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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主人公现身_大师与玛格丽特

作者:米·布尔加科夫 字数:7014 更新:2025-01-10 17:04:34

陌生人举起一个手指警告伊万,并轻轻“嘘!”了一声。

伊万从床上垂下两腿,定睛看了看:那男人正站在阳台上小心翼翼地往屋里窥视。他的脸刮得干干净净,鼻子尖尖的,眼神里透着惊恐不安,一头黑发有一络耷拉到前额上,年纪约有三十八岁。

神秘来客确信屋里没有别人之后,又侧耳听了听,这才鼓起勇气走进来。这时伊万看到,来人穿的是病房里的衣服:只穿一件内衣,光脚穿着拖鞋,肩上披着棕色长罩衫。

来人冲伊万挤了挤眼,把一串钥匙装进口袋,轻声问道:“可以坐下叫?”见主人点头同意,他便在沙发椅上坐了来。

“您怎么进来的?”伊万遵从那个干瘪手指的警告,耳语般小声问道,“阳台的铁栅栏不是锁着吗?”

“栅栏是锁着的,”来客肯定说,“不过,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这个人呀,哎,人倒是很好,就是有点马虎。一个月前我就把她的一串钥匙搞来了。这样,我就能从病房出来,到公共阳台上,整个一层楼的阳台是连着的,所以我有时候就出来看看各位邻居。”

“您既然能够上阳台,您不就能溜走吗?或许因为咱这层楼很高?”伊万好奇地问道。

“不能,”客人明确地回答说,“我不能从这里溜走。倒不是因为楼高,而是因为我无处可去。”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所以,咱们就在这儿蹲着吧?”

“蹲着吧。”伊万也无可奈何地说,一边审视着对方那双异常不安的深棕色眼睛。

“可不……”客人忽然惊慌地问道,“不过,我看您的病大概不会是狂躁型的吧?要不,您可知道,我这个人可受不了别人吵嚷、胡闹、使用暴力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我特别恨人们的喊叫声,不管是痛苦的喊叫,愤怒的喊叫,还是别的什么情况下的喊叫,我都受不了。请您让我放心好吗,告诉我,您不是狂躁型的吧?”

“昨天我在餐厅里可是照准一个家伙的狗头猛-了一下。”变得判若两人的诗人勇敢地承认说。

“理由呢?”客人严厉地问。

“是啊,老实说,没什么理由。”伊万回答,他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不像话!”客人批评伊万。接着又说,“再说,看您刚才用的都是些什么词儿呀?!‘照准一个家伙的狗头猛-了一下’?照您这说法,那个人肩膀上是个狗头还是人头,不就不清楚了吗?那,我想,大概总是个人头吧。所以,您要知道,不好用拳头打呀……往后您别再这样了,永远别这样!”

客人教训了伊万一番之后,盘问道:

“您的职业呢?”

“诗人。”不知为什么伊万不大愿意说出这一点。

来人感到很难过,高声说:

“咳!我真不走运!”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道了歉,又问道:“那您贵姓?”

“别兹多姆内。”

“哎,哎……”客人皱起眉头叹息了两声。

“那您……是不喜欢我的诗?”伊万好奇地问。

“非常不喜欢。”

“您读过哪几首?”

“您的诗,我哪首也没有读过。”客人神经质地扬声说。

“那您怎么说……”

“喏,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我也没读过别人的诗?”客人回答,“不过……或许会有奇迹。好吧,我可以相信您,那就请您自己说说:您的诗好吗?”

“不堪入目!”伊万忽然勇敢地、坦率地承认说。

“往后别写了!”来客的语气像是在向对方哀求。

“保证不写了,我发誓!”伊万郑重其事地说。

两人以紧紧的握手来表示要严守这一诺言。这时,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嘘!”客人轻轻嘘了一声,登时间到阳台上,随手关上了铁栅栏。

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往病房里看了看,问了问伊万的情况,问他是愿意关上灯睡觉,还是开着灯睡。伊万请她把灯开着。于是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向病人道了晚安,便走开了。一切都静下来之后,客人又回到房间里。

他轻声告诉伊万: 据客人说,没过两天有一家报纸就发表了批评家阿里曼的批判文章,标题是;《编辑卵翼下的敌人》。文章作者指责伊万眼前这位客人利用编辑的麻痹和无知,企图把颂扬基督耶稣的私货塞进我们的报刊。

“噢,这事我记得,记得!”伊万叫道,“不过,我忘了您的姓名!”

“算啦,我再说一遍,别再提我的姓名,它已经没有了,”客人说,“问题不在于我姓什么。过了一天,又有一家报上登出了署名姆斯季斯拉夫-拉夫罗维奇的文章,文章作者要求:对于贩卖‘彼拉多私货’、妄图把这类私货塞进(用的又是这个可诅咒的字眼儿——‘塞进’)我们报刊的那个勾画圣像的家伙一定要给以打击,要坚决打击!

“我被‘彼拉多私货’这个词吓呆了。可我翻开另一份报纸一看,那上面竟然有两篇文章:一篇是拉铜斯基写的,另一篇署名‘恩-埃’。实话对您说吧,跟拉铜斯基这篇文章比起来,前边提的阿里曼和拉夫罗维奇那两篇简直可以算是开玩笑了。我只说说拉铜斯基文章的标题,您就会明白了,那标题是:《猖狂的旧教徒》。我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报上批判我的文章,竟没有察觉她不知不觉地站到我面前了(我忘了关门)。她提着一把还在滴水的伞,拿着些淋湿了的报纸,两眼喷射着火焰,两手瑟瑟抖动,而且是冰凉冰凉的。她先是扑过来吻了吻我,然后便敲着桌子用嘶哑的声音说她一定要去毒死这个拉铜斯基。”

听到这里,伊万仿佛难为情地哼聊了两声,但什么也没说。客人继续讲道:

“从此我们的日子就毫无乐趣了。小说已经写完,再也无事可干,我们两人只有终日坐在炉旁那块小地毯上观看炉里的火光。顺便提一下,这时期我们分别的时间比从前多了。她常出去散步,而我呢,像从前不止一次发生过的那样:性格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我突然交了个朋友。是的,是的,您想想看,我这个人平素很不喜欢交往,有个讨厌的怪毛病:很难和别人接近,不大相信人,疑心重。可是,您想得到吗,尽管这样,还是总有个意料不到的人会钻进我的内心深处。这个人突如其来,表面上说不出什么道理,可我就是最喜欢他。

“这不,就在那个该死的时期,我记得是在一个爽朗的秋日,我们小院的栅栏门打开了。她当时没在家。进来一个男人,他到楼上去找我的房东办什么事。然后他下楼来,走到小院,不知怎么很快便和我认识了。他自称是新闻记者。这人一下子就使我产生了极大的好感,甚至,您想想看,现在我回忆起来还有些想他呢。后来就越来越喜欢他了,他时常到我家来。我了解到:他是单身,住在附近,住房和我的差不多,不过,他嫌窄小,等等。他从来没有请我到他家去过。我妻子对他非常反感,但我总为他辩护。她就说:‘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我告诉你,他给我的印象可是十分讨厌的。’

“对她这些话我报之一笑。其实,话说回来,那个人究竟哪一点吸引了我呢?问题在于:假如一个人肚子里没有点奇货、内秀,这人就没有意思了。而阿洛伊吉肚子里就有这种内秀(噢,我忘了告诉您,我这位新交名字叫阿洛伊吉-莫加雷奇1)。的确是这样,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阿洛伊吉这么聪慧的人,我相信今后再也不会遇到了。有时候,我看不懂报上的某条消息,阿洛伊吉每次都能给我讲解得清清楚楚,而且,看得出,他解释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气。生活中的各种现象和问题他都能解释。但这些也还不足以使我折服。征服了我的是他对文学的热爱。他执意请求我把那部小说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读给他听,直到我答应了,他才罢休。听完之后他大大赞扬了一番。但是,他也以惊人的确切程度把编辑对该书的意见全部对我重述了一遍,仿佛他当时在场听到了这些意见似的,讲得百分之百相符。此外,他还毫不含糊地向我说明了我的作品不能出版的原因。我想,他这些话也准是一点不差的。他还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某章某章是绝对通不过的……

1莫加雷奇,原文意为酬谢请客。同根动词的意思是:向他人勒索谢礼。因此这个名字听来有“勒索者”、“敲竹杠”之意。

“报上继续发表批判文章。起初一段时间,我对这些文章一概置之一笑。但随着篇数的增多,我对它们的态度也逐渐变了。 1“黑暗”(temhota)一同同时有愚昧无知之意。

2章鱼,通称八带鱼。头上生有八条长腕足,腕上有吸盘。这个词同时有“贪残的怪物,吸血鬼”之意。

“我心上人的变化也很大(我当然没对她提过八带鱼的事,但她看出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对头了)。她消瘦了,脸上失去血色,不再笑了,还一再请求我原谅她,因为是她劝我发表小说片断的。这时她建议我放弃一切,到南方去,到黑海海滨去休息一个时期,宁肯把十万卢布中剩余的钱全部用光。

“她固执地坚持这个意见。我呢,我总有某种预感,觉得自己去不成黑海海滨了。为了不同她争吵,我答应她近日内就动身去南方。于是她便说要亲自去给我买车票。我把全部余钱,也就是大约一万卢布,都取出来交给了她。

“‘怎么给我这么多?’她惊奇地问。

“我解释了几句,大意是我怕被偷,请她暂时代我保存。她接过钱,装进小手提包,然后不住地吻我,边吻边说:看见我这种样子,她丢下我一个人走比去死还难受,可是,家里人等她回去,她不得不走,明天一定来。她一再哀求我什么也不要怕。

“那正是黄昏,是十月中旬。她走了,我躺到沙发上,没有开灯就昏睡过去。我惊醒了涸为觉得八带鱼已经爬进屋里。我勉强摸黑儿开了灯,看看怀表,时针才指着两点。躺下的时候我只是病。跃诉的,这时醒来已经完全是个病人了。我忽然觉得,晚秋的黑暗就要挤破窗玻璃,涌进屋里来,而我将在这黑暗中,就像在墨汁里一样,被呛死。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我大叫一声,忽然想跑出去找个什么人,哪怕到楼上去找房东也好。我疯狂地同自己搏斗,鼓足力气总算挣扎到了暖炉前,点着了炉里的劈柴,劈柴噼噼啪啪地着起来,震得炉门咯咯响;我感觉多少好些了……我又冲到前室,把那里的灯也打开。看到有瓶白葡萄酒,便打开它,对着瓶口喝了几口。这一来我的恐惧感似乎减退了些,至少我没有跑去找房东,而是回到了炉前。我打汗炉门,热气烘暖了我的脸和手。我小声念叨着:‘愿你此刻能想到我上处在危难中,你来吧,来吧,快来吧!’

“但是,谁也没有来。炉火燃得正旺,大雨敲打着玻璃窗。这时,便发生了最后那件事。我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本沉甸甸的小说打字稿,还有几个草稿本子,开始烧毁这些东西。这还很不容易呢,因为写满字的纸不易燃着。我就用力把本子撕开,撕得我手指甲都折断了,然后把它们竖着放进炉膛,塞到劈柴中间,再用火钩子把纸页打松。纸灰时而要占上风,要把火苗压灭,但我不停地同它斗争。我眼看着那部小说在毁灭,尽管它一直顽强抵抗,还是在一点点地毁灭。小说中熟悉的语句在我眼前闪动,金黄色的火舌不住地由下向上吞噬着每一页纸,势不可挡,但纸上的字迹却清晰可辨,直到纸页变黑之后才消失。我还不时恶狠狠地用火钩子把变黑的纸捣碎。

“这时,我听见有人轻轻地在窗上抓挠。我的心一惊,赶紧把最后一本草稿扔进炉膛,跑去开门。我顺着地下室的砖台阶跌跌撞撞地跑上去,到了门口,轻声问:‘谁?’

“一个声音,是她的声音,回答:‘是我。’

“我不记得怎样拉开了门上的铁链,怎样用钥匙开的门。她一迈进门槛就扑到我身上了,她浑身湿淋淋的,脸上也是水,头发披散着,浑身不住地打战。我只说出了一个字:‘你……?’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我们往下跑去。她在前室脱了大衣,我们快步走进 “‘我可怜的人啊,可怜的人,’我对她说,‘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我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我不希望你同我一起毁灭。’

“‘原因只此一点吗?’她问道,她的眼睛逼近我的眼睛。

“‘只此一点。’

“她突然变得精神百倍,倚偎在我身上,搂住我的脖子说:

“‘我决心同你毁灭在一起。今天上午我就到你这儿来!’

“是的,我所记得的生活中最后的东西,就是从我的前室里透过来的一道光线。在这道光线中我看到一络散乱的头发、她头上的小圆帽和她那双毅然决然的眼睛。我还记得站在外屋门槛上的她那黑色身影和她捧着的一个白色纸包。

“‘我本想送送你,可我已经没有力量独自走回来了,我害怕。’我对她说。

“‘你不要怕。再忍耐几个小时吧。中午以前我就到你这儿来。’这就是她在我的生活中留下的最后几句话。”

“嘘!”客人忽然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又举起一个手指以示警告,“今天这个月圆之夜可真不安宁呀。”他说着,又躲到阳台上去了。伊万听到走廊上推过去一把轮椅,有人抽泣了一声,或许是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病房里又静了下来;客人从阳台回到屋里,告诉伊万:第120号病房又住进了一个新病人,这个人直哀求大家把脑袋还给他。伊万和客人在不安中沉默了一会儿,定了定神,重新谈起原来的话题。可是,这的确是个令人不安的夜晚啊——走廊里又传来了人们的谈话声。客人只好对伊万耳语。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因此他后来所讲的一切,除了头一句之外,只有伊万一个人知道。那头一句话是:

“她离开我的住处后,过了约摸一刻钟,就有人来敲我的窗户……”

看来,客人对伊万耳语的是一件使他非常激动的事。耳语时他的脸不时地抽搐着,他那飘忽不定的目光里游移、闪动着恐怖和愤恨。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月亮的方向,其实这时阳台上早已看不到月亮了。直到万籁俱寂、听不到门外有任何一点声音时,他的嘴才离开伊万的耳朵,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说:

“是的,就是这样,一月中旬的一天深夜,我还是穿着那件夹大衣(不过这时扣子已经全都扯掉了)蜷缩在我的小院里,冻得发抖。我身后是埋住了香花丛的雪堆,而面前,往下看,则是透出微弱灯光的、已经拉上窗帘的我那半地下室的两扇小窗。我俯身到第一扇窗前听了听,听见我的房间里正在放留声机。我只听清楚了这些。但什么也没有看见。我站了一会儿,走出栅栏门,来到胡同里。风很大,下着雪。一只狗向我脚前蹿过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急忙躲开它,跑到街对面去。寒冷和恐怖早已成了我经常的伴侣,我几乎要发狂了。我无处可去。当然,最简单的办法是跑到胡同外的大街上,往有轨电车底下一钻了事。我已经从远处看见了那些灯光通明的、外面挂满白霜飞驰着的大箱子,听到了它们在严寒中发出的极讨厌的格格切齿声。但是,亲爱的邻居,问题是恐惧感控制了我全身的每个细胞,我不但怕狗,也怕那有轨电车——是啊,咱们这座大楼里再没有比我这种病更糟糕的了,真的。”

“可您总该给她通个消息呀,”伊万说,对眼前这位可怜的病人很表同情,“再说,您的钱不是在她那儿吗?她当然会替您保存吧?”

“这一点您不必怀疑,她当然会保存。不过,您好像没听懂我的话吧?不,更像是我自己丧失了从前那种描述事物的才能。不过,我对您说,丧失这种才能我也并不觉得遗憾,因为它对我再也没什么用处了……她的面前,”说到此处客人虔敬地朝着深夜的黑暗处望了一眼,“也许会摆上一封寄自疯人院的信。难道能往这种地方写回信吗?给精神病人写信?别开玩笑啦,我的朋友!告诉她?让她不幸?不。这我绝对做不到。”

伊万感到无力反驳这些话,但默默无语的伊万心里对他充满同情和怜悯。客人戴着他那顶黑小帽,沉浸在回忆引起的痛苦中,不住地点着头说:

“那女人真可怜啊!不过,我指望,她现在已经把我忘掉了。”

“可您还能够恢复健康啊……”伊万的语气显然毫无信心。

“我这病治不好,”客人心平气和地说,“斯特拉文斯基总说他能够使我重新回到生活中去,但我不相信他。他是仁爱为怀的,只是用这话安慰安慰我罢了。不过,我现在确实好多了,这我也不否认。可说呢,我刚才讲到什么地方了?对,讲到了严寒,还有飞驰的有轨电车。我当时就知道这所医院已经开业了,便想到这里来。可是要想步行穿过整个市区到这里来,简直是毫无理智了!十有八九我会冻死在城外。但是,却偶然得救了。恰巧有辆大卡车停在路上,是车上的什么零件坏了。那是在城外,离城关大约有四公里。我走到司机跟前。使我惊奇的是他竟然会可怜我。他的卡车恰好是到医院来的,便把我捎上了。我侥幸只冻伤了左脚的脚趾。医院给我治好了。这样,我在医院里已经呆了三个多月。而且,我对您说,我发现这个地方还非常非常的不错!在这儿无须自己订什么宏伟计划,真的,亲爱的邻居!就拿我来说吧,我曾经想周游全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命中注定做不到啊。我现在看到的只是这地球上一块小得微不足道的地方。我想,这一小块并不是地球上最好的地方,不过,我要再说一遍,它倒也并不那么糟。这不,眼看夏天就要光顾我们这里了,据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说,常春藤会爬到阳台上来。再加上我有这串钥匙,它能给我创造更多的机会。夜间还可以看到月亮。噢,月亮已经落了!有些凉了。已经是后半夜,我该走了。”

“请您告诉我,后来那个耶舒阿和波拉多怎么样了?讲讲吧,求求您!我很想知道。”伊万请求说。

“噢,不!不!”客人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说,“一想起那部小说,我就不由得浑身打战。何况您在牧首湖畔认识的那个人一定会比我讲得更好。谢谢您同我谈了这么半天。再见!”

伊万还没有回味过来,便听见铁栅栏轻轻一声响,重新关上了。客人已经悄然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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