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阿博莱特到底是不是个讨厌鬼,这就要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来看了;当他谈起自己的早年生活的时候,他的同伴们倒是总能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他的故事早就传开了,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据他描述,他的父亲曾经在乡下当过牧师;而自己在幼年时期就受到邻家一名富有的老处女的青睐,并在对方的资助下完成了教育,从入校启蒙到大学</a>毕业,可谓一帆风顺。就在马克完成学业,离开剑桥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就像为家人长鸣警钟一般,父亲留下了几笔未结的债务;与此同时,也留下了施恩布道的好声誉,给他的继任者做足了好榜样。然而,无论是警告还是榜样,效果似乎都差了那么一些。马克从老处女那里领了一笔钱,跑到伦敦求发展,据大家所说,一来二去,他就勾上了几个靠放债为生的人。不过据他的资助人和别的老相识所说,马克似乎一直靠“写作”维持生计;但若是问到他具体写了些什么,除了那些催人寄钱的信件之外,似乎又有些乏善可陈。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定期光顾剧院和音乐厅,毫无疑问,他一定是站在“观众”的角度对颓废低迷的英国戏剧口诛笔伐,再写出几篇聊以充数的批判性文章罢了。
马克在伦敦住了三年,却接到一个喜讯(自然是从马克的角度来说)——他的资助人去世了,却把遗产全都留给了他。从那一刻起,他的生活蜕掉了一切足以成为“传奇”的属性,纵身一跃变成了“历史”。他还清了欠账,甚至翻身做了主人,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的资助人。他开始投钱资助艺术创作,高利贷者发现马克·阿博莱特不再写信要钱了,以往接受马克投稿的编辑们也常常会收到免费投稿,甚至还有免费午餐的邀请;出版商们时不时地要帮他出版一些袖珍版的著作,但马克自己会承担所有的相关费用,而且从不提版税;他还经常邀请年轻有为的画家和诗人共进晚餐;甚至还带领剧团展开巡回演出,四处做东,大兴铺张奢华之风,争为人先。
帕尔那索斯山(Parnassus)是希腊的一座高山,在福基斯境内,名字来自海神波塞冬和一个仙女所生的儿子。此山是阿波罗、缪斯、狄俄尼索斯的圣山,是诗歌的源泉。在《神曲·天堂篇》中亦有提及。此处引用是为了表现马克先生对于诗歌艺术的狂热。 他并非大部分人口中所说的“势利小人”,因为粗略说来,“势利小人”已经被定义为热衷于老爷做派的偏执狂;如果要下个比较严格的定义的话,马克的“势利”更近似于一毛不拔——毕竟 “您好啊,少校,”他边进来边招呼道,“痛风有好转了吗?”
“我得的不是痛风!”少校愤愤地应道。
“好吧,管它是什么呢!”
少校冷哼一声。
“在早餐时保持礼貌有节是我一贯的坚持,”比尔给自己盛了一大勺麦片粥,“但大多数人还是太粗鲁了。所以我才想到要问候你一下。但如果这是个人隐私的话,就不用告诉我了。需要咖啡吗?”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补充道。
“不,谢谢了。我在进餐结束之前从不喝东西。”
“这就对了,少校。当然我只是出于礼节问一下,”他坐在少校的对面,“哈,今天这天气还真适合打球。虽然等下会变得很热,但这也是我和贝蒂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在 他今年三十岁,来沃德海姆是为了度假,因为他喜欢在火车站观察形形色色的旅客。虽然车票的终点站一般要远得多,但他还是喜欢中途下车,来满足自己的小癖好。沃德海姆深深地吸引了他,而身边的行李车上放着手提箱,兜里又有钱,为什么不下来看看呢?
乔治酒馆的老板娘很高兴能接待安东尼,她答应下午让丈夫开车把他的行李取来:“我猜您准备用些午餐,对吗,先生?”
“是的,不过就别太费周章了。一些凉的食物就可以,不必麻烦。”
“想尝尝这里的牛肉吗,先生?”老板娘的语气就好像思虑再三后从成百上千道特色菜中做出选择一样。
“太棒了。我还要一品脱啤酒。”
吃过午饭,老板走进来,向他询问有关行李的事情。安东尼又点了一品脱啤酒说:“开一间乡间小店一定挺惬意的吧?”他说着,觉得自己又该去找份新工作了。
“先生,我可没觉得‘惬意’。我们也就是混个温饱,结余其实不算多。”
“你应该去休个假了。”安东尼若有所思地看着老板说道。
“您这话可真有趣,”老板笑着回应道,“昨天,红宅的那位绅士也是这么说的。他还想取代我在这儿开店呢。”他嚯嚯嚯地笑着。
“红宅?该不会是斯坦顿的那座红宅吧?”
“没错,先生,就是沃德海姆的下一站,斯坦顿。红宅,也就是阿博莱特先生的宅邸,就在一英里路之外。”
安东尼从口袋中抽出一封信,上面清楚地标记着“红宅,斯坦顿”,下面的落款为“比尔”。
“我的老比尔,”他喃喃自语道,“他倒是来了。”
两年前在一家烟草店工作的时候,安东尼曾经接待过比尔·贝弗利一次。比尔身上的一些特质,可能是他的青春和活力吸引了自己。比尔订下了一些香烟,还留下了送货地址。安东尼记得他送香烟去的时候在一间乡间小屋里碰到过贝弗利的婶婶。不久后,两人又在一家饭店里相遇。不过两人当时都穿着盛装,只不过安东尼是递餐巾的,比尔是用餐巾的。不过,他还是对比尔保留着非常良好的印象。于是在他“度假”——也就是没工作的时候,他通过两人共同的朋友安排了一场正式见面。当贝弗利想起前两次的巧遇经历时,他真的吃了一惊;然而尴尬很快就消散了,两人不久就成了亲密的朋友。每次比尔给安东尼写信的时候,总会亲切地称呼他“亲爱的疯子”。
于是乎,安东尼决定在午餐后到红宅去逛逛,顺便拜访自己的老朋友。他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卧房,尽管与小说中那种飘荡着薰衣草香味的乡村酒店卧室尚有差距,但也算得上干净舒适,于是他神清气爽地出发了。
在他沿着私人车道走向那栋红砖堆砌而成的宅墙时,蜜蜂们在花丛中慵懒地低吟;榆树顶上,鸽子们咕咕叫着,声音温婉。在远处的草坪上,割草机传来一阵静谧的呼呼声;相较之下,乡间弥漫的其他天籁之声都愈显嘈乱……
门厅里,一个男人正用力敲打着一扇上锁的门,高声叫喊着:
“把门打开!我说!赶快开门!”
“你好啊!”安东尼面带惊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