正在生神父的气;二十年来,他每个星期至少和神父吵两次架。

他轻轻地捋着染黑的胡子,两只眼睛从又长又密的眉毛下面向马克斯投射出阴森森的目光,因为马克斯老让他“全军覆没”;有时候,他气得把光秃秃的脑袋也晃了起来,这脑袋上还有几只苍蝇在爬来爬去。

神父将他的一张瘦骨嶙峋、清心寡欲、和颜悦色的脸对着桌子,不时吧哒地吞一口烟,自己也被烟团团围住了;这时,他的一双极为灵活的黑眼睛放出了锐利的目光,扫一下对手的牌——可是没有什么收获。

马克斯全神贯注,打得很认真,因为他的对手都是惠斯特牌大师。他一得空,便马上看一下月牙儿瞅着的那个窗户,望一望传来安卡和卡罗尔话声的远一点的房间。

阿达姆先生一直在哼着小曲儿,打着拍子,摇动着虽已见稀但仍丰厚的头发,每次开局,他都要大嚷一番:

“好牌,大好牌。你们等着吧,我饶不了你们,小贼。又是王,又是后,接着还有丑。喂,我们开始进攻了。嗨,马祖尔人呀,往下冲,又使镰刀又使钩子枪,‘塔拉、塔拉,冲!’出正牌!”他果断地下着命令,满面红光,把牌叭叭地打在桌上,那动作真象冲锋陷阵似的。

“希望你这位先生打牌有个人样,我亲爱的好人。你就会这么哼哼唧唧的,一股子浪荡劲儿跟丘八一样。雅谢克拿火来,我的烟袋灭了。”

“你这句‘出正牌’倒让我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发生在……”

“在谢拉茨克,米古尔斯基家——我们已经听过了,听过啦,我亲爱的好人。”

查荣奇科夫斯基冲神父那满面笑容的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可是没说话,对他侧着身子,继续打牌。

马克斯再一次发牌,他叫完后便到卡罗尔那里去了。

“雅谢克,开开窗户,外面小鸟儿唱得真好听。”

小厮打开对着花园的窗户,那夜莺的歌声和窗下盛开的丁香花的浓郁芬芳立即洋溢在房间里。

马克斯来到的这间房没有点灯,可是一轮新月正好在广阔的碧天上冉冉升起,把房里照得很亮。

窗子大开,唱着歌的六月之夜的天籁流进了房里。

他们静悄悄地坐着。

“好一群长毛象。”卡罗尔对马克斯低声说,因为他听见打牌的那间房里又吵闹起来了,查荣奇科夫斯基冲窗外叫人立即给他备马,阿达姆先生也放开嗓门大声唱着:

“‘虽然他又冷又饥饿,日子过得挺快活!’”

“他们常打牌吗?”

“每星期都打,而且每星期至少吵两次架,弄得不欢而散,不过一点也不妨碍他们的友好关系。”

“小姐有时候得给他们劝劝架吧?”

“噢,用不着。有一次我想劝,神父竟大动肝火,冲我嚷道:‘小姐,您还是去管挤奶吧!’他们缺了谁都不行,可是到了一块儿又不能不吵嘴。”

“你父亲在罗兹要是少了他们可怎么办呢?”马克斯问卡罗尔。

“我怎么知道,就是父亲干吗要去罗兹,我也一点不知道。”

“你不知道?……”安卡以惊奇的口气问道;要不是门铃响了,她还要问下去。

她走了出去,回来时给卡罗尔带来一封电报。

卡罗尔冷冰冰地接过来,没等看完就怒气冲冲地把它揉成一团,塞进衣兜里。

“坏消息?”安卡站在他面前,惊惶地问道。

“不是,是蠢消息。”

他因为对安卡同情的目光和好奇心感到厌烦,把手挥了一下,便走进了牌室,又看了一遍电报。

电报是露茜打来的。

“您在我们这儿挺寂寞吧?”安卡问马克斯。

“对于这种探问,我无可奉告。您知道,对于你们的生活,我感到奇怪。我从来没有设想在什么地方能有这种出奇的平静,简朴和高尚的生活。在你们这儿,我才感觉到了。我不理解波兰人,只有现在,我才理解了卡罗尔的许多特点。你们要搬到罗兹去,太可惜了。”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机会再到这儿来了。”

“我们到了罗兹,您就不愿去看我们了?”她压低了嗓门问道,不知为什么心跳得剧烈起来,好象担心他表示不愿意似的。

“多谢您。我把您的话当成是对我的邀请,可以吗?”

“当然罗,可是您得把我介绍给您母亲。”

“您既然吩咐,当然可以。”

“对不起,我得把你撇在这儿,因为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她跑进了另外一间房里,雅古霞已经在这里上菜了。

马克斯在房里走来走去,为的是在挨近敞开的门时,可以看见安卡。

他爱欣赏她俯在桌上时那秀美匀称的身材。她的脸庞虽然长得不很端正,却富有奇特的魅力和热情,在宽阔的前额上,那梳得平整的栗色头发是从中间分开的。

一双灰中带蓝的眼睛,配着黑色的眉毛,看起来既明亮又平和,可是也显出几分严峻。

马克斯看得发呆了,他很喜欢她,所以当卡罗尔进来时,他甚至有点不乐意。

“明天晚上我得回罗兹。”卡罗尔干巴巴地说。

“干吗这么急呢?女工们还放三天假呢,咱们就不该过一过绿叶节1吗?”——

1复活节后 卡罗尔不再回敬了,因为他对这种毫无益处的交锋已经厌烦。可是当神父、他父亲和查荣奇科夫斯基对他论证,一切事物的发生发展都是依据天意时,他实在按捺不住了,便怒气冲天地叫了起来:

“诸位先生用教义解释世界,这我不反对,因为这样解释容易,甚至富于幽默。”

“你胡说,我亲爱的好人,胡说,你在侮辱我们。雅谢克,混小子,烟袋灭了!”神父嚷了起来,气得嗓门都颤抖了,激动得挥舞着手里的烟袋。

他吸了好几次,都吸不出烟来,因为小厮点不着火,于是他用烟袋打他的后背,又开始教训起来,这会儿可真是气急败坏了。

“小姐,您要离开您为自己创造的这个库鲁夫天堂,不觉得可惜吗?”马克斯轻声地问安卡,他们俩没有参预众人的争吵。

马克斯问这话出于无心,可是安卡听后却陷入忧伤了。

卡罗尔这几天十分异常,几乎老是回避她,所以这位姑娘隐隐约约地开始感到不安,预感某种不幸临头,因而她没有直接回答马克斯的问话,只是俯在桌子上,轻声地反问道:

“您没有听说卡罗尔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不知道。您看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过有点感觉……是啊,我忘了,工厂里的事,他一定遇到不少麻烦,当然罗……”她补充了一句,好象在自言自语,好象要压住心上的怀疑和不安。

她抬起头来,用一双充满亲切关怀的眼瞅着马克斯那阴沉的脸和他那投向神父的刺人的目光。

“那你们怎么处理地产呢?”

“老人想卖,可是卡罗尔先生反对。我十分感谢他,因为我在这个家里生活惯了,一想到转让给别人,心理就难受。花园里差不多每一棵树,每一道活篱笆,都是卡罗尔先生的母亲,要不就是我栽的。所以您想,跟它永远分别,心里该多难受!”

“哎,可以在别的地方再买一座漂亮点的庄子嘛!”

“是啊,可是可以,不过那就不是库鲁夫了。”她颇有感触地回答说,觉得他不理解她,体会不到她对这块土地的眷恋之情——她是在这儿长大的。

由于查荣奇科夫斯基和神父的争吵忽又喧腾起来,他们沉默了。神父气得用烟袋敲着地板,大声叫道:

“我亲爱的好人,我干脆告诉你,你是挂着羊皮徽章的查荣奇科夫斯基。雅谢克,点火。”

“唉,基督保佑,这神父真会胡扯呀。汤美克,癞小子,备马!”他冲厨房大声喊道——他的车夫正在那儿吃饭。随后他没有告辞,就跑到门厅里,穿好衣服,飞跑了出去;可是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因为忘了戴帽子。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把帽子找到后,便来到餐厅,用拳头砸着桌子,怒不可遏地大声叫道:

“你快感谢上帝吧,你这身僧衣保护了你,要不然我非得叫你明白明白‘挂着羊皮徽章的查荣奇科夫斯基’是什么意思,非叫你明白明白不可。”他一面叫喊,一面不断地捶着桌子。

“别把茶洒了,我亲爱的好人!”西蒙神父平心静气地说。

“请坐请坐,有什么可动火的呢?喂,坐下呀,好邻居。”

阿达姆先生劝他说。

“偏不坐!这儿有人侮辱我,我再不登这个门了。”

“别把茶洒了,请吧!上帝保佑你。”神父轻声慢语地说,一面扶住因为桌子被拳头击动而晃个不停的茶杯。

“哼,耶稣会分子,他妈的!”查荣奇科夫斯基怒喝一声后,拍了一下桌子,便急步走了。

从院子里,然后从马路上,不断可以听到他的咒骂声和他乘坐的马车的辚辚响声。

“一根烫手的棍子,嘿!没见过因为一句话就这么大发脾气的。”

“神父,你伤了他。”

“那他干吗说蠢话。”

“各人有各人的见解。”

“条件是,必须支持我们的神父。”卡罗尔挖苦说。

“我亲爱的好人,这癞小子到底走了。雅谢克,不要脸的家伙,点火!”他气鼓鼓地喊道,然后走到了门厅里,看了看查荣奇科夫斯基的背影,“哼,你们瞧,这个亡命徒,他嚷够了,骂够了人,这畜生到底滚了。”

“还会回来的。这不是 “‘卡奇马列克,傻瓜,连这也不知道,他们想买你的土。

你开个砖厂吧,你要是没钱,就跟我合股。’

“我自己下定了决心,雇了一个烧砖把式1,亲自干了起来,老婆、孩子打下手,一家子象牛一样地干,赚了一点。有一回律师来了,看了看情况,说:——

1原文是德文。

“‘卡奇马列克,傻瓜,你跟孩子这么累死累活的,一年顶多挣一千卢布。想个办法嘛!开一间蒸汽砖厂。’“我琢磨了一冬天,后来跟他合伙了,干得一直挺不错。”

“那,那个土坡儿呢?”安卡觉得有意思,问道。

“秃得连根草也没有啦,全让人家扛到世界各地去了。”

“您还住在乡下吗?”

“在砖厂呆一阵子,在城里呆一阵子;我在那儿置了几间房,老婆孩子住在那儿,孩子得上学。”

“几间房子!正房是三层楼,还有四处耳房。”卡罗尔提醒说。

“我……还要另置一所房子,我有地皮,女婿也得有房子住嘛。”

“您来库鲁夫办什么事呢?”

“要给大儿子娶媳妇,这孩子没上过学,不会作买卖,也当不了厂长,所以我想给他买块地,离我不远,让他呆在我身边。”

“我得马上走了,您跟爸爸详细谈谈吧,说好了价钱,您一到罗兹,就签订合同。喂,马克斯,该走啦。”

“我们送你们一段吧,过了那块地,就上公路。”

他们匆匆告辞。除了卡奇马列克以外,大家都穿过了果园,顺着地里的小道走去,那小道上的草丛下面有的地方,还可以看到轧出的车轮印。

安卡、卡罗尔和马克斯在前面走,其次是查荣奇科夫斯基和神父,末尾是阿达姆先生。他压在队尾,因为他的小车在坑坑洼洼的地上颠簸得厉害,瓦卢希气得口里只管咒骂。

“就欠把你砸个稀巴烂,叫你象猪似地乱滚了。”

黄昏已经降临大地,清凉的露珠洒满了庄稼和草丛,田野上一片深沉的寂静。只是簇簇黑麦的沙沙声响在远近飘浮,蟋蟀在演奏,在行人头上成团飞舞的蚊子发出甜美的、尖细的嗡嗡声。偶尔还有一些鹌鹑在碧绿的黑麦叶下呼叫着:“唧喳,收庄稼,唧喳,收庄稼!”燕子照“之”字形喃喃叫着掠过田野;百灵鸟也从被野萝卜黄花压住的深绿色的燕麦底下窜了出来,拍打着翅膀,发出响亮的歌声,直向天空冲去,蜜蜂则嗡嗡嗡地来回采蜜。

“我亲爱的好人,你瞧,这位卡奇马列克,真是个怪人呐。”

“这种人,在罗兹更多。神父你知道,他前两三年才学会认字写字。”

“乡下佬一发迹,脑袋瓜子就昏了,还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呢?我的查荣奇科夫斯基,我亲爱的好人,你我比他好在什么地方呢?”

“神父,以后你别让乡下佬亲我们的手了。”

“如果他们配,我就让他们亲,我亲爱的好人。雅谢克,点火儿。”

可是雅谢克不在场,马克斯给他点了烟,跟在他们后面,心不在焉地听他们唠叨,因为他正盯着在前面走的安卡和卡罗尔,贪婪地捕捉着他们轻声的谈话。

“你还没有忘记维索茨卡?”她低声问道。

“明天我去见她。她真的是咱们表姊吗?”

“是我的堂姐,不过我想,过些日子也是你的堂姐了。”

他俩沉默了片刻。

神父一直在跟查荣奇科夫斯基抬杠。阿达姆先生引吭高歌,他的歌声传遍了田野。

嗨,马祖尔人下山,下山罗,

轻轻敲呀敲窗户,

开门,开门,我的小妞,

快把马儿饮个够。

“你很快就来吗?”

“还不知道。工厂的事太多,还不知道先该办什么。”

“现在你没有时间陪我,没有……”她更加轻声地、感伤地补充说,用手抚摸着刚刚结出来的燕麦麦穗;这麦穗便摇摆着向她深深地鞠躬,同时把露珠也抖下了。

“你可以问问马克斯,我每天是不是有一个钟头的空闲,从早晨五点钟一直干到半夜。你真是个孩子,安卡,喂,你瞧瞧我呀。”

她看了他一下,可是眼睛里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嘴角也痉挛地抖动起来。

“两个星期后来,好吗?”他赶紧说了这么一句安慰她的话。

“好,谢谢,不过,厂里要是不方便,那就请不必来了,这寂寞我忍受得了,又不是第一次。”

“可是是最后一次,安卡。一个月一晃就过去,然后……”

“然后?”

“然后咱俩就在一起了,你还担心这个,我的小心肝儿,是怎么的?”他情意绵绵地低声说道。

“不,不!跟你——跟你在一起就不。”她羞红了脸,赶快改口,微笑得那么甜蜜,以致使他忍不住真想吻她了。

她不说话了,一双充满幻想的专注的眼睛眺望着广阔的绿油油的麦田。那麦子象万顷碧波一样随风摆动,皱成一圈圈浅灰色的波环和黑亮的折纹,倒伏在大地上,继而挺起腰身,飞向它后面的休耕地,然后又返回来,沙沙响地顶撞着田间的小径,好象要冲破这道堤坝,飘过长长的田垄似的;那田垄上是低矮的小麦,正在抖动着它们银光闪闪的羽毛般的小叶;整块麦地象一大片湖水一样,上面跳着成千上万的点点金光。

“瓦卢希,快点,你这畜生!”阿达姆先生短短地叫了一声,因为快到公路边了。

“我推着哪,腿上都湿了。”

“已经到啦?”安卡望见了停在公路上的马匹,轻声说道。

“可惜呀,没走几步就到了。”马克斯说。

“真的,这儿多美啊!欣赏欣赏吧,我亲爱的好人,上帝装饰得多好看啊,啊!”神父指着迤逦连接西天的田野,说道。

橘红色的硕大的太阳沉落在森林上方珍珠色的天边,给万顷麦田布下了一层四陲天际的紫色和浅红的雾霭。

草地中间的几个水池水象磨工特佳的铜盾牌似的闪闪发亮;穿过草地蜿蜒曲折伸向东方的一线小河,在草丛中宛如一缕绛紫的缎带;这里那里都好似燃烧着泛红的黄金。

“真美啊,可惜没有时间多欣赏了。”

“是啊。上帝保佑你们!小伙子们,亲亲吧。马克斯生,巴乌姆先生,我亲爱的好人,我们大家都象疼亲人一喜欢你啦。”

“我很高兴啊,说实在话,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比你们更加亲热的朋友,衷心感谢你们的款待,请不要忘了我,马克斯、巴乌姆!……”

“一家殷实的公司,给六个月期限的贷款。供货。”卡罗尔又说又笑,跟大家告别。

马克斯一语不发,心里十分恼火;卡罗尔亲了安卡的两只手总有十次,亲了阿达姆先生两边的脸蛋,亲了神父的手。神父也大为动情,搂住了他的脖子,亲他的脑袋,祝他一路平安。

马车得得得地跑着出发了。

安卡站在田埂上冲他频频挥动头巾。

阿达姆先生唱起了进行曲。

马克斯久久地凝望着安卡的艳丽的倩影,等那形象在远处消失后,才在车上坐下来,气鼓鼓地说:

“你就老忘不了当众取笑我。”

“让你清醒清醒。我就不喜欢别人喝起酒来没完没了,而且还是在我家里。”

两个人都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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