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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模仿麦克贝斯夫人①的腔调,对自己或别人这样说,“是这样的,大概是可以这样说下去的……”
ThesedeedsmustbeThought
Aftertheseways;so,itwillmakeusmad.
(必须那样想,那样的话,我们就疯狂了。)
作为一名代笔作家,我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引用《麦克白》时漏掉了“not”这个字,也就是漏掉了mustnotbe的“not”。但是,我在这里添上“not”,森的父亲的日语译文就得如此理解了:——
①指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的《麦克白》中的主角。引用句漏掉了一个字“not”,所以意思错了。朱生豪译的原句是:
我们干这种事,不能尽往这方面想下去;
这样想着是会使我们发疯的。(见朱译莎士地亚全集 但是,我们刚一停车,从带篷小卡车里跳出来的家伙们就把电站的司机和助手吓得喊叫起来。他俩用充满羞辱和愤怒的声音这样叫道:
“怎么、怎么、怎么啦?那是什么人?”
“怎么、怎么、怎么啦?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卡车后厢的车篷啪地一下掀开,跳出来五六个青年,他们活像《奥兹的魔术师》①中的铁皮人儿,发出唏哩哗啦的金属声。他们动作敏捷,却显得笨拙;精力充沛地乱蹦乱跳,举止粗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每人手中都握着带刺的钢叉,钢叉杆儿足有一人多高——
①原书名为“TheWizardofOz”,一九○○年美国鲍姆写的儿童读物。
“怎么、怎么、怎么啦?那到底是些?
“怎么、怎么、怎么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驾驶台的车门儿被铁皮人儿用钢叉死死按住,司机和助手犹在发出愤怒和不堪受唇的呼号。这时,那些袭击者的奇特的服装,引起了我极大的不安,我立刻判断出来,如果那些袭击者的阴谋得逞,就要造成无比可怕的后果了。那些铁皮人儿穿的美军发放的带蒙头帽的大衣上乱七八糟地缀着沉甸甸的金属板,看来那种装备并没经过科学计算,仅仅是出于莫大的内心恐惧而制做的防辐射服啊。如此说来,那些爬上我们身后的车厢,在那里乱折腾的就是这个国家的 如此这般,我一看那小学校的标志,好像我的耳朵里立刻就清晰地响起了哩、哩、哩的嘶喊声,我陷入近似恐惧的、被可怜的功利心所驱使的救场跑垒员的兴奋状态了。
虽然我一直是核电站的工程师,而且是这次核物质运输的负责人,但在眼前这场袭击当中却畏缩退却,不像司机和助手那样愤慨、只顾担心眼前可能发生的危险啦。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哩哩哩的嘶喊声,我的头脑又热起来了。
既然这部小卡车是给小学校送食品的,那么,他们装上核物质就要去暑假当中的小学校的体育馆去提炼钚了。也许是那所小学校的年轻的新任物理教师来指挥这个工程吧。可是,他能让那些没有经验的一伙人平安无事么?即使他们干得顺利,体育馆也要被核物质污染的。提炼过的钚一遇空气就自燃,然后,钚的氧化物粉尘就会在体育馆里飞散,孩子们吸进肺里,用不了多久这学校就要出现成群的肺癌儿童了。
想到这一步的我,一边也发出哩、哩、哩的喊声,一边跨过司机和助手的膝部,从“铁皮人儿”监视不到的那一边车门跳了下去。这时,司机和助手从我背后,向我发出了愤慨的喊声。
“干什么,干什么?你满脸煞白,要把我们卷进麻烦里呀!”
“干什么,干什么?你满脸煞白,不要去惹麻烦啊?”
当我跑过去时,“铁皮人儿”们已经把他们所要得到桶装上小卡车了。可是,他们都望着从车箱上滴到地面上的绿色液体,呆立着。至少有一个容器已经损坏了。
已经为时过晚了,那些核物质强盗们正在愚蠢地思考泄漏的液体能不能侵入“铁皮人儿”的防护服。他们连一个盖革测数仪①也没有啊。放哨的发现我逃了出来,便唏哩哗啦地追上来,那些望着地面上的绿色·水·迹的人们也回过头来。于是我大声喊了这些话,吓唬那些人,而且在无处可逃的情况下,我就钻进了那辆小卡车的车篷里——
①Geigercounfer,德国物理学家汉斯·盖革CHansGeiger一八八二—一九四五)发明的发射性物质检测仪。
“这里都被污染啦!卡车和马路都污染啦!你们也会被污染,如果把这辆卡车开走,整个东京都要污染啦!赶快散开,散开,散开!”
我喊叫着蹲在最里边的一个桶的背后,“铁皮人儿”们用钢叉扎我,但他们不敢爬上车厢。“铁皮人儿”们继续用钢叉扎我,我疼痛难忍,而且出现了烫伤。但是,我并未屈服于那些跑来跑去的“铁皮人儿”的唏哩哗啦的铠甲声,我仍然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吼叫。
“这里全被污染啦!你们受到核辐射啦!我已经受到辐射,浑身烫伤啦!你们要开动这辆卡车去污染整个东京么?要让所有的孩子患肺癌么?散开,散开,散开呀!”
带篷小卡车仍在没有开走,钢叉的攻击却渐渐没劲儿了,若有若无地了。突然,“铁皮人儿”们一下子全跑子,发出更大的唏哩哗啦声。而我已被烫伤,没有从桶边爬出去的力量了。我已无力发出警告放射能污染的声音了,只有哩、哩、哩的响声在耳边不停地回响,我轻轻地随着那声音呻吟着,在盛夏里浑身打起冷战。我就这样受到辐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