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就是说,经过差不多两小时勤奋努力之后——布拉斯女士的工作告一结束,她把笔在绿色大衣上擦了擦,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锡鼻烟壶,吸了一下,用这些动作表示她的工作完了。这样适度地清了清神之后,她便离开凳子站了起来,把她所处理的文件包在一只正式的公文袋里,用红带子把它系好[1],夹在胳臂底下,走出了办公室。
斯威夫勒先生好容易只剩下他一个人,刚要伸开腿准备表演一次疯狂的水手舞,预备充分消遣一下,忽被打断了,门开了,萨丽女士重新探进头来。
“我要出门去了。”布拉斯女士说。
“很好,女士。”狄克答道。“可不要为了我的缘故着急回来,女士。”他心里这样说。
“如果有人来委托什么事,请他们留个字条,告诉他们负责的人现在不在家,可以吗?”布拉斯女士说了。
“遵命,女士。”狄克答道。
“我去去就要回来。”布拉斯女士说着就走了。
“我可不愿意听这种话呀,女士。”狄克等到她把门关上了才这样说了,“我希望你出乎意外地多在外面耽搁一会儿,女士。如果你能被车子辗一下,女士,可也不要辗得太重,那就更妙了。”
斯威夫勒先生郑重其事地做了这种善意的表示以后,便坐在那把为当事人准备的椅子上沉思了一下;然后又在屋子里踱了几个来回,重新倒在椅子里。
“我就算是布拉斯的办事员了,真的吗?”狄克说道,“布拉斯的办事员,咦?又是布拉斯妹妹的办事员——一条母龙的办事员。好极了,好极了。今后我还要变成什么呢?我会不会成为一个罪犯,戴上一顶毡帽,穿着一套灰衣,号码清爽地绣在号衣上面,腿上挂着大绶勋章[2],怕擦伤脚踝子,还得裹上一条大蓝头巾,就这样在船坞上跑来跑去吗?我会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呢?那样行不行,是不是很够体面的?随你便好了,自然,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因为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不妨认为斯威夫勒先生这些话是对他的命运之神而发的,我们从一些前例里得知,一般英雄在失意的逆境中,也往往要很刻毒而带讽刺性地咒骂他们。更可能地是由于斯威夫勒先生正好在望着天花板说话,那里正是一般人认为这类与人身有关的角色之所居——只有在演戏时例外,那时他们是躲在吊灯架的中心。
“奎尔普把我荐到这里,他说他可以保证我成功。”狄克沉默地想了一下又重新说道,扳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计算他的处境;“福来德,我敢保,他不会答应这件事的,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竟支持奎尔普,也劝我把它接受下来—— [2] 大绶勋章(order of the garter),意为脚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