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托是里维埃拉海岸上的最后一座法国城镇,再往前去,海岸线就伸入意大利境内了。贝尔。加拉将租来的汽车停在老港口蒙利昂码头对面的商场旁边,大步穿过赫伯斯广场,进入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他出来时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他买的其它东西:一件露营夹克,一双橡胶底旅行靴,一个保温壶,一只水壶和一把地质锤。
贝尔。加拉回到车中,将背包放在旁边的坐位上,驱车经过维多利亚女王纪念碑,沿波拿巴堤岸驶去。维多利亚女王曾让英国度假者成群结队地来玛托享受这儿格外野性的冬天。这条路线将他带到了伽拉万的海滨路。伽拉万是玛托镇专向游人提供住宿的郊区。这条海滨路一直通往边境。在离边境还有四分之一英里时,贝尔。加拉又停了一次车。他来到位于一个新船坞上面的海滨小吃店,让老板给他做5块三明治,保温壶里灌满咖啡,水壶里装满矿泉水。
在小吃店老板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贝尔。加拉伫立在午后暖和的阳光中,凝视着圣保罗田庄方向,那条走私秘道的法国一端就在那儿。他确信赛利姆会使用这条秘道。在海滨上方,伽拉万幢幢颜色素雅的别墅点缀在丘陵山坡茂密的松林和果树之间。在这早春的时节,桔子花的甜香混和着强烈的柠檬味和大海气息四处飘散。贝尔。加拉一面大口呼吸着这令人陶醉的混合型香味,一面观察前伽拉万上方更高的山坡上的树林和梯田,以及再高处那有巨岩直刺蓝天的悬崖。
在一座悬崖的脊岭上,长着一排伞状松树,衬托着湛蓝明彻的天空。由于距离太远,松树看上去很小,但贝尔。加拉仍能将它们数清。那一排共有6棵树。再过去,在高高的脊岭后面某处,便是贝尔。加拉打算等候赛利姆的地点。
小吃店的人将5块三明治用纸包好,连同灌满的保温壶和水壶一块儿递给贝尔。加拉。贝尔。加拉付了钱,大方地留下不少小费,然后回到车里。他开车驶离那条通往边境站的海滨路,从狭窄盘绕的小路穿过伽拉万,驶入伽拉万上面的山道。他将变速器换到二档,小心地在这条转弯不断的山道上行驶。一个急转弯拐进一座石头峡谷,两边是几乎垂直的陡壁。一排巨大的混凝土塔门横跨峡谷,支撑着一条架空的高速公路。公路穿过一条隧道,与意大利那边的高速公路连接起来。就在这儿,贝尔。加拉所行驶的道路折向了与边界相反的方向。
贝尔。加拉将车驶离道路。他加大油门,车轮卷起一阵尘土,切入塔门之间一条被高架公路阴影庶住的岔道。他把车停在岔道尽头的一根大砾石柱下,脱下脚上的鞋,扔到车里,从背包里取出靴子换上。然后他将三明治、水壶和保温壶装进背包,把包挎上肩,手持地质锤,开始徒步攀登起来。
他沉着而坚定地爬着,因瘦削结实的体内充沛的精力得以发泄而感到痛快。一路上他腿脚不软,呼吸平稳,时而翻上突出的石灰岩,时而躲过滚落的石块。有时甚至不得不绕回头路,但总归是越爬越高,越来越靠近目的地。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到达了长着六棵伞状松树的山脊处。
穿过山脊后面平坦处的树林,他又开始攀越一条不太深的山谷。这条山谷切过一面贫瘠的山坡,两边都是岌岌欲堕的砾石。他现在基本上是与边界并行着。隔着密林和乱石,意大利一侧棕色的悬崖和深蓝的山巅已隐约出现在他的右面。贝尔。加拉不时停下来,弯下腰,敲碎一块石头,检视一番,偶而还放一块到背包里,然后直起腰来继续往前行。
他知道边界两侧的哨兵都可能正在望远镜里看着他。这个本身倒没什么危险,只要他不作出企图越境的样子就行。边境哨兵能认出大多数走私惯犯,对不认识的人,只要行迹不可疑,哨兵是不会找麻烦的。而在过于平整的里维埃拉上面的荒山小路上见到徒步旅行者是常事,有许多人来这儿就是为了寻找奇异的石头或石头里包藏着的化石。
3名法国巡逻兵出现在右面的山梁上,贝尔。加拉蹲下身来,将一块石头敲为两半。那三名士兵都肩挎fn型自动步枪。贝尔。加拉举起一只手,向他们挥动,其中一名士兵也向他挥挥手。然后,贝尔。加拉检视一下手中的两半拉石块,扔掉一块,将另一块放入背包中。等他立起身来时,那3名士兵已翻过山梁不见了。贝尔。加拉爬上巡逻兵走过的路,朝相反的方向而去。这条路拐过另一道山梁,向下通到一条宽阔的,林木葱郁的山谷之中。
贝尔。加拉离开小路,穿过一片稠密的丛林,来到一座灰色的混凝土半圆形挡墙边。这个半圆形挡墙突出地面约十英寸,位于两株矮小的被岁月和强劲的山风弄得七扭八歪的橄榄树中间。它几乎被葡萄藤和灌木全覆盖住了。要不是贝尔。加拉原来知道它的位置,他多半会错过去。半圆形挡墙后面是一个深约五英尺的坑穴,坑壁跟半圆形挡墙一样是钢筋混凝土的。贝尔。加拉拨开坑上的葡萄藤和野草,费力地下到坑中。
贝尔。加拉在坑穴中稍稍弯腰,便可以从半圆形挡墙上一个狭长的孔口观察小路上的情况。这个掩体是法国人在 弗古逊最近又被额外派了一件杂活:向伦敦提供对英国非法移民情报部有用的情报。由于这个原因,弗古逊对全意大利的外国人团体了如指掌。而且,由于工作需要,他在意大利的黑社会中还有不计其数的关系。亨特给弗古逊留下了几张赛利姆的照片,说妥让弗古逊拿去给某些黑社会的人辨认。
如果有人认识这个小伙子——或者,甚至知道他背后的人,就立即通知亨特。要是亨特已离开罗马,弗古逊就通过伦敦的克拉尔和警长转告他。
从弗古逊的寓所出来,走过两条街,亨特碰到一辆出租车。他让出租车把他送回依克什尔索旅馆。进了旅馆,他去留言台询问有没有他的信或留言条。乌里仍没有回话,看来这个“摩萨德”特工还没有回到罗马。迪哥。班底利那儿也没有消息,这就是说还没有找到赛利姆,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克拉尔也没有消息,这说明在伦敦和国际刑警方面也没什么进展。亨特今天一整天联系过的人,一个也没有消息传来。
倒是查乌兹从华盛顿来过一个长途电话。他留下话要亨特给他回电话。对于查乌兹这么快就知道他到了罗马,亨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国务院派人监视谍报人员,然后又派人监视那些监视谍报人员的人员。在部门内部,每人每年都要写一个冗长的报告来评估同事的工作成效。
亨特看看表,估计了一下时差。华盛顿现在是下午六点。查乌兹可能仍在办公室。查乌兹在军队中之所以提升较快,经常晚下班也是原因之一。查乌兹现在也还是军人,只不过是暂时借到国务院反恐怖工作组而已。亨特不认为查乌兹是对他的意图感到担心,还不会有那么快。查乌兹只是喜欢掌握手下人的行动。他的手下人遍布全球:亨特在欧洲,有的在南美,有的在远东、中东,还有非洲。
亨特将留言条一折,揣进兜里。他早准备好了理由来解释他的行动:在实践中检验欧洲安全部门之间的合作情况,但他不想去欺骗查乌兹。查乌兹的父母是墨西哥果农,他本人入伍时只是一个二等兵。在象美军这种谄上欺下成风的部队中能得到提升,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他可不是一个好欺骗的人,最多也只能是瞒他一时。
赛利姆的照片已发出去一整天了,但他仍没被抓获,也没被发现。亨特情绪低落,上楼进入他的房间,开始清点自离开伦敦以来的花费账目。
每一笔花费都必须有理由;查乌兹对这种事总是一丝不苟的,因为他还得向自己的上级报账。亨特放弃了原来准备好的理由:检查欧洲各警察部门与安全机构之间的合作效率,虽然从目前来看,这也是事实。但如果近期出不了什么特别结困,就会引起查乌兹的怀疑。
亨特停止清理账目,仔细考虑查乌兹给他打电话的意图。他清楚,这件事可不能弄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成败与否就要看结果如何了。
没有发现赛利姆的原因可能是他有了极佳的藏身之地。如果是这样,那他迟早会出洞,会被抓住。
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离开了欧洲。如是这样,亨特的一切心机就算白费了。
最后,亨特决定再等一天。如果到时赛利姆这条线索仍无进展,他就回国务院去照常上班。
赛利姆在密林中穿过通往圣保罗田庄的隘口时,浓浓的晨雾仍覆盖着法国边境这面的坡。他避开被朝阳的热力通散了雾霭的地方,惶急地奔走。数分钟前,他发现身后有两名手执武器的巡逻兵。赛利姆估计,一定是自己在闪进一团浓雾之前,在转弯处被他们瞟见了。
他设法在团团浓雾的掩护下摆脱了他们,但也知道,他们还在身后某处继续搜寻他。这事出乎赛利姆的预料,看上去就象是他们一直在等候着他似的。
赛利姆尽量利用雾气作掩护,转入小路干道。再往下,雾已经完全消散了。赛利姆能清楚地看见圣保罗田庄那被炸坏的房屋。他还看见另有两名巡逻兵正匆匆地,显然是有目的地从路上朝他这个方向赶来。
跟那两个在后面追踪赛利姆的巡逻兵一样,这两个巡逻兵也是将自动步枪握在手中,而不是象正常巡逻时那样挂在肩上。赛利姆离开小路,钻入对面的密林之中。等钻到密林深处,巡逻兵不可能再看见他时,又开始尽快地往山下溜去。
一只手闪电般地从一株粗矮的橡树后伸出,细长有力的手指抓住了赛利姆的手臂。赛利姆挣扎了一下,几乎张口尖叫起来,但他立即看清了这是谁。随着一声宽慰的呜咽,他张臂搂住了贝尔。加拉。
“跟我来……”贝尔。加拉小声说。他脸色困乏,但声音有力,行动敏捷。他领着赛利姆穿过树林向下走去,赛利姆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的救星,尽量地靠行紧些。
走到那个带突出的混凝土半圆形挡墙的掩体跟前,贝尔。加拉停住了脚,回身朝小路方向看去。透过稠密的簇叶,他和赛利姆都能看到从下而上的那两个巡逻兵模糊的身影。他们与从下而上的另外两个巡逻兵碰面后,正聚在一起说话。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什么。这几个巡逻兵已断定赛利姆就在道路附近,他们肯定会仔细搜索这片树林。
贝尔。加拉跳进掩体中,蹲伏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手枪,从观察孔中伸出去,向路上隐约闪动的身影开了两枪。
仍然蹲伏在掩体上面的赛利姆吃惊地瞧着下面的贝尔。加拉。与此同时,4枝自动步枪连珠似地开火了,四面山坡激起一阵巨大的回声。子弹象水雹一样撕碎簇叶,向手枪子弹射出的方向横泻过来。几发子弹打在观察掩体的突出屏障上,敲掉了几块水泥渣。其中一颗子弹从赛利姆的胁下打了进去。他爬倒在地,仍然瞪眼瞧着坑穴中的贝尔。加拉,脸部扭曲着,尽是痛苦和迷惘。
贝尔。加拉用小手枪仔细瞄准,将第三发子弹打进了赛利姆的左眼。
沿小路散开来的四名巡逻兵以为这是向他们开的又一枪,于是再往林中一阵狂射作为回敬。贝尔。加拉绻伏在掩体中,子弹擦过半圆屏障,嗖嗖地从头顶掠过。射击持续了约十秒钟,慢慢稀疏下来。最后一枪在山谷的回声停止后,四周又归于寂静。巡逻队在等着看是否还有人向他们射击,或是否已击中了开枪人。
贝尔。加拉抹去手枪上的指纹,将它放到赛利姆的手中,把他的手指弯过来握住枪把。然后,他爬出坑来,匍伏在地,悄悄爬出50码远,钻到一大蓬刺柏丛中一动不动地躲藏起来。
10分钟后,那四名巡逻兵进入了树林,散开队形细细向前搜索。贝尔。加拉屏气听着他们的皮靴踩折灌木的响声和他们发现赛利姆时的说话声。
不出贝尔。加拉所料,他们停止了搜索。他们只发现一个人越境——而这个人现在就躺在这里,手里还拿着枪。他们只得认为开枪人就是赛利姆,而他们在回击中将他击毙了。虽然经专家验尸后会有不同的结论,但那是以后的事啦。半小时后,那四名巡逻兵抬着赛利姆的尸体,下山回边防总站去了。
贝尔。加拉又等了15分钟,这才钻出刺丛,朝与小路相反的方向走出树林,转了一个大圈绕回到那幢破房子。这样,在走近破房子时就不怕被哨兵观察到了。他拿起背包挂到肩上,开始下山,向前一天下午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不时停住脚步,弯下腰用地质锤敲碎一块岩石,有两次还挑了碎块放进背包,这才继续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