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种不同学派的政治家。 在这紧急时刻,雷伯莱顿想起了几个月前出版的颇受欢迎的《医学万能辞典》。他把医学卷的编辑找来,当场就雇用了他。这样,一本专科的全书就变戌了《百科全书》。这个新编辑就是丹尼斯-狄德罗,这项本来是艰苦无味的工作变成了十八世纪对人类的最重要的贡献之一。
狄德罗那时三十七岁,他的生活既不安逸也不幸福。他拒绝做一个年轻体面的法国人应做的事,不愿意上大学。他一离开耶稣会的老师,就到巴黎当一个文人。经过短时间啼饥号寒的生活(按照两个人挨饿和一个人挨饿是一样的逻辑),他和一个后来证明是虔诚得可怕的妇女、一个不可理喻的悍妇结了婚,这种结合并不是象有人认为的那样罕见。但是他得养活她,就不得不做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工作,编辑各种各样的书,从《关于美德与价值的探讨》到名声扫地的修改薄伽丘的《十日谈》。然而在他心里,这个拜勒的学生还是忠于他的自由思想。不久政府(象处于艰难时期的政府一样)发现这个并不使人讨厌的年轻作者,他对《创世记》 直到从监狱被释放以后,狄德罗才当了雷伯莱顿的雇工。狄德罗是当时最善于雄辩的人。他看到在这个终生事业中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仅仅修改钱伯斯的旧资料简直是降低身份。当时正处于轰轰烈烈的思想活跃时期。太好了!雷伯莱顿的百科全书要让每一个可以想到的题目具有最新消息,文章要让最有权威的人撰写。
狄德罗热血沸腾了,他实际上说服了雷伯莱顿让他全权指挥,而且不限制时间。然后,他列出了一个同他合作的人员名单,拿出一张大页纸,开始写道:“a:字母表的第一个字母”,等等,等等。
二十年以后,他写到了z,工作完成了。然而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极为不利的条件下工作。雷伯莱顿雇用狄德罗时,他原有的资本已经增加了,恫他每年给编辑的钱从不超过五百美元。至于那些应该提供帮助的人,唉,我们都知道会是怎样一种情况。他们要不就是当时很忙,要不就是下个月再说,或者得去乡下探望祖母。所以,尽管教会和政府的官员们的谩骂使他感到痛苦,他还得亲自做大部分的工作。
现在他的百科全书的版本非常罕见了。这倒不是因为好多人想得到它,而是因为好多人都要除掉它。一个半世纪之前这本书就作为毒害非浅的激进主义表现形式被怒吼声吞没了,而在今天读起来却象喂婴儿的器官一样单调无害。但是,对于十八世纪教士们中更为保守的分子来说,这部书就象吹响了走向毁灭、无政府、无神论和无秩序的嘹亮号角。
当然,人们进行了那种司空见惯的谴责,指责总编辑是社会和宗教的敌人,是既不信上帝和国家、又不相信神圣家庭关系的放荡恶棍。但是一七七○年的巴黎只是一个规模宏大的乡村,人们之间都很了解。狄德罗不但主张生活的目的应该是“做好事,寻找真理”,而且也真正实践了自己的座右铭,他敞开大门招待饥饿的人,为了人类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除了要一张床、一个写字台和一叠纸外,从没有要求过任何报答。这个纯正、朴实、努力工作的人是这些美德的典范,而这正是高级教士和君王们明显缺少的,因此要从这个角度攻击他不容易。于是官方就想方设法找他的麻烦,建立了一个谍报网,总在他的办公室周围打探情况,抄狄德罗的家,没收他的笔记或者有时干脆禁止他工作。
然而这些障碍都不能阻抑他的热情。工作终于完成了,《百科全书》真的按狄德罗所期望的那样竣工了。有些人已经在某种程度嗅到了新时代的气息,知道世界亟需全面彻底的大检修,《百科全书》便是他们重振旗鼓的转折点。
看起来我有点夸大了这位编辑的真实形象。但他毕竟还是狄德罗,穿着一身褴褛的衣服,每星期聪明的朋友霍尔巴西男爵请他去饱吃一顿的时候,他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当四千册书销售一空时,他会感到非常满意吗?他和卢梭、达兰贝尔、杜尔哥、爱尔维修、沃尔涅、孔多塞,还有其他许多人是同时代的人,所有这些人都比他享有高得多的声誉。但是如果没有《百科全书》,这些好人就不可能发挥他们的影响。这不止是一本书,它是社会和经济的纲领。它告诉我们当时领导人的真实思想。它具体陈述了不久之后就统治了整个世界那些思想。它是人类历史上的决定性时刻。
有耳朵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法国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必须采取某种严厉措施避免即将临头的灭顶之灾,然而这些有耳朵有眼睛的人却拒绝这样做。他们全都非常固执地坚持和平只能靠严格执行梅罗文加王朝的一套废弃了的法律来维护这个论调。当时这两个党派势均力敌,都保持着原样,这却导致了奇怪的复杂情况。法国在保卫自由中起了引人注目的作用,它给乔治-华盛顿先生(一名共济会成员)写了最亲切的信,并且为本杰明-富兰克林部长先生安排了愉快的周未晚会,别人称富兰克林是“不可知论者”,我们称他为朴素的无神论者。这个屹立在大西洋岸边的同一个国家又是各式各样进步的仇敌,只有在判处哲学家和农民都要过同一种单调贫困的生活时,才表现出一点不带偏见的民主意识。
最后,所有这一切都改变了。
然而变化的方式却是出乎预料,这次斗争是要扫清非皇廷的人在精神上和社会上的障碍,而参加斗争的却不是奴隶本人,这是少数几个公正无私的人的活动,新教徒对他们恨之入骨,就象天主教压迫者痛恨他们一样。那些无私的人的唯一指望就是期待所有诚实的人都能进天堂。
十八世纪保卫宽容事业的人很少属于某个特殊的派别。为了个人方便起见,他们有时也参加一些可以把宪兵从写字台前赶开的表面上的宗教活动。然而就内心活动来说,他们不妨说是生活在公元前四世纪的雅典或是中国的孔子时代。
他们常常后悔没有同时代的大部分人对各种事物的敬畏感,认为这不过是过去遗留下来的、虽然没什么害处却很幼稚的东西。
他们很少注意古代民族的历史,西方的人们出于某些好奇的原因,从巴比伦亚人、埃及人、赫梯人和迦勒底人的历史中挑出一些记载,作为道德和习俗的行动指南。但是大师苏格拉底的真正信徒们只倾听自己良心的呼唤,根本不管后果,他们无所畏惧地生活在早已变得屈服温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