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这年冬天,皇室来到莫斯科。宴会一个接着一个,这次轮到贵族会议举行经常性的盛大舞会。尽管舞会的消息是以启事的形式登在《警署公报》上的,然而也传到了狗广场上的这所小房子里。公爵 临近午夜,他在俱乐部窗下走过,无数巨大枝形吊灯的光芒透过红色的帷幕散发出点点光亮,整个广场上停满了轻便马车,施特劳斯的华尔兹乐曲的旋律兴冲冲而放肆地在广场上回荡。
第二天一点钟,李特维诺夫到奥西宁家去了。他只见到公爵一个人,公爵马上就告诉他说,伊琳娜头疼,她躺在床上,要到晚上才起来,还讲什么在参加第一次舞会之后,出现这种心绪不宁的情况是不足为奇的。
“C''est très naturel,vous savez,dans les jeunes filles.”他用法语又添了一句,这使李特维诺夫感到有些惊讶,同时他发现公爵不像往常一样穿着晨衣,而是穿着礼服。“而且,”奥西宁接着说,“发生了昨天那样的大事,她怎么能不病呢!”
“大事?”李特维诺夫咕噜了一声。
“是呀,是呀,大事,大事,de vrais événements。您真想象不到,格里戈利·米哈依洛维奇,quel sès elle a eu!整个宫廷都注意到她了!亚历山大·菲陀雷奇公爵说,她的位置不在此地,而且她使他想起德冯西尔斯卡娅伯爵夫人……哦,您知道,就是那位……有名的……而勃拉辛格拉姆普甫老伯爵,嚷嚷得全体都听见,说伊琳娜— reine du bal,而且希望能把自己介绍给她。他也对我自我介绍了一番,也就是说,他告诉我,他还记得我当骠骑兵时候的样子呢,而且还问起我此刻在哪里服役。这个伯爵真有趣,而且是adorateur du beau sexe!就别提我了!连我的公爵夫人……人们也不让她安宁:就连娜达里娅·尼基金施娜也亲自跟她说了话……还要怎么着?伊琳娜avec tous les meilleurs cavaliers跳了舞,不断把他们介绍给我,介绍给我……我连数也数不清了。您信不信:所有的人成团地围着我们转;跳玛祖卡舞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只来请她。有一个外国外交官,知道她是莫斯科人之后,对皇上说:‘Sire,décidément c''est Moscou qui est le centre de votre empire!’另一位外交官又添了一句‘C''est une vraie revolution,sire’,révtion还是révolutìon反正是这一类的话吧,是呀……是呀……这个……这个……我对您说吧,这可真是一件不寻常的大事。”
“哦,那么伊琳娜·巴甫洛芙娜她自己怎么样?”李特维诺夫问道,刚才公爵说话的时候,他觉得手脚发冷。“她高兴吗?她满意吗?”
“当然高兴;她还能不满意!哦,您知道,当然啰,她一下子真有点发蒙了。昨天,大家都对我说:这真了不起!jamais on ne dirait que mademoiselle votre fille est à son premier bal。列辛巴赫伯爵,顺便说说……您一定知道他的……”
“不,我一点不知道,从来也不认识。”
“我妻子的堂兄……”
“我不认识他。”
“富豪,宫廷高级侍从,住在彼得堡,一个有影响的人,他信任里夫兰所有的人。到目前为止他一直瞧不起我们……我也不去逢迎这种人。J''ai l''humeur facileme vous savez。就是这个人,他坐到伊琳娜身边,跟她谈了足有一刻钟,也不会更多,然后对我的公爵夫人说:‘Ma cousine.’他说:‘votre fille est une perle;c''est une perfection,大伙都来祝贺我有这么一个外甥女……’后来,我看见他走到……一个大人物跟前,嘴里说着话,可眼睛一直瞧着伊琳娜……于是,嗯,那个大人物也瞧着……”
“那么伊琳娜·巴甫洛芙娜今天整天不会出来了?”李特维诺夫又问了一句。
“是的;她头疼得很厉害。她要我向您致意,感谢您的花,qu''on a trouvé charmant。她需要休息休息……我的公爵夫人去拜客了……我自己也要,您瞧……”
公爵咳嗽两声,两脚走着小碎步,似乎不知道还要讲些什么才好。李特维诺夫拿起帽子,说不再打扰他了,过一会儿再来问候她的健康,于是走了出去。
他看见离奥西宁家不远的警亭前,停着一辆豪华的双座马车。仆人也穿着豪华的号衣,从车座上弯下身子,漫不经心地向一个芬兰岗警打听巴维尔·华西里耶维奇·奥西宁公爵的家在哪里。李特维诺夫朝车里望了一眼: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一张痔疾患者常有的灰黄面孔上满是皱纹,神情傲慢,希腊式的鼻子,凶相毕露的嘴——裹着一件貂皮大衣,从一切特征来看都是一个重要的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