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一小时罗伯特。金凯驶过理查德。约翰逊的信箱,嚼一口银河牌巧克力,咬一口苹果,把咖啡杯子放在座位上夹在两腿中间以免泼翻。他经过朦胧月色中的那所白房子时抬头望一望,摇头叹息男人多愚蠢,有些男人,多数男人。他们至少可以做到喝杯白兰地,出门时不要摔那百叶门。
弗朗西丝卡听见那辆走调的小卡车经过。她躺在床上,光着身子睡了一夜,这是她记忆中的 葡萄酒是个问题。这里的人都把它放到冰箱里,可意大利他们从来不这么做。但是就放在厨房台子上又太热。她想起了水房,夏天那里温度总是在华氏六十度上下,于是她把葡萄酒靠墙放着。
楼上淋浴停止时刚好电话铃响了。是理查德从伊利诺伊打来的。
一切都好吗?
好。
卡洛琳的小牛要在星期三评判。第二天我们还要看点别的。星期五回家,会比较晚。
好吧。好好玩,回来开车小心点。
弗兰妮,你没事吧?声音有点不太对。
没事儿,我挺好。就是天太热。洗个澡就好了。
好吧,问杰克好。
好,我会的。
罗伯特。金凯从楼上下来进入厨房。白色封领衬衫,袖子刚好卷到胳膊肘,浅咔叽布裤子,棕色凉鞋,银手镯。衬衫头两个扣子敞着,露出银项链。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梳得整整齐齐,中分印。她对凉鞋感到新奇。
我现在把野我穿的脏衣服拿到车里去,然后把那些家伙拿进来擦擦干净。
去吧。我要洗个澡。
要不要洗澡时喝杯啤酒?
要是你有富余的话。
他先把冷藏箱拿进来,给她拿出一瓶,为她打开。她找出两只玻璃杯当啤酒杯。他回到卡车时她拿着啤酒上楼,注意到他已经把澡盆洗干净。于是放了一大盆热水泡了进去,把啤酒杯放在澡盆旁边的地上,开始擦肥皂,剃汁毛。几分钟以前他刚在这儿躺过,她现在躺的地方热水曾流过他的身体,她觉得十分性感。几乎一切与罗伯特。金凯有关的事都开始使她觉得性感
像洗澡时喝一杯冷啤酒这样简单的事,她都觉得多么风雅。为什么她的理查德就不能有这样的生活?她知道部分的原因是长期习惯养成的惰性。所有的婚姻,所有的固定的关系都是有可能陷入这种惰性的。习惯使一切都可以预见,而这预见本身又带来安逸,这点好也体会到了。
还有那农场,像一个缠人的病人一样需要时时刻刻关心,尽管不断更新的代替人力的设备使劳动比以前减轻了许多。
可是这里的生活还不止于此。可以预见是一回事,怕改娈又是一回事。理查德就是怕改变他们婚后生活的任何改变他都害怕。总的说来连谈也不愿意谈。特别不愿谈性爱。性感这东西对他说来是危险的,在他的思想方法中是不体面的。
可是他决不是绝无仅有的,而且也决不能责怪他。在这里树起的拒自由于外的屏障是什么?不仅存在于农场上,而是存在于乡村文化之中,就这一点而言,也可能是城市文化。为什么要树起这些围墙,篱笆来阻挠男女之间自然的关系?为什么缺少亲密的关系,为什么没有性爱
妇女杂志正在谈论这些事,女人们开始不仅对自己生活中卧室里发生的事情有所期待,而且对自己在更大范围的设计图中的地位也有所期待。像理查德这样的男人-她猜想大多数男人-受到这捉期待的威胁。从某种意义上讲,女人正在要求男人们既是诗人同时又是勇猛而热情奔放的情人。
女人看不出二者之间有什么矛盾,男人们却认为是矛盾的。他们生活中的更衣室,男人的晚会,弹子房和男女分开的聚会都定出一套男性的特点,这里面是容不下诗间或者任何含蓄细致的情调的。所以,如果性爱是一种细致的感情,本身是一种艺术-弗朗西丝卡认为是的-那么,在他们的生活结构中是不存在的。于是男女双方在巧妙的互相应付中继续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与此同时女人们在麦迪逊县的漫漫长夜只有面壁叹息。
而罗伯特。金凯的头脑中有某种东西对这一切心领神会。这点她能肯定。
她披着毛巾走进卧室时注意到已经十点过了一点儿。天还很热,不过洗澡使她凉快下来。她从衣橱里拿出新衣服。
她把长长的头发拢到后面用一个银发卡卡住,戴上一幅大圈圈的银耳环,还有也是那天早晨在得梅音买的开口的银手镯。
还是“风歌”牌香水。在拉丁式的高颧骨的两颊薄施胭脂,那粉红色比她的衣服还要淡。她平时穿着短裤短衫在田间劳动而晒黑了的皮肤衬托得全套服饰更加鲜亮。裙子下面露出两条修长的腿,十分好看。
她在镜台前转过来又转过去打量自己。她想,我已是尽力而为了,然后又高兴地说出声,”不过还是挺不错的。”
她走进厨房时罗伯特。金凯正在喝第二杯啤酒,并且在重新把相机装进包里。他抬头看着她。“天哪,”他柔声说。所有的感觉,所有的寻觅和苦思冥想,一生的感觉,寻觅和苦思冥想此时此刻都到眼前来。于是他爱上了弗朗西丝卡。约翰逊-多年前来自那不勒斯的,依阿华州麦迪逊县的农夫之妻。
我想说,人,照得人眼花缭乱晕头转向。我是认真的。你是绝代美人,弗朗西丝卡,是从这个词的最纯正的意义上说。”
她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倾慕是真诚的。她尽情享受这欢乐和得意,沐浴其中,听凭漩涡没顶,像是多年前抛弃了自己今又归来的不知何方仙女双手洒下的甘油浸透每个毛孔。
就在这一刹那间,她爱上了罗伯特。金凯-来自华盛顿州贝灵汉的,开着一辆名叫哈里的旧卡车的摄影家-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