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当晚就打了电话。弗兰克不想浪费时间。电话机上主人的录音让她愣了一下。这么多年了,这是她 伯顿的计划在这位年轻的特工看来意义非同小可。虽然科林对卢瑟-惠特尼没有什么个人恩怨,但比起一个66岁职业罪犯的性命来还有更多的东西处于岌岌可危之中。好多好多的东西。杀害这位老人并不是科林乐意的事,事实上,一旦完事他就会尽力将它忘却。可生活就是这样。他拿薪俸干工作;更为重要的是,他就职之前作了宣誓。他正在犯法吗?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来说,他正在谋杀。但从现实意义上来说,他只是在执行命令而已。他估摸着总统知道此事;格洛丽亚-拉塞尔知道此事;而比尔-伯顿呢,他是自己最为敬重的一个人,是他指示自己做这件事的。科林受过严格的训练,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他根本不可能对伯顿的指示置若罔闻。再者,是这个老家伙自己闯到这里来的。他将要坐20年的大牢。他根本不可能熬上20年。谁愿意80岁了还蹲大狱呢?科林正试图让他免遭众多的苦难呀!权衡这些选择,他科林也该去领那发子弹的。
科林瞥了一眼咖啡店上方正在脚手架上忙碌的工人,他们正在吃力地把替换的玻璃墙板摆正。一个人抓住绳子的一端,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滑轮组。那张玻璃墙板开始慢慢地上升。
凯特在看着自己的双手。此时她抬起头,两眼锁定在他身上
他沿着人行道非常优雅地走了过来。浅顶软呢帽和围脖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但那个脚步就是他的脚步,准确无误。在她长大成人的岁月里,她一直希望能够像父亲那样,走起路来如同滑行,那样轻松自如,那样充满自信。她准备站起身,想了想,还是没有站起来。弗兰克没有说他在什么时候进入咖啡店,但凯特并不希望他在外面呆得很久。
卢瑟停下来,站在咖啡店前,看着她。他已经有10多年没有和女儿离得这么近了。他有些弄不清接下去该怎样走。她感觉到了他的迟疑不决。她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他立即走到她的桌旁,背对着大街坐了下来。尽管寒气逼人,他还是摘下了帽子,把太阳镜放进了衣服口袋。
麦卡蒂握着步枪,用瞄准器瞄准了那头铁灰色的头发。他一个手指弹开了保险栓,接着又悬在扳机旁。
约100码之外的科林正在冷眼观察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像麦卡蒂那样匆忙,因为他占据着有利地形,知道警察会在何时冲进去。
麦卡蒂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向怀里弯曲了一下。他事先就有一两次注意到了脚手架上的工人,但后来却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这是他从事这个行当以来所犯的第二次失误。
工人将绳子往下拽。玻璃墙板猝然上翘,正好对着麦卡蒂的方向。落日直射在玻璃墙板的表面,墙板将通红、晃眼的阳光一股脑儿反射到麦卡蒂的眼睛里。一阵灼痛穿过他的瞳孔。步枪发射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他诅咒着,扔下了步枪,直奔后门,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五秒。
子弹击中了遮阳伞的撑杆并将它截为两断,折断的撑杆从混凝土的人行道上弹出,最终又插了进去。凯特和卢瑟两人都蹲了下去,父亲本能地翼护着女儿。几秒钟之后,塞思-弗兰克和十多个穿制服的人手中持枪,在父女周围形成了半个圆圈。他们面向圈外,眼睛扫视着街道的每个角落。
“将整个地带给我他妈封锁起来!”弗兰克对着中士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中士对着无线电报话器又叫又嚷地发布封锁命令。穿制服的散了开去,那些没有标记的小车开了进来。
那几个工人在上面痴痴地望着街面。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在下面正在展开的一系列事件中扮演了角色。
卢瑟被拉了起来,戴上了手铐。接着,全部人员拥进了办公大楼的门厅。激动不已的塞思-弗兰克心满意足地盯着这个男人,过了一会儿才向他宣读他可以享有的权利。卢瑟望着他的女儿。凯特一开始不敢面对他的目光,但后来她认定他罪有应得,这是最起码的惩罚。可他的话比她所想到的任何话语都更要令她难过。
“你没伤着吧,凯蒂?”
她点了点头,泪如雨下。这一次,尽管她把喉咙掐得铁紧,可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她栽倒在地板上。
比尔-伯顿就站在门厅的入口里。当看到吃惊的科林走进来,伯顿的目光差点要肢解了这个比他年轻的人。科林对着他耳语了一番,伯顿才作罢。
还是伯顿反应快,他迅速消化了眼前的情形,几秒钟以后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一定是沙利文雇用了一个职业杀手。伯顿故意把消息透露给那老家伙,他却真的付诸实施了。
这位诡计多端的亿万富翁在伯顿心中的评价又升了一个档次。
伯顿走过去,来到弗兰克身边。
弗兰克看着他。“知道刚才那一切都他妈是怎么回事吗?”
“或许吧。”伯顿顶了回去。
伯顿转过身。这是他和卢瑟-惠特尼第一次彼此对视。此时,那天晚上的记忆一个接一个又冲进卢瑟的脑海,但他依然那么冷静、那么沉着。
伯顿对此不得不钦佩,可这同时也是他一个大块的心病。惠特尼虽然被捕,但很显然他没有过分沮丧。作为一个参与了好几千次逮捕的前警察,伯顿常常碰到一些成人嫌疑犯哭得像孩童那样。他的一双眼睛告诉了伯顿所要知道的一切。这个家伙一直就在打算要去警察那儿自首的。至于其中的原因他说不准,他也并不在乎。
伯顿还在看着卢瑟。弗兰克在清点人员。伯顿又朝在拐角缩成一堆的那些人望了望。卢瑟和抓他的人搏斗过。他企图接近自己的女儿,可他们根本不让。一个女警察正在笨拙地安慰凯特,可根本不起什么作用。老人看着一声声抽泣在折磨着自己的小女儿,一道一道的泪水顺着他脸颊上密密的皱纹慢慢地掉了下来。
卢瑟发现伯顿就在自己胳膊旁边。此刻,他的双眼终于朝这个男人射出了怒火。伯顿把老人的目光引回到凯特身上。接着,两个男人的目光又相遇了。伯顿双眉紧蹙,形成一条深沟,然后又舒展开来,他的眉宇间暴露出必要时就朝凯特头部枪击一发子弹的断然决心。伯顿曾用自己的目光压倒了本地区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他的表情也可以具有很大的威慑力,但真正让那些铁石心肠的家伙彻底崩溃的还是表情中绝对真实的东西。卢瑟-惠特尼他老谋深算,不是毛头小贼,也不是那种一被逮捕就哇哇哭叫的人。但是,掩饰卢瑟-惠特尼不安情绪的混凝土墙已经开始崩溃,正在迅速瓦解,只有一些残渣碎片在慢慢地朝着拐角依然在抽泣的那个姑娘移动。
伯顿转身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