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七年二月一五日
将近五年没举行过的大规模俘虏交换仪式,就要举行了,因此伊谢尔伦集中了全宇宙的注目。也许说“全宇宙”是太夸大一点,但见到新闻界的报导和政府对应,谁都会有这种想法的。杨提督说过罗严克拉姆侯爵对俘虏们发表的电文,在政治意味上也是完美无缺,我觉得对这次的俘虏交换仪式本身也可以这么说。
“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伊谢尔伦,可能另外在费沙方面搞什么鬼也说不定。那个金发的美男子可是个厉害角色呢。”
亚典波罗提督这么说。杨提督希望获知费沙方面的情报,但从海尼森传来的情报,不论是质或量都不能让提督满意。
最近,杨提督最关心的是在这一次大规模的俘虏交换之前,已经有几百人的俘虏或羁留者已经由帝国出发,经由费沙回到同盟去。不仅象这类人的名单不完全,甚至从我们这里回去的名单,也是不能百分之百相信。
“所谓和名单不符,是不是指帝国的间谍会借死者之名潜入一事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实际上,在五年前的交换式就有过这种情形。那时候因为人数少才能发觉,这次如果搞了什么鬼,就不太容易查出来了。”
而海尼森的统合作战本部方面的回答,好象是“杨威利只要关心如何防御敌方对伊谢尔伦方面的攻击即可,对于费沙方面的关心,不仅无益且多余,更是一种越权的行为”的样子。这是格林希尔上尉告诉我的,听到这个回答后,杨提督好象低声自语∶“知道了!”这就是一肚子不高兴的证明。
他不敢把脾气发出来,其中一个原因似乎是怕海尼森方面临时驳回他回海尼森的计划。若因此不能成行,那就令人非常头痛了,所以只好暂时安份一点。真是难为他了。再加上昨天还为亚典波罗的事张罗善后,实在很辛苦。如果我再嚼叨他“喝酒会怎样”的话就很可怜,所以我什么都没说。结果晚餐之后,就看他连喝了五杯威士忌,真伤脑筋啊。
七九七年二月一六日
原来我以为代表帝国方面来伊谢尔伦参与俘虏交换典礼的人是罗严克拉姆侯爵的,结果好象不是的样子。
“怎么会呢?罗严克拉姆侯爵不会自己来的。”
“现在根本不是自己出来的时候!如果他亲自来这里,帝都奥丁闹空城计的话,一部分的门阀贵族准会爆发的。”
杨提督的确料得很准确。
代表罗严克拉姆侯爵来伊谢尔伦的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一级上将,二一岁,听说是罗严克拉姆侯爵的心腹。从罗严克拉姆侯爵初次上战场的时候起,就一直在他身边协助他,能干又诚实的辅佐人。
听到这种话令我不胜惶恐。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站在和杨提督相同的立场呢?
波布兰少校以前也说过,我有杨提督这样的师父存在,但杨提督却没有依赖任何人,模仿任何人,以自己的能力,逐渐培养出自己的人格和见识。虽然杨提督常说,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是空前绝后的天才,但我认为杨提督也是天才才对。所以他才不象别人一样,攻击罗严克拉姆候爵的短处,能爽快地承认对手的天才之处。
提督本人倒不以为自己是天才,只自称是怪癖之徒而已。仔细想想,杨提督用“天才”来形容的,除了罗严克拉姆侯爵之外,没有对任何人使用过大多只是用“名人”或“名手”这类的形容词。
总之,不能亲眼见到罗严克拉姆侯爵的确是相当遗憾,但希望至少还能够亲眼看到他的心腹。
七九七年二月一七日
最近好象成为习惯似的,每天没事也到港去看看进出的船舰。好几天以前,遇到过一位家具工人的帝国士兵,现在不晓得在这个广大要塞的哪里。
在这一生中,可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即使把他忘记了,大概偶而也会再想起他和他儿子的事。
不过由于俘虏交换仪式迫在眉睫,所以这段时间进港的船舰自然要比平常多出许多;因为不是客船而是军用运输船,一艘大概可以搭裁五千到一万人左右的俘虏。历经边境俘虏收容所的生活,又因为长途航行而惭疲惫不堪,不过由于能回祖国,而且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看得出喜悦之情洋溢在俘虏们疲惫的面容上。
“如果只有俘虏倒也罢了,讨厌的是跟着来的脏东西。”
卡介伦少将似乎非常痛苦地这么说。
少将所说的妞东西有两种。 两个在放置于自己面前的证书上签名,盖上各自的官印,彼此交换,再重新签名和加盖印章。全部过程经时一分种不到。这样两军四百万的士兵就能各自回故乡了o和提督好象说了什么话之后就要走出会场的吉尔菲艾斯一级上将,蓝色的眼楮扫过会场内,最后视线停在我的脸上。
“你几岁了?”
感觉很舒服,非常温和的声音。
吉尔菲艾斯一级上将会注意到我,大概是因为整个会场内,我是唯一纪比他小的人。我拼命以平静的声音回答:“今年就快满十五岁了,吉尔菲艾斯阁下。”
“是吗,我从幼校毕业 那个戴着上尉阶级章的男人,抓住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向我问道:“你是那个男人的侍从兵吗?”
我非常不高兴。这是当然的事。
“你说的那个男人如果是杨提督威利上将的话,是的。要我去叫住他吗?”
“不,不用了。上将吗……那个杨威利中尉,真是不得了的出人头地呢。”
这个中年男人,叫巴卡斯上尉。他称呼杨提督中尉,我就猜到了,这个人肯定是杨提督还是新鲜人中尉的时候,在艾尔.法西尔服役的军官。我就简单的把事情说明一下,他好象故意似地大大的叹了一气。
“九年前,杨威利是中尉,我是上尉。现在那家伙是上将,而我却是刚从矫正区回来,仍然只是一名上尉。命运还真是捉弄人啊。”
我越来越不高兴了。对他那种认为运气就能左右一切的说法,实在很不服气,再怎么说,这个人是把平民和当时的杨中尉弃之不顾,和林茨少将一起逃走的啊!把“要守卫平民”这个军人最基本的义务都放弃了。杨提督还要帮这个人收拾善后。
“的确没错呢,如果运气不那么差的话,以当时的阶级来说,上尉先生现在应该是元帅了吧!”
我觉得要狠就该狠到极点,所以就极尽我所能用讽刺的气这么说。上尉楞了一下,瘦削的脸上出现有点痛苦的表情。
“好严格啊。但是,也不要太责备我了,我们也受到应得的报应。九年来,在矫正区受了很多苦,并不是在酒池肉林中享福啊。”
我也后悔了。看来我还没办法站在对方的立场体会他的心情,也就是说,我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为我的不成熟道歉了之后,又忽然想起请教他从艾尔.法西尔逃亡之后,林茨少将的行踪。
“林茨那家伙吗?”巴卡斯上尉这么说,什么“少将”什么“阁下”都没加。
“在好几个月之前,还在同一个矫正区的,但忽然不见他的踪影,不知道他去那里了,而且我又何必去关心”“这次的交换俘虏,林茨少将的名字好象不在上面……”
“这个嘛,他倒是舍弃平民逃走的负责人啊,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政府和新闻界围攻的,说不定还要重新接受军法审判。消声匿迹是比较聪明的做法。”
“……”
“人落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什么都完了。在艾尔.法西尔弄得丑态毕露之前,他也建立了相当的战功,是相当有人望的人。只为了这么一件事,过去的名誉、未来的前途,一切都象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不会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失足,在什么时候决定一生的评价。”
和巴卡斯上尉分手之后,我原来要回房间去的,但在通路上到格林希尔上尉。在这里行动被限制住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和格林希尔上尉一起去茶室,我提起巴卡斯上尉的事。
“是吗,那时候从艾尔,法西尔逃出去的人,也在这艘船上啊.,……”
她果然一副很怀念的样子。对格林希尔上尉来说,艾尔.法西尔是当时十四岁的少女,和叫杨威利军官 七九七年二月二四日
平稳无事的一天。
出发不过才第三天就没什么事可写了,实在很头痛呢。不能适当地发生一些事情吗?
七九七年二月二四日
从伊谢尔伦出发已经第四天了,和平的宇宙航行持续着。的确,如果不和平的话就很麻烦,但是这样有人会无聊的快受不了。尤其是我不说出他姓名的这位人物,愤然地说:“这简直是拷问!为什么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是立体tv的连续剧的话,现在也应该出现漂亮的女字宙海贼才对啊!”
我想到昨天写的日记e就有点担心。去年,从海尼森到伊谢尔伦的航行也是既平稳又无聊,这次也许又多了一个行动受限制的图素(因为萨克斯少将的缘故),但是不是我在不知不觉中受了这个人的影响呢?
说杨提督只要能待在房间里看书就觉得很幸福了,似乎也不见得一定如此。那些政治家们和萨克斯少将对于他在晚餐缺席的拳,好象有点责难。升了官有时也是很辛苦的。
七九七年二月二六日
船团的行程,似乎比预定的迟了一点。最短的估计,到达海尼森应该是三月七日或八日,现在可能会延到三月的十二、十三日了。这些都是导航员的多鲁顿上尉告诉格林希尔上尉的。因此杨提督向萨克斯少将询问这件事,但得到的回答是,多少迟一点也是在预定之内,这种冷谈的回答。
“也不差这么点时间吧。”
高思夫少校因为解不开填字游戏谜底,所以一副有气没力的语气。杨提督则是,虽然不是难得见到,但是……皱着眉头说:“说不定会变成必须分秒必争也不一定。”
他这样回答。
“这么说来的话,我们这一趟海尼森之行,比我们想象中,具有更重大的意义罗。”
听到高尼夫少校这么说,波布兰少校马上用很坏心眼的笑声笑了起来。
“那里的话!只不过是想在三o岁之前抵达而已啦!”
虽然是恶劣的玩笑,但越接近海尼森的同时,杨提督二十年代最后的日子也越剩越少了。我有计划为他举行生日宴会,不知道杨提督会不会生气。
不过到底杨提督在焦急什么呢?我是一点也模不清楚。
七九七年二月二七日
我们乘坐的船有一区发生集体打斗事件。有一百人以上参加集体打斗,有三十人以上负伤被送到医务室。偶而白天休寝,别说是参加,就连观战都错过机会的波布兰少校,真是不甘心到了极点,“那些家伙一定是对我坏恨在心,不会有错!好死不死,就趁我在睡觉的时候开始大拜拜!”
高尼夫少校的回答则是:“对你没有任何怀恨的人,我想只有那些还没见过你的人而已。”
打斗的原因好象是矫正区的生活物质十分贫乏,自然环境又相当严酷,帝国军注意的地区,只限于边境的内外而已。在这样的矫正区里,俘虏们自然各自朕合成为集团,分成派系,各有各的头目。军官、士官和士兵,各自形成自己的集团,互相敌对。欺负士兵啦,对士官处以私刑啦,为了食物杀人的,这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俘虏们在矫正区内不论发生什么事,帝国军都装得一付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对他们来说,麻烦的家伙们自相残杀、自生自灭,正是求这不得。因此,即使从俘虏的生活解放出来,在回国的船上再度见面,积压了数年的反感和新仇旧恨又新生复苏,导致这种事情发生。
“是这么一回事啊。也就是说,将来因为旧恨而引起混战或杀人的可能性相当高罗?”
虽然是装出一副深思的表情,但波布兰少校的脸已经忍不笑开了。波布兰少校大概不知道,船团司令萨克斯少将把他列为需要加以注意的人物。
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不过,波布兰少校本身也不喜欢萨克斯众将。与其说是对他感到反感,还不如说是种本能,总之,我想只有那些对军队秩序这一点,看得非常重的人,才会和萨克斯少将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听说了集团混战的杨提督,有一声“嗯”这样不感一点兴趣的回答,最后还是溜回去看自己的书了。不过看样子,他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可能是在考虑一些别人完全想象不到的事——“因为杨提督非泛泛之辈。”
高尼夫少校这样评论。所谓的非泛泛之辈,在没有任何事发生的和平时代中,是没有什么作为的,但如果在非常的时代里,就非常的活跃,不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这种说法,我觉得简直就是针对杨提督这个人而说的。在艾尔.法西尔奇迹式的逃脱之前,对于杨提督的批评好象是“糟塌粮食的杨”,这是前天巴卡斯上尉告诉我的。
如果杨提督在还是中尉的时候,稍微引人注目一点,被林茨少将注意到,而没有把他留在艾尔.法西尔,带着他一起逃出的话,就会被帝国军捉住,在矫正区渡过这九年的时间。真的能生还的话,那还算幸运。说不定会死掉或是下落不明都有可能。所以,幸好他跟不上情况。
提督的命运,也和我本身的命运有关。如果没有杨提督的话,我可能根据交叉法,送到其他的军人家庭去了。我不认为萨克斯少将是坏人,只是和杨提督及波布兰少校他们的个性火水不相容而已。但如果被送到萨克斯少将的家里,和他一起生活的话——光是想象就觉得心情沉重。我这绝对不是一味坦护波布兰少校,只不过大概我已经是“伊谢尔伦的一族”的关系。
“提督,请您多保重,活久一点吧。”
我把茶端给杨提督时,就这么没头没脑冒出这些话,我考虑到在旅行中可能不会有什么好茶,所以预先准备了两打的大吉岭红茶茶包,在用完之前,应该可以抵达海尼森了。
提督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清一下喉咙,象舞台演员似地说:“是不是能忍受变得又老又丑的活到三o岁,这是个大问题呢!年轻人。”
七九七年二月二八日
我觉得政治家或高级军人这一类的种族好象都是很任性而为。老是批评杨提督没有身为军人的威严啦、希望他有点爱国心啦,一直说他的坏话,只想要利用提督的名声。如果对自己没有利益可图的话,要见一面都非常困难。其中居然有人过份到自己带摄影师,要来拍提督和自己的合照。
因为处于同一艘船里,想逃都没地方可去。杨提督好象已经受够了,今天终于逃进床铺里,自称“因为劳累过度发烧”,谢绝一切访客。有一个议员居然还坚持要见提督,我就挡在门前阻止他。他对我说:“这次杨提督从任地返回海尼森,是公务,还是私事?”
“是公务,因为要出席归国士兵的欢迎典礼和会晤宇宙舰队司令官比克古阁下。”
“哦,就为了这些而特地跑回海尼森吗?如果帝国军就在他往返的期间,对伊谢尔伦要塞发动攻击的话,这个责任问题可非同小可呢。”
他用超过必要的音量大声说话,根本就是要让在门里的杨提督听见的。
“不会有敌军来袭的情况出现的。”
“哦,为什么能这样断言呢?”
“因为杨提督是这么说的”我狠狠的瞪着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我看那个议员一定会骂我是嚣张的小子。
“你的忠诚心真是不得了,不过来进攻的帝国军,并没有义务要去尊重杨提督的主观呢!”
见不到杨提督令他很不高兴,狠狠冷嘲热讽一番才回去。我朝他的背影,踢了一脚。如果我有波布兰少校行动力的一半,一定会赶上去狠狠地踢他一脚。
杨提督说同盟军作战的对方,并不是从来没见过的处星人,而是人类。
只要依据理性和什算,应该能够相当准确地预测出对方的行动和目的才对。
尤其是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侯爵差不多已经把军事独裁权掌握手中了,今后帝国军的行动,会为达到明确的战略目标的这种必然性,也随之升高。最重要的是,没有理由,他们不会随便来攻击。
“如果罗严克拉姆候爵要对伊谢尔伦方面动用大军的话,那必须是在帝国内部的支配权确立以后的事。也许会进行一次战术阶段的攻略行动,但不会对这个太固执的。”
杨提督对我如此说明。所谓战略的思考,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这对我来说,还不能百分之百的理解,但我希望,总有一天我能够完全理解。总有一天,一定可以的。
回到房间,杨提督从床上坐起来,对我说:“尤里安,真是感激不尽”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礼。
“不可以啊,病人要躺下来才行。”
我故意这么说,其实我心里很高兴。那个议员说我这是“忠诚”只是他的一种冷嘲热讽而已,但是,以我现在的才能和力量,是没办法对杨提督有所帮助。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象这样,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杨提督而己。以后的日子的确还很长远,但我希望能够一点一滴,扩大我能够帮得上杨提督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