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巡航舰瑞达2号,在星群与暗夜交织而成的巨大迷宫当中,往伊谢尔伦要塞的方向疾驶而去。先前在往首都海尼森的途中,仅带少许的几只护卫舰,但在回程的路上,却有大大小小五五○○只的骑士紧紧地追随在瑞达2号巡航舰的四周。“政府真的要叫我们空手而回了,是吧!”
杨对着菲列特利加说道,这实际上并不是推测,而是他偏激的看法。因为无论特留尼西特政权对杨是多么不怀好意,还是得给予他充分的兵力,靠他来将敌人击退,没有道理让他空手而回。
不过,数量上虽然是差不多了,问题就在于素质上。授与杨的兵力,事实上根本就是一支混合舰队,并且分别由不同的将官所带领,其中二二○○艘是由雅拉肯少将,二○四○艘是莫顿少将,六五○艘是马里涅汀准将,而其余的六一○艘则是为沙尼亚准将所带领,任何一队都是不隶属于军方中央舰队的独立部队,平常的任务负责维护地区的警备和治安。不过就整体而言,该有的火力和装甲倒也配齐了。
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比克古上将原本打算动员 2
警报声四处响起,监控员好像在展示优美声调似地对舰上人员报告。“十一点钟方向发现敌方踪迹!将影像扩大投影在萤幕上!”
在萤幕上看到的是一艘驱逐舰以及六艘左右的小型护卫舰所组成的警戒哨兵小队,因数千艘同盟军舰队的出现,正慌忙地要逃跑。“被发现了,这么一来就无法用奇袭的方式了!”
杨好像有些惊讶似地,注视着舰长杰诺中校。“什么?奇袭?我一开始就没有这种打算啊!帝国军舰队发现了我们,但是我还是一样很安心的……”
这样的话,当然是出乎幕僚们的意料之外,所以杨不得不加以详细的说明。“也就是说,帝国军的指挥官在发现敌方的援军,也就是我们之后,将被迫作出一个抉择。想必他也正为此大伤脑筋,究竟是要继续对伊谢尔伦实施进攻而背对我等的攻击呢?或者是相反地转过头来和我等作战,而背朝向伊谢尔伦呢?又或者是要兵分两路在两面同时作战呢?还是要利用时间差,赌一赌是否可以来一次各个击破?或者觉得没有胜算干脆就收兵撤退算了……嗯,总而言之,对方已经受到了压迫,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光是这一点就让我们占了上风。”
杨稍微地耸了耸肩膀。“我个人的话,是希望他能选择最后一项。这么一来的话,也不会有人牺牲,最重要的,还是轻松一点的好。”
混合舰队的幕僚们看似愉快的笑了,大概只是把这些话当作是单纯的一种幽默,他们这几个人,并不像伊谢尔伦要塞上的干部们那样了解杨的性格,只有知道这些话事实上就是杨本身真正心声的菲列特利加,独自一人未与众人同笑。
卡尔·古斯达夫·坎普在接获警戒哨兵小队的急报之后,眼睛直瞪着萤幕上所显示的影像,正极力思索着因应的方法。在他肌肉厚实的两眉之间,出现了像剑痕一样又粗又深的皱纹。
正如杨所预料的一般,坎普现在正被迫必须要作出一个抉择。前几天,他己将战况报告到帝国首都奥丁,在那份报告的内容上,可说是花了他相当多的心血。目前的状况,并不算是失败,而且也确实造成同盟军相当的损失和心理上的冲击,但是伊谢尔伦要塞目前虽然受到创伤,却仍然还是健在如故,己方未能有一兵一卒侵入到要塞内,伊谢尔伦要塞仍为同盟军官兵所盘据,可以说事实上是处于一个僵局中。而坎普本身对巨大的秃鹰之城要塞应该如何利用,也有一些不知所措。胥夫特技术上将虽极度巧言令色地夸耀自己的提案,但在实际运用中所遭遇的困苦,则是他这提案者所不能想像的。但如果在报告上这样说,现在的状况很困苦等等之类的说法,那么无论是接受人事重新调派、撒退、或是由同僚派兵支援,任何一种命令都将会伤害到坎普的矜持。几经斟酌后,最后坎普所报告的是-“我军,有利。”
大约在同一个时候,一支超过两万艘战舰的大舰队,正由银河帝国领域逼近伊谢尔伦回廊。舰队分为前后两军,前军由渥佛根·米达麦亚一级上将,后军由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一级上将-这两位人称帝国军双璧的超级将领所率领。他二人是突然接到莱因哈特的命令,出兵去援助坎普和缪拉的。
在接到命令的时候,米达麦亚斜着头在思考,而将两人心中疑问说出口来的是罗严塔尔。“谨遵阁下您的命令,但是在这个时候由卑职等出击的话,是否会令坎普提督等误解为功绩被横夺了呢?”
罗严塔尔因考虑到前线军人的心理,故如是说道,但莱因哈特所回覆的却是像无特别意义一般的低笑声。“卿等尚不必作如此的考虑。 3“我们现在并没有太多的时间。”
杨对菲列特利加说明道。如果知道伊谢尔伦回廊尚未被压制住,那么帝国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必定会增派舰队前来支援,而且会是极为庞大的兵力。如果只是少数兵力的话,结果只是重复将人力投入到牺牲当中的愚蠢行为。所以如果在敌方的援军到来之前,还没能收复伊谢尔伦周边领域的话,那么杨的胜算可说是接近于零。
菲列特利加问道:“到目前为止,敌方只能靠日复一日的进攻来消耗伊谢尔伦的战力,接下来的话,难道不是这样吗?如果阁下您是敌方指挥官的话,大概老早就将伊谢尔伦给攻下来了吧?”“这个嘛!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利用秃鹰之城来撞击伊谢尔伦要塞,让它们轰的一声相碰,然后就这样结束了。在一切都没有了之后,再把别的要塞搬过来就行了。如果帝国军使用这个策略的话,那么我们绝对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应付的,不过,看来帝国军指挥官的脑筋好像还转不过来。”“……这个方法太过于激烈了!”“不过,却很有效,对不对。”“如果对方一开始就采取这样的策略,那我们当然就只能束手待毙了,但是,如果他现在才想要来这一招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杨此时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在菲列特利加看来,就好像是一个少年发现了游戏当中的新绝招。和十年前指挥着大家由艾尔·法西尔星域中成功脱逃的杨比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十年的岁月与这段期间当中的显达荣耀,仍然未能使杨染上一丝一毫军人的臭气。在这段时间当中,人们看杨的眼光不一样了。在艾尔,法西尔大撤退的时候,菲列特利加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当时的大人们,有的压低嗓门窃声交谈,有的则大声愤然抗议“真的可以让那个不足以让人信赖的乳臭未干小子来指挥撤退吗?”等等的景象,菲列特利加此时仍记忆犹新,而现在代之而起的则是来自众人压倒性的赞赏,以及如同对待带菌者一样的恶意中伤。但是无论别人怎么说,杨从未曾放在心上。“伊谢尔伦要塞从外围被攻陷……可能性极少。”“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从杨的表情看来,似乎有些苦涩。
伊谢尔伦要塞之所以尚未陷落,原因之一当然是要塞本身有相当的防御能力,但除此之外.是因为攻击的一方并没有完全的自由。攻打伊谢尔伦要塞的目的,在于控制伊谢尔伦回廊,以确保帝国和同盟之间航路的制宙权,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为了制宙权,所以帝国军建设了伊谢尔伦要塞;为了制宙权,所以同盟军数度对伊谢尔伦要塞发动攻击,造成无数的死伤。正因为扼守着同盟和帝国之间唯一的航道,所以伊谢尔伦要塞有着如此重大的战略价值。
总而言之,攻击伊谢尔伦要塞,是为了占据而不是破坏。历史上唯一成功的人就是杨威利。
但是,这些都已成了过去式。一旦回廊当中可以随时设置取代伊谢尔伦要塞的战斗补给的据点基地,帝国军就可以对伊谢尔伦发动以破坏为目的的攻击行动。在这种情况下所发动的攻击,将远比纯以占据为目的的攻击行为来得激烈而且毫不留情-
这样想起来的确会让人不寒而悚,但事实上又好像不是这样。帝国军的指挥官看来只是将移过来的秃鹰之城作为占据伊谢尔伦要塞作战时的据点。这对处于弱势的同盟军来说,是极为幸运的。
同盟军的战力之所以会呈现今日如此弱势的状态,除了因为去年的内战和之前的亚斯提星域会战之外,最严重的莫过于去年亚姆立札一役中遭到前所未有的惨败。就因为那次毫无意义的出兵,同盟军不但损失了二○○○万名训练有素的军官士兵,许多有能力的提督也在那个时候一一战死沙场了。
仔细想起来,在那些战役之后,杨好像成了专门做战败善后处理的人。假若像伍兰夫,或者波罗汀,这些在亚姆立札会战当中战殁的勇将们当中,还有人存活下来的话,即使是只有一个,也能大大减轻杨的许多负担。
但是,空想无益,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回想这些,已经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再复生的。这世上的事情,只能靠还活的人来解决。尽量有许多事情是令人又疲倦、又麻烦、又不高兴的……。
另一方面,帝国军在左右为难的状况当中,已经决定了应该采取的方针。
坎普所采取的是这样的战术。
首先,自伊谢尔伦要塞前面急速撤退。同盟军见状,一定会认为是援军到了,所以会趁机想由要塞中出击来个前后夹攻吧?在这个时候,我们就立刻回头予以打击,这么一来,同盟军又会以为这是我们假装敌援军到来,以诱使他们走出要塞出击所设下的圈套,故又再度缩回要塞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暂时将他们封锁在要塞之内,然后再全力将赶来救援的同盟军予以击破。也就是利用时间差作各个击破的战法。
当这样的提案被发表时,缪拉一方面觉得十分了不起,而另一方面又禁不住不安的情绪,这个作战方法如果成功的话,坎普或许会被赞扬是个用兵的艺术家。但是问题在于敌军是否会踏到己方所预设的圈套当中呢?而且,整个的作战方式可说是极为技巧性且时间上极为紧迫,只要走错一步,帝国军很可能就会受到前后夹攻、腹背受敌。基本上,各个击破的这个作战方式本身应该是个正确的方针,不过为安全计,是不是应留下秃鹰之城作幌子来分散伊谢尔伦要塞监视的注意力,然后再暗中动员全体舰队与敌方援军速战速决的方式较妥当呢?
缪拉将自己上述的想法禀告给坎普知道。就已发生的许多事情看来,这样的行动的确需要不少的勇气,坎普加以衡量之后,也采纳了缪拉一部分的意见,对自己的作战方案作了些许修正。“是援军到了呢……或者根本是一个陷阱?”
在伊谢尔伦要塞的中央指挥室内,一众大概是以亚列克斯·卡介伦中将为中心的干部们,陷入判断的迷惑当中。原本环伺在伊谢尔伦周围,而且一直执拗地呈现波状攻击状态的帝国军舰队,此刻却像是退潮似地后撤。秃鹰之城要塞则并未稍有改变,仍然在距离六十万公里远的地方,一付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接炮战的样子。“你觉得呢?小弟!”先寇布可能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心理,对端着咖啡走过来的尤里安问道。“或许是两方面都有可能也说不定。”
尤里安如是地回答道。“两方面都有可能?”“是的,杨提督的援军确实是已经到了,帝国军应该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想反过来将之利用为一种圈套吧!他可能是想在我们这边的舰队离开伊谢尔伦要塞出击的时候,给我们一个迎头痛击,让我们误以为是中了圈套而又再度退回到要塞里来,这么一来,他就能在心理上将我方的舰队封锁起来,然后集中全力来迎击我方的援军。”
干部们一时之间,全体默然地注视着这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不久之后,卡介伦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呢?尤里安?”“因为帝国军的举动实在是太不自然了!”“这倒是真的,不过你的判断依据难道就只是这样而已吗?”“嗯,应该这样说吧,若是平常的话,假设他们是纯粹地设立了一个陷阱,那目的应该是什么呢?是另有埋伏呢?或者是想咬住我方出击的舰队不放,再回过头来入侵要塞呢?总而言之,一定脱离不了这两个目的,这应该是不难想像的。而事实上敌方应该也早已充份了解到我方倾向于坚固自守而不远离要塞出击的作法,所以这么一来,他们就正好可以利用我方防御的心理来达到封锁我们的目的。因为站在我们的立场,只要谨慎留神些不远离基地的话,至少绝对不会出错。”“……说得没错,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在成为我和波布兰的徒弟之前,的确是杨提督的得意弟子。”
先寇布的口气中夹杂着些许赞扬的意味,于是将视线转到卡介伦的身上,代理司令官征求梅尔卡兹提督对于应对策略的意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整个的情况并不太困难。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先假装遭到他们的封锁,然后待他们放心回过头去的时候,突乎其然地攻击其后背。假使能刚好和援军配合上的话,就可以展开一个理想的前后夹击战。”
梅尔卡兹淡淡地说出他的看法,卡介伦于是请求他能指挥出击作战的行动。梅尔卡兹点点头,随即对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说:“尤里安就和我一同坐上休伯利安旗舰吧!来,到舰桥上去。”
虽然不像在两年前发觉到莱因哈特的天份时那么地惊讶,但这位老练的用兵家的心里,确实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撼。
4“如果将战争比喻作登山的话……”
在“达贡星域会战”的时候,曾经使得同盟军大获全胜的“唠叨尤斯夫”,也就是尤斯夫·托波洛元帅曾经这样说过。“那么决定应该登上那一座山的就是政治。而决定应该用什么样的途径,如何作准备工作的就是所谓的战略了。最后,如何依照原先决定的途径有效率地攀登上去,就是属于战术方面的事情了……”
对杨而言,应该攀登的途径已毫无选择地老早被设定好了。杨曾经深切地希望,有朝一日能用自己的手来决定攀登的途径试试看,但这应该是与他厌恶战争的心理很明显地相互矛盾……。“前方,十一点半的方向发现有敌方舰队。”
监控员的报告,紧紧地牵引着全舰队每一个人的身心。我方舰艇数量约五○○○,相比之下,帝国军则确实有这个数字的二倍以上。如果与之正面交锋的话,必败无疑,只能等待伊谢尔伦要塞上己方的舰队在敌方的背后出动来配合支援。
杨的内心里静静地在祈祷着他在伊谢尔伦上的同伴们正作出适当的判断。如果他们在要塞内袖手旁观的话,那么如今在双方舰只的数量上居于绝对劣势的杨,可能就成了敌方各个击破战略下美味的饵食了。因为他整个的作战构想,基本上必须要能够和伊谢尔伦要塞方面有默契地互相联系支援,才能够成立。
幸好有身经百战的梅尔卡兹在,他应该是能够让人信赖的。此外,杨又再度想起尤里安-那个受他监护的少年俊秀的脸庞。过去曾对他说过一些与战略战术相关的话,而且也曾经特别强调过-敌方假如在不自然的时间点上撤退的时候,就必须要多加注意。那时也教了他许多应变的方法,是不是都还记得呢?如果能够这样的话-不,等一等!自己不是不希望尤里安成为一个军人的吗?自己如果还这样期待的话,那不就太差劲了……?“敌方已进入射程范围!”“好,一切照计划行事。”
杨将纸杯中的红茶一口饮尽。“退后,与敌舰队的相对速度保持零!”
命令经由莫顿、雅拉肯传达至全舰队。
帝国军方面,许多带着疑问的眼睛,集中注视着萤幕及各种索敌系统上。“敌方持续后退,自五分钟前开始,相对距离完全未缩短。”
帝国军的监控员虽然试图维持一种事务性的声调,但终究无法掩住满腹狐疑的微妙波动。
坎普使自己巨大的躯体深深地坐进指挥席的座椅当中,一面绞尽脑汁地在思考,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计算一下敌方是不是有可能摆设纵深阵,企图想要将我军往里面拖呢?”
为了回答司令官的疑问,人脑与电脑全面同时操作,不久之后得出了结论-如此的可能性极小,据推测眼前展开的应该就是敌方援军全部的兵力……。“那么,那些家伙是企图想要拖延时间了,等伊谢尔伦的舰队出击之后,好来个前后夹攻。真狡猾!居然想用这一招。”
这时候,坎普的洞察完全正确,他那强而有力的手掌往指挥桌上重重一拍,下令所有战舰以最大战斗速度前进,三分钟后开始炮击,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同盟军的增援部队击破,然后中途返回。而往后,更听从缪拉献上的策略,纵使伊谢尔伦要塞还在同盟军手中,但由于秃鹰之城牵制了伊谢尔伦要塞的一举一动,使舰队得以有恃无恐地通过到目前为止不可能通过的回廊。如此一来,胜利之后,大可以不管伊谢尔伦要塞,就可以顺势直接进攻到同盟的领域当中。“敌军已进入射程距离。”“好,炮击!”
数万道的光箭由帝国军射出。
一瞬间,伊谢尔伦回廊当中,能源的波涛由一方涌向另一方,化成无形的风暴,耀眼夺目的彩色漩涡开始卷动,遭到痛击的同盟军舰艇,发出一阵闪光之后碎了,未受到直接攻击的舰艇也在余波当中激烈地晃动着,即使是临时旗舰瑞达2号也不例外。
这场晃动,使得一如往常坐在桌上指挥作战的杨也翻倒过来,自腰部以下跌落到座椅里面,杨忘记了自己正乘坐在比战舰休伯利安还要小三成,防御能力也较差的巡航舰瑞达2号上。
以可以描绘为“狼狈”的姿势,跌陷到座位里面的杨,终于满脸通红地成功站了起来。平衡感好像比上司要发达得多的菲列特列加,以平稳的步伐走了过来,脸上充满牵挂掂念的表情。“采取d队形……”
杨在跌落之后仍毫不在意地又重新坐到桌子上面,一边发布着命令,菲列特利加听到之后传了下去。“全舰队变换成d队形!”
负责通信的士兵复诵着。所利用的不是已呈疲软的通信回路,而是利用信号来传达命令。
这是圆筒阵形当中极为极端的一种队形,几乎是呈轮状地敌军包围住,乍看就象一个大碗一样,接着同盟军好像是要将轮的中心打穿似的,自左右上下将炮口对准位于碗口的帝国军前锋。炮火于是自然而然地由圆的四周往中心集中在一点上,明显地提高了破坏的效率。突进的帝国军舰艇,有的甚至同时遭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袭击,被好几道的能源光束贯穿,像被环形切割似地爆发成一团火球。
这个阵形如果是在广大无边的宇宙空间内使用的话,一旦有敌军突破轮形阵厚度有限的外壁,并在此基础上将队形扩展并且回转过来的话,就可以由外侧将轮形阵包围起来,但在这狭窄的回廊当中就不可能了,这是杨利用回廊的特殊地势所想出来的战法。帝国军在遭受 5
坎普所说的话,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绝不夸大。因为同盟军战线的背后,伊谢尔伦出口的那一方,呈现毫无防备状态的恒星与行星所形成的星海,此时正敞开着。
只要同盟军防卫的战线一旦被突破,坎普与缪拉或许就可以率领旗下舰队闯进同盟的领域当中。到了那个时候,守护伊谢尔伦回廊的同盟军该作何行动呢?如果来追击坎普和缪拉的话,整个回廊将空空如也,一旦米达麦亚或者是罗严塔尔这两位在 6
秃鹰之城的爆炸,对受伤且精疲力尽的帝国军而言,无疑是最后的一击,残存兵力的八成左右,被卷进了人工行星的毁灭当中,遭到了与总司令官相同的命运。侥幸从鬼门关逃出来的人当中,几乎没有一个人完好无伤。
受到了爆炸的冲击,奈特哈尔·缪拉的身体被吹了好几公尺远,撞在那裸露出计量仪器与零件的墙壁上之后,摔落到甲板上。拼命地将一时愈来愈遥远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想要出声叫军医过来,但近乎窒息的痛苦,在他的胸口开始发作。
原来有四根肋骨因猛烈撞击而折断,尖尖的末梢刺穿了肺叶,几乎使得他无法呼吸,差点昏倒,当然也就无法出声了。
缪拉强忍着剧痛与近乎窒息的痛苦,深深地缓缓地把空气吸进去,可以听到骨头碰撞的声音,胸腔膨胀之后,肋骨接合了,肺部自压迫当中被释放,身受重伤的副司令官终于成功地发出声音。“痊愈要多久时间?”
缪拉以痛苦但却不失沉着的声音,对着那个自己脸上也流着血,匆匆忙忙跑过来抢救的军医问道。“副司令官您真是不死之身啊!”“说的好,就用这句话来做我的墓志铭吧!到底,痊愈要多长时间?”
军医一边检查一边数着-肋骨有四根断折、脑震荡、裂伤、跌打损伤、擦伤、还有外伤的出血以及内出血,军医保证三个月内可以痊愈。
缪拉拒绝被移到医务室当中,所以备有医疗设备的病床被搬到舰桥上来。他一边接受着电子治疗、极低温保存血液的输血、以及镇静剂与解热剂的注射,一边与勉勉强强好不容易由秃鹰之城上脱逃出来的费赛尼亚中将会面。“坎普司令官怎么样了?”
面对这个问题,满身伤痕的费赛尼亚悲痛的无法立即回答,但终究还是必须要说出来的。“已经过世了。”“过世了……!”“坎普司令官要我传话给您。他是这么说的-代我向缪拉道歉。”
缪拉陷入一阵带电的,几乎令对方感到害怕的沉默中。不久之后,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床单,以微弱的声音悲愤地喊道:“奥丁大神在上,请您照鉴。我势必要为坎普提督报仇!将杨威利的首级提在我这只手上!-现在不成,我没有这个力量,与那个家伙差得太远……,但还是请您看着,将来有朝一日……!”
缪拉咬牙切齿地说完之后,多少沉着了一些,接着将副官叫到床边来。“准备向全舰队广播。嗯,不要画面了,只要把声音传达出去就行了。”
因为声音即使可以控制,但是却不能让士兵们看到这身受重伤的样子。不管说的话是如何地雄壮威武,只怕一旦士兵们看到浑身包满绷带的司令官的时候,也会大受影响而士气不振吧!
不久之后,这些被打败的帝国军的生还者们,透回通信回路,听到了那位年轻副司令官的声音,那声音虽然并不是很有力,但却非常的清晰,充满了理性与坚强的意志力,有着将他们从绝望带往希望边缘的效果。“我军战败了!但是司令部还存在!司令部答应将全体官兵,活着带回故乡去,谨守荣誉和秩序,大家应该都希望能井然有序地踏上归途吧……”
离开故乡的时候,拥有一六○○○艘舰艇的帝国军,现在却只剩下二十分之一,开始了艰苦的败走,同时还要应付背后敌军紧逼而至的追击。尽管如此,舰列并未全面瓦解,而且可以维持着团体的秩序。这无疑是身在病床,但仍全力指挥的缪拉的功劳。“前方有舰艇群接近!”
听到报告之后,渥佛根·米达麦亚一级上将,注视着舰桥上萤幕。他的旗舰“人狼”的所在位置比舰队的先锋集团还要居前,这种一马当先的举动,正说明了其英勇名号确实是名符其实。
一级备战状态已经传达至全舰队,信号也已经发出。“停船!否则将受到攻击!”
过了悬疑的一分钟之后,米达麦亚知道了前方接近过来的是己方败走的舰队。米达麦亚下令将萤幕扩大投影之后,不禁为那惨不忍睹的景象叫了出来。透过通信萤幕,全身包满绷带的战友缪拉横卧在病床上,听他说明了事件的经过后,”疾风之狼”垂下了肩膀沉痛地说道:“坎普死了,是吗-”
当他闭目为战友祈求冥福之后,突地张大眼晴,米达麦亚全身散发出锐不可当的气势。“你先回后方去向罗严克拉姆公爵覆命吧!好好养伤!为坎普的复仇之战就交给我们了。”
通信切断之后,米达麦亚回头重新面对着部下们。无论由何种角度看来,这位身材短小的司令官,都像是一位巨人似地压倒了所有的部下。“以最大的战速前进!”“疾风之狼”下达了这项指示。“对追杀缪拉的敌方先头部队施以迎头痛击!要争取时间,速战速决,急袭之后立刻离开!继续让战火扩大的话,在现在这个时刻是没有意义的。拜耶尔蓝!布罗!德洛伊杰!照刚才的指示行动,知道了吗?”
幕僚们以敬礼回覆之后,分头进行布署,同时将整个状况透过通信传给了后面的罗严塔尔。
当罗严塔尔的副官艾密尔·冯·瑞肯道夫将米达麦亚的传言带到之后,金银妖瞳的年轻提督重重地点了点头,发布了与战友相同的命令。“是吗?坎普已经死了!”
他也同样地咕哝自语,但那表情和语气与米达麦亚有着些许微妙的差异,应该说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心想,即使有毫无胜利因素,却仍可以取得胜利的例子,但是绝无不具有败北因素,却在最后遭到败北的例子。坎普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本来就应当失败。罗严塔尔认为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余地。
伊谢尔伦要塞,就好像是同盟建国庆典与达贡战胜纪念日同时到来一般,整个地沉醉在一片欢喜和狂热之中。仅剩的香槟酒喧闹地被打开、不是战斗员的人,一回到家中将行李放下,为了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兵,立即又再度地飞奔出家门。卡介伦与先寇布在中央指挥室一面看着主萤幕,一面轮流喝着整瓶的威土忌。
但是杨并没有踏进伊谢尔伦要塞的大门。虽然曾严令穷寇莫追,但阮少将和雅拉肯少将,合计五○○○艘以上的舰队仍执拗地对败走的敌人穷追不舍。他们在通信状态尚未完全恢复的状态下,并未接收到杨的命令,就这样地咬住败走的敌人不放,兴高采烈地加以追击。而杨首先得把他们带回来才行。
陶醉在全面胜利当中的阮等人,完全不知道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正在前方,摩拳擦掌地等着他们前来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