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拓跋部的迁移
自东汉开始,中国史书中所记载的鲜卑种属中,慕容部先入中原建立燕国,其始末已在 《魏书》《北史》都称,拓跋部原本无记录,是靠口口相传才得以书写其历史。究竟哪些部分是口口相传尚不清楚。拓跋部初建北魏之时,太祖道武帝拓跋珪追谥了其祖先二十八帝。他们的庙号、名讳、谱系今皆记载于史书中,其中有二字名者与一字名者。王鸣盛将一字名者视为虚构的存在,认为二字名者方合史实。现根据其观点进行考证。首先,古时有宣帝推寅,记载有云:
南迁大泽,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谋更南徙。
之后,有位一字名的献帝邻。其记事有云:
时有神人,言此土荒遐,宜徙建都邑。
献帝年纪太大,难以实行神人之启示,于是让其子圣武帝诘汾实行。其记事有云:
命南移,山谷高深,九难八阻,于是欲止。有神兽似马,其声类牛,导引历年乃出,始居匈奴故地。
但《北史》之中,出迁移之策者为宣、献二帝,因而时人并号为推寅。推寅为钻研之意。根据此说明,推寅为号,钻研之人即为贤人。本纪中将宣帝推寅、献帝邻分为二人,其时代亦相隔数代。此应为本纪之误。分别系于宣、献二帝的迁移故事本来应该是一个。如此一来,则有关迁移的传说,是拓跋部族固有,还是广泛流传于鲜卑族,无法轻易判断。
关于迷失于深山大泽,后出匈奴故地的诘汾,有以下传说:
尝田于山泽,欻见辎軿自天而下,既至,见美妇人自称天女,受命相偶。旦日请还,期年周时复会于此,言终而别。及期,帝至先田处,果见天女,以所生男授帝曰:“此君之子也,当世为帝王。”语讫而去。
此天女与诘汾之子就是神元皇帝力微。拓跋部初见于中国史书即自此人始,拓跋部也始有纪年。诘汾的传说,或许是拓跋部的强力酋长力微的故事之衍化,但内容当然仅仅只是在北方民族中广泛流行的传说的一个变形。
关于拓跋部酋长力微,《魏书》《北史》称“元年,岁在庚子”。这表示拓跋部纪年的开始。钱大昕</a>认为庚子之年为魏文帝</a>受汉禅让的黄初元年(220年)。大概拓跋氏以魏为国号,因而将其纪年之始设在三国曹魏受命之年。当然这是后世的追记。
依《晋书</a>·卫瓘传》,晋武帝之时,卫瓘为幽州刺史,其东有务桓,西有力微,共为边害。卫瓘令此二虏相争,后务桓投降,力微忧郁而死。参照《北史》本纪,《晋书》的务桓即《北史》中的乌桓王库贤,收卫瓘贿赂而害力微。根据此等记载可知,北京西方有拓跋部酋长力微,受晋压迫,最后死去。
力微死后,据《北史》记载,拓跋部大体分为三部。力微之子禄官据上谷之北、濡源之西为根据地,即今直隶北边独石口外之东部地区。文帝长子猗?则在参合陂之北(山西大同府东北阳高镇)。猗?之弟猗卢身居盛乐故城(山西北边托克托西北)。其时,西晋“八王之乱”正烈,匈奴刘渊公然纠合蛮族,欲在中原称帝。晋司马腾在山西太原为匈奴所苦,于是向参合陂之拓跋猗?求救。此前,卫瓘部将卫操率其同族十数人进入拓跋部,劝猗?及猗卢招抚汉人,汉人寄身于拓跋部者日渐增多,于是他们说服猗?与晋结盟共抗匈奴。因此,司马腾求救之时,猗?立刻答应,进入晋阳城。此事在《魏书·卫操传》的大邗城南之碑中有详细记载(大邗城似谓盛乐)。猗?以其功受晋赐大单于的金印。其后猗?死,猗卢统一三部。其时,晋名将刘琨受匈奴刘渊攻击,孤军困于晋阳,猗卢施以援助,作为报酬,向刘琨索取今山西内外长城中间的土地,即大同府、朔平府等地。刘答应了,猗卢于是率其部族十万家移住此地,修缮平城(大同)定为南都,以盛乐为北都,以二部大人统领。对外则破匈奴,被当时仅仅残存于长安的晋室封为代王。如此一来,猗卢采用汉族文明,颇立法制以统制部下,深得汉族信赖,但与此同时也招致部人的怨恨,内乱终于爆发。
猗卢被其子六修所杀。此内乱相当残酷,《卫操传》记载,拓跋部旧人与新附的汉族、乌桓人之间猜疑极深,互相诛戮,新附人民不得安生,跟随卫操之子卫雄从大同撤退者达数万家,他们都归附于晋将刘琨。刘琨得此势力后向匈奴发起战争,终致败亡之祸。于是,拓跋部直接与匈奴势力相接,后来被后赵石勒勇将石虎所攻,拓跋部在雁门抵御,遭遇大败,结果拓跋部不得已从大同撤退。拓跋部酋长纥那迁徙至部族旧根据地张家口边的大宁,后派遣使者至石勒处,完全臣服于后赵。
猗卢一度在大同统一部族,稍立法制,意图建立统一国家,后内乱爆发,其身被杀,部族各返旧地,代表诸部的酋长或在大宁,或在东木根山(《读史方舆纪要</a>》云大同府北),或在盛乐。此时,在中国中原,后赵已亡,前燕慕容氏得势,拓跋部常送人质至前燕表示服从之意。拓跋什翼犍(昭成帝)原本作为人质身处慕容燕之下,娶慕容之女,后被国人迎回,据盛乐,获部族代表者的地位。他曾讨灭据匈奴故地鄂尔浑河上游的高车族,深得部人信赖。恰逢中原方面前秦苻坚势力迅速增强,灭慕容燕,先锋剑指与燕关系甚深的什翼犍。什翼犍不敌,大败,于是率国人逃遁至阴山之北。高车杂部一齐叛乱,攻击拓跋部,什翼犍趁苻坚之军撤退时,再次返回盛乐根据地。此时,拓跋部命运完全陷入险境,因汉人燕凤巧妙在中间调停,苻坚决意保存拓跋部,但其始终采取压制拓跋部势力的方针,以被看作匈奴部类的酋长铁弗刘卫辰为西部大人,令其统领黄河在沙漠中南折处以西诸部族,又任命刘库仁为东部大人,居于大同,统领黄河以东,山西、直隶北边的诸部族。《资治通鉴</a>》以刘库仁为匈奴族,恐怕有误,实际上应是鲜卑族独孤部酋长。铁弗部常与拓跋部相争,独孤部与之相反,与拓跋部保持良好关系。此外,苻坚将什翼犍的长子窟咄带在身边抚育,施与恩情,计划以后扶植他为酋长。但苻坚征伐江南之东晋失败之后,国内统一完全崩坏,其势力已不及山西北边,东部大人刘库仁开始同拓跋部人串通,拥立拓跋珪作为部族代表。拓跋部得势,正是因为此人。
北魏的兴隆
拓跋珪受到以刘库仁为主的鲜卑部人欢迎而据大同,且被认定为诸部属之王,于是立国号为魏,定年号为登国。其时386年。立国号的记载是否为事实存疑。但当年拓跋珪不得不再次逃至阴山以北。事情经过如下:
前秦苻坚南伐失败之后,其势力完全瓦解,一时间被苻坚所灭而伏于其下的鲜卑慕容部再次复活,慕容垂在直隶西部中山独立,建立后燕,慕容永在山西长子建立西燕。慕容永被苻坚抚养成人,他企图诱导并拥立同在苻坚之下的拓跋什翼键长子窟咄,扩张势力至山西北方。而最为支持北魏拓跋珪的刘库仁,其子刘显叛父,欲借慕容永的援助对抗拓跋珪。拓跋珪被形势所逼,逃至阴山之北,借助此地鲜卑诸族势力抗击敌人。同时,向与慕容永对立的慕容垂求助。但此时,依附的诸部族酋长中,多人放弃北魏,越过黄河向西方的刘卫辰寻求保护。这对北魏而言实属危机。拓跋珪从阴山之北,沿阴山北麓向东方潜行,出牛川。《魏书》本纪记载,牛川在于延水之南,即今日桑干河支流东洋河流域,与山西阳高之北的参合陂同为部族会合之地。自牛川南下出高柳(阳高镇),在此与慕容垂所派援军会合,后破窟咄,迫其逃亡至刘卫辰处,随后窟咄被杀。翌年破刘显,暂时脱离险境。此后,拓跋珪忙于东西内蒙古诸部平定之事。他东临宁川、赤城、濡源,后围松漠,讨库莫奚,渡弱落水。宁川,依杨守敬</a>《水经</a>注</a>图》,为流经今直隶北边万全</a>县的东洋河支流。赤城则在直隶独石口南。濡源即滦河上游上都河之源。松漠当在多伦诺尔、巴林之间,弱落为饶乐即辽河的支流老哈河。拓跋珪又向西讨伐内蒙古西部乌拉特旗地区的解如部、叱突邻部等,最后征伐高车族,达鹿浑海。依丁谦氏观点,鹿浑海为科布多之西南博洛泉托海(布伦托海)。拓跋珪或破蠕蠕于大碛之南的床山下。魏源</a>《游牧记》认为此山为乌拉特旗西北一百八十里的席勒山。北魏势力渐次扩张至东西内蒙古,随之与黄河以西陕甘边外的匈奴刘卫辰爆发大规模冲突。
刘卫辰的根据地在悦跋城,即今日陕西北部榆林府塞外、河套之地。他据之统辖黄河至阴山、阳山的各蛮族。北魏势力延伸至西北,终与之发生冲突。当时兵力方面刘卫辰占优,但魏军大胜,拓跋珪于是渡过黄河,横跨河套,直接攻陷悦跋城,杀刘卫辰。但此胜不久,北魏就与更强大的慕容垂军开战了。
起初拓跋珪与慕容垂同盟共抗慕容永。之后,北魏势力延伸至东西内蒙古,与此同时,在慕容垂的势力范围直隶北部双方发生小冲突。刘卫辰灭亡,其子赫连勃勃逃离悦跋城,投身今日甘肃省北部宁夏地区的匈奴部属之中,纠合势力意欲抗魏。当时慕容垂平定慕容永,取山西,正欲乘势讨灭北魏。
395年,慕容垂派长子慕容宝从山西直逼魏。其时,魏未采取截击策略,反而携全部部落、畜产退至河套。慕容宝追击,意图在黄河之北迂回,渡河而入河套之地,大备战具,但其内部未充分统一,多人主张退却,慕容宝于是顺应其要求。但燕军轻视敌军,未做充分战备,遭魏军袭击,在参合陂大败。慕容垂得此败报后大怒,亲率大军复仇,取近道直袭平城(大同),杀魏守将,拓跋珪甚为惧怕,再次逃亡阴山之北。幸好慕容垂年老罹病死于军中,燕军内部不统一的弊病暴露,各方面均为魏军所破,攻守之势转换。自此,魏军势力逐渐越过长城进击中国内地。同时,仕魏汉人许谦</a>等上疏建议拓跋珪即天子位。魏建天子旌旗乃是自此开始。翌年,为讨伐慕容垂的继承者——身居中山的慕容宝,拓跋珪大举南下,一鼓作气夺太原,将军队一分为二,其一南下直隶平原,其二进击蓟城(即北京)。慕容宝在巨鹿(直隶晋州)柏肆坞抵御南下主力魏军失利,死于乱军之中。如此一来,拓跋珪入中山,巡邺城而置行台,战后处置完成后,归返平城。此时,仕于后燕的汉族名流张衮、崔宏等人都辅佐拓跋氏参划大政,经营新都城,立社稷,颁布法令,重新定国号为魏。北魏在名义和实际上君临中原,实始于此。其时天兴元年(398年)。其后北魏专心经营都城,拓跋珪年年巡狩东部内蒙古,绥抚当地部帅,西北尉迟部等进而归魏,北魏势力逐渐稳固。
天赐六年(409年),拓跋珪死。其庙号为太祖,谥号道武帝。太宗明元帝拓跋嗣继承其后。明元帝执政之时,大规模新修长城,东起直隶边外独石口之北,通山西归化城,及至黄河北,如此一来,北魏作为汉族统治者对外蒙古的蛮族设定明确界限。此时,北中国形势究竟如何?
北部中国诸省之中,山西、直隶等大部分已归附北魏势力,与之交界的地方,东北直隶北边和龙城(朝阳府)仍有后燕势力,后来汉人冯跋夺之,立北燕国。东南有慕容垂同族慕容德在山东广固建立南燕。其西陕西渭水流域有后秦姚苌之子姚兴。其北有赫连勃勃雄视。赫连勃勃被北魏攻打之时,凭后秦主姚兴的支持维持其势力,后来却与姚兴反目,屡次进寇陕西内部,渐而犯其北部。非但如此,还向东北扩张势力,收复被北魏所夺的祖先根据地悦跋城,筑统万城。原来进扰北部中国的五胡中,匈奴与羯被视为最无人性,赫连勃勃尤其如此。《晋书》载记详细记载筑统万城之事:担当工事者名叫叱干阿利,蒸土作城,若其土松软,可用锥刺入一寸,则当场斩杀工人,将被杀工人的尸体混入土中用以筑城。又制造各种武器,其实物,若箭不能射穿甲,则杀制弓人;若箭射穿甲,则杀制铠人。又铸百炼钢刀,铭文谓之“大夏龙雀”。大夏为赫连所立的国号。统万城以其坚不可摧而闻名于世。《魏书》如是记载:
其坚可以砺刀斧。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饰以丹青,穷极文采。
赫连氏可谓北魏的劲敌。但使北中国形势产生变化之事此时忽然在南方发生。宋高祖刘裕实行北伐,一气灭掉占据山东广固的南燕,又入陕西,生擒后秦姚兴之子姚泓,灭其国。当时魏太宗与赫连勃勃皆主动避免与南军交锋。但刘裕手下留镇长安的将领不久后发生内讧,赫连勃勃趁机攻取长安,北魏进至洛阳,如此一来北中国呈现北魏与夏两大势力争雄的形势。期间,太宗拓跋嗣去世,世祖拓跋焘新立,即著名的太武帝。
拓跋焘即位之时,南朝正是宋文帝的元嘉太平时代。北朝与南朝的交涉如上篇所述。从北魏立场来看,拓跋焘谋士崔浩的方针为努力与南朝修好,以统一北中国为北魏使命。战争首先与赫连氏展开。当时赫连勃勃已死,其子赫连昌在统万城即夏主之位,内部发生叛乱,陕西一带为此陷入极端混乱。世祖拓跋焘趁机攻打统万城,并令其他部将袭击长安。世祖先锋率先在统万附近取得胜绩,世祖乘势率三万大军一举逼至统万城下。他使用奇袭战法,无需准备攻城器具与步兵,专以突骑发起进攻,其部下军将多为之忧惧。而他想诱敌至城外,决战郊野,结果计划大获成功,赫连昌大败,逃至渭水上游上邽(甘肃省秦州)。世祖乘胜追击将其擒获。始光四年(427年),魏取统万城。
赫连昌被擒之后,其弟赫连定继续抗魏,最终被吐谷浑酋长慕璝所杀。据称,吐谷浑与鲜卑慕容部原出自同一系统。一般认为吐谷浑祖先涉归系慕容廆的庶兄,其率部落七百户从辽河上源越过兴安岭,沿阴山山脉西进,最终定居于甘肃省西南河州(当时称枹罕)之地,在黄河支流洮水流域逐水草、迁庐帐而居,以肉酪作食粮,西北诸族称之为阿柴虏。慕璝任酋长之时,魏势力逐渐扩张至甘肃北部,慕璝于是与之相通,擒获在甘肃东部平凉(甘肃华亭)的赫连定献给魏。但魏未赏其功,导致慕璝与其子慕利延对魏抱以反抗态度。洮水流域与西方青海相连,其境内为广阔而一望无际的黄沙,作为西藏系氐羌族的住地而为人所知。据说这些部族生性怯弱,吐谷浑支配他们,若为强大外国所攻击,则立即越过黄沙向西逃遁,因而对其发动征伐并非易事。慕利延一</a>度被太武帝所攻,于是逃亡西北天山南路的于阗,而免于魏军追击,后再次返回故土,或与南朝或与北朝通款,而得以长保其位。
魏已灭赫连氏。其后先锋进军东北,讨灭盘踞和龙城的北燕冯氏。当时冯跋之弟冯宏在位,支配辽河东西的同时,与高句丽保持密切关系。魏方面,自太宗时代便尝试征伐北燕,今世祖势力逐渐向此国施以强压,冯宏部下多人劝其归附于魏以保其位。冯宏不为所动,后终被魏所迫而逃亡高句丽。其时,高句丽首都平壤发生不可思议的现象。狼夜间绕城群嗥终年,又城西老鼠成群连成数里,向西而行,若遇水,则排头者嘴衔马粪,后者咬其尾,以此渡河。总之,冯宏流亡高句丽后,不久高句丽应魏的要求将其杀害。和龙沦陷,其时太延二年(436年)。
和龙沦陷之后,北中国残存之国仅剩甘肃姑臧沮渠氏。如前章所述,河西即甘肃北部中心之凉州姑臧在吕氏灭亡后,为秃发氏、乞伏氏所占领,后沮渠蒙逊将其合并,立北凉国。姑臧的富强不言而喻。据传,苻坚听闻姑臧富强,于是派猛将吕光前往。但北魏可能不知其情况。恰好和龙沦陷之时,北凉方面蒙逊死,其子沮渠牧犍在位,就是否应征伐北凉,魏朝廷中议论纷纷。据《魏书·崔浩传》记载,当时居尚书</a>之位的古弼、李顺等人与武将奚斤都认为不应讨伐沮渠。其理由是,自平城进军姑臧,需渡过流经赫连氏统万城边最终注入黄河的温圉水(无定河),并向西进军,道路艰险。且姑臧城南有高耸的天梯山,冬有积雪丈余,春夏之时,其雪消融成川,住民引之灌溉。若闻大军到来,则他们必然截断水渠,如此一来,全部军将马上渴死。又离姑臧百里许,土地干枯,而无一草木,非驻军之处。但崔浩援引《汉书</a>》记载加以反驳。《汉书》有云,“凉州之畜,为天下饶”,又汉在此置郡县,若无水草,何以立郡县?且汉时此地数百万顷田地皆得灌溉,仅靠雪融之水无法滋养如此广阔田地,因此其地必然大河洋洋。世祖听取崔浩之言,讨伐沮渠氏。北凉主牧犍投降,其同族逃往天山北路高昌,后被蠕蠕所灭。世祖取姑臧之后,向太子写信称,姑臧城东西门外有泉水涌出,在城北合流而成一大河,河外有沟渠多条,都流入沙漠之中。总之,北魏取姑臧后,完全统一北中国。五胡扰乱的余势至此结束。其时太延五年(439年)。
如上所述,世祖太武帝完成北中国统一。现简述魏在世祖之前对北狄所采取的处置,以结束此节内容。
如 关于柔然(蠕蠕、芮芮),西洋学者认为它与西方记录中所见的阿瓦尔族是同一种族,但其部属系统不明。依《魏书》之说,起初拓跋部始祖力微曾掠得一名奴隶,后被穆帝猗卢所释放,此奴隶逃至广漠溪谷,纠集无赖之徒,成为一大势力。其后代车鹿会自称“柔然”,他们以前作为“郁友闾”或“木骨闾”为人所知,“木骨闾”意为“首秃”。首秃(即无发之头)有何意味,笔者不明,恐为贱称。既然改称“柔然”,则“柔然”应含有尊贵意味。但北魏太祖道武帝认为此部族毫无智识,其状类虫,故写作“蠕蠕”嘲笑之。总之,其部族系统不正,即便在蛮族之中也普遍被轻视。《南齐书</a>》称作“塞外杂胡”。就像以石勒为代表的羯族一样,柔然在匈奴地位较低。此部族一般不常迁徙,冬在漠南,夏在漠北,大体归附于拓跋部,后部族一分为二,其一据西方,寻求刘卫辰的保护,太祖暴怒,在大碛南之床山攻打之。后太祖部将追击其余众至涿邪山(外蒙古尼赤金山)。北魏与柔然之争即始于此。但此时柔然一位名叫为社崘的酋长远逃至北方投靠高车斛律部,后侵犯高车,迁徙至弱落水,以军法统合部族。弱落水一般被认为是土拉河,所以他们应是在匈奴故地鄂尔浑河、土拉河流域取代高车势力。社崘自称豆代可汗。豆代为驾驭开张之意。北魏太祖曾谓崔宏曰:“社崘学中国,立法置战陈,卒成边害。道家言圣人生,大盗起,信矣。”由此言可见,社崘出现后,北魏在北方遭遇强大敌手。
北魏在世祖太武帝之时,柔然部有名为大檀之酋长,在边疆为患甚剧。此前,太祖晚年及太宗一代对柔然主要采取防御方针,及至世祖转而主动转向征伐柔然的方针,并前后发起数次大远征。对魏而言,尤为光辉的大胜是神?二年(429年)的远征。此时有传言称南朝宋即将大举北伐,因此对于征伐柔然,魏内部产生激烈反对意见,但世祖不为所动,令大军从白漠(东道,今由归化城北行至库伦驿路)、黑漠(西道,今乌拉特旗西北至科布多驿路,丁谦说)两道横绝大漠,至栗水(翁金河),大破柔然军,大檀震惧,率其族党焚庐舍,西逃而不知所踪。此次战败之后,柔然部落四散,窜居山谷,畜产布野而无人收。世祖从栗水西行至兔园水(丁谦谓为推河),高车诸部杀大檀族众,前后归附之人达三十万。其后,柔然寇边仍不绝于史,但此次大胜之后,北魏与柔然的关系暂时告一段落。此后,北魏确立其边防组织,作为中原的王者成功阻止外蛮进寇。
北魏全盛
世祖之后,经高宗拓跋濬(文成帝)、显宗拓跋弘(献文帝)至高祖拓跋宏(孝文帝),此中约五十年可视作北魏全盛期。其间北魏得以维持世祖所开拓的魏朝疆土,另一方面逐渐吸收汉族文明,及至高祖孝文帝迁都洛阳,魏在形式上完全成为汉族统治者。现围绕此二点展开叙述。
魏世祖统一北中国,对高车、柔然施加强力压迫,将威力延伸至北狄,与此同时为构建北方防备,尝试设立六镇。六镇为怀朔、武川、抚冥、怀荒、柔玄、御夷,依杨守敬《水经注图》考之,大体散布在今日内蒙古东部的察哈尔、绥远区域,设于阴山山脉的要地。此区域自拓跋氏初现中国史书之时开始,即为其势力所在之处,换言之是拓跋部根据地。对北魏而言最为重要的是怀朔、武川两镇。拓跋部尚未建都于平城前,归化城南面的盛乐是最主要的根据地,也是太祖拓跋珪的发祥地。依郦道元</a>《水经注》记载,以盛乐为中心有种种宫殿,皆与太祖有关,且太祖之后历代天子屡屡巡幸至此,示威北方。盛乐西方、黄河南折之处有怀朔镇,其北方,越过白道岭后有武川镇。此二镇相望,拱卫盛乐城。其东方,魏历代天子屡次巡幸濡源。其准确地点不得而知,但可确定为上都河之源、独石口东边。以之为中心,设柔玄、御夷二镇,此二镇与怀朔、武川中间又有抚冥、怀荒二镇,魏北部防线可大体推知。但此六镇究竟建于何时尚无明确记录。但如前所说,世祖前代太宗之时开始,方在北边构筑长城。因此,可推测应是自那时开始在此等要害之地配置驻屯军。世祖之初,征伐柔然,其降人多数配置于六镇之间,可知当时六镇已然存在。其后世祖从中国内地征发十万人夫,耗时两年,在此地建塞围。此恐为六镇外貌整备的开始。六镇的设立本为防备外敌,其防备逐渐完成,说明北魏由积极攻击转为消极防御。与此同时可以想见,北魏诸帝北边巡狩渐次减少。例如,从太祖至世祖时代几乎年年巡狩,每次必进行盛大狩猎,诸部酋长全需参加。最为盛大的一次当数世祖在太平真君三年(442年)御幸盛乐城之北广德殿所举行的巡狩。其详细记载未有流传,但著名宰相崔浩所写碑文之一节被《水经注》所引用,如下:
肃清帝道,振慑四荒,有蛮有戎,自彼氐羌,无思不服,重译稽颡,恂恂南秦,敛敛推亡,峨峨广德,奕奕焜煌。
恐北边各酋长皆在世祖之前行嵇颡之礼。但世祖死后,高宗、显祖、高祖数代,巡狩之事渐少。与之相反,对汉族的各种措施逐渐增多。且从北魏擅长的武力方面来看,不得不借助汉人力量的事例逐渐增多。
今为探明其情况,举全盛期之汉为例。其北边 因此,北地豪族以蛮人为君主恐为保全社会地位。从地方状势而言,北地动乱持续已久,地方全借豪族之手方能维持秩序,蛮族为在当地得势,无法漠视豪族之力。所以蛮族酋长与中国豪族之间,其利害关系存有相互依赖的一面。而北地豪族在长时间的骚乱期维持了权力,自然成为社会上层阶级,且借相互通婚,稳固其地位。论及著名家族,直隶有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河南有荥阳郑氏,山西则有河东柳氏、太原郭氏。此等强族并不重视蛮族首领。例如,太祖曾向幕下张衮问起直隶地区的人物,张衮推荐范阳卢博、清河崔宏。但他们起初并未应诺仕魏。清河崔氏一族有名叫崔逞者。太祖在中山攻打慕容氏,食粮颇缺,于是命令崔逞制定征发方略。崔逞答曰:“取椹可以助粮……可使军人及时自取,过时则落尽。”此言明显侮慢蛮族,太祖暴怒。其后,晋司马德宗因为羌部姚兴攻击,向太祖求救。太祖令崔逞拟书信,其竟在信中称“贤兄虎步中原”,太祖认为此言非君臣之礼,令其重写,其竟以“贵主”替代“贤兄”。太祖暴怒,斩之。[1]此事件一方面可看出豪族对蛮王的态度,另一面亦可看出为太祖对豪族断然威压的方针。现从后一方面考察整体史实。
据传,太祖好读之书为法家《韩非</a>子</a>》,其子太宗也颇爱读《韩非子连珠》《太公兵法</a>》等书籍,因此,魏刑罚苛酷。曾有魏同族之人在某地被杀,魏找到凶手后诛灭其三族。赵翼</a>等人引用此等事例证明北魏刑罚的严酷。但同时也不能无视其优点。《魏书·刑罚志》记载,太祖当时已采用严罚主义,但一般而言,太祖废除各种酷刑,且在适用方面,对大臣等权贵也毫无宽纵之处。法的公平反而得以实现。支持独裁王室,敏于顺应新时势的汉族反而开始倾向建设新国家。如世祖的宰相崔浩所言,魏率漠北纯朴之人入主中原,变风易俗,治化四方。正是他劝世祖确立统一北中国的大方针,当蛮族出身的大臣对远征姑臧及征伐柔然持犹豫态度之时,唯独他持强硬态度,致力于令世祖成为名副其实一统中原的君主。但深受信赖的崔浩最后被世祖所杀。
《资治通鉴》认为崔浩遭诛灭,原因有二:(一)恃才,将自己所推荐的人物强行任命为地方高官,因而广受当时诸大臣的非议;(二)书写魏一代的历史,在其部下劝说下,刻石立于郊坛。但其直书魏先祖之事,魏部族之人暴怒,向世祖进谗言,世祖于是将其诛杀。
此时,非唯崔浩,清河崔氏一门乃至与其存有姻戚关系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等皆罹族诛之祸。大臣高允</a>也差点被灭族,幸亏他是皇太子的师傅而得以幸免。世祖曾向高允言曰,若无太子,则还有数千户难逃死罪。高氏一门就可能有数千户被诛,那么与崔氏一同被诛之人,数字应该十分庞大。通常中国历史家将《通鉴》列举的 《颜子家训·治家》篇有云:
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屈,此乃恒、代之遗风乎。
阎若璩</a>将此“恒、代遗风”解释为北魏旧俗。北魏有尊妇人之风,遗风也广传于北方汉族之间。事实上北魏之时,正夫人常常手握巨大权力。按中国传统习俗,一般皇帝王侯身份之人,除正夫人外,还拥有一定数量的妾媵。然而,魏并无此规定。对此,东平王孝友有一篇颇具讽刺意味的上疏文,曰:
将相多尚公主,王侯娶后族,故无妾媵,习以为常。妇人多幸,生逢今世,举朝略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设令人强志广娶,则家道离索,身事迍邅,内外亲知,共相嗤怪。凡今之人,通无准节。父母嫁女,则教之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劝以忌。持制夫为妇德,以能妒为女工,自云不受人欺,畏他笑我。王公犹自一心,已下何敢二意。夫妒忌之心生,则妻妾之礼废,妻妾之礼废,则奸淫之兆兴,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
夫人应抱有妒忌之心,《魏书》中有多个案例。这与容许妾媵的中国思想,即正夫人不得妒忌的想法是性质完全相异的风俗。因为妾媵不被允许,所以这个时代的蛮族王侯必然降下身份,从奴婢阶级娶妾。当时中国舆论认为,这是淫乱之源。总之,正夫人受尊重是事实,杀太子生母也许与之相关。而杀太子生母之风休止是从灵太后开始,而灵太后又导致魏的灭亡,实在是奇妙因缘。
灵太后胡氏年幼之时便追随当时贵族流行的风潮,一度出家削发为尼,后入世宗宫中。当时,世宗嫔御皆祈祝神佛,愿生诸王、生公主,而非太子,因为惧怕招致杀身之祸。唯独灵太后对众夫人说:“天子岂可独无儿子,何缘畏一生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冢嫡乎?”同列的夫人纷纷给予忠告,但其不为所动,在幽夜独自起誓,若所生男儿为长子,即便身死亦无怨言。于是肃宗诞生。不知出于何种理由,世宗并未按照惯例赐死胡氏。世宗死后,胡氏作为太后摄政。群臣上书称其为陛下,胡氏也自称朕。世宗在世之时张扬跋扈的高肇受魏王族庇护,但也难逃败灭。肃宗照例恭顺侍奉太后。表面看来,在此女主治下,太平气象溢满王族之中。例如,太后曾宴群臣于都亭曲水,令王公以下作诗。太后之诗为:“化光造物含气贞。”肃宗和之:“恭己无为赖慈英。”母子之间和气蔼然。又太后幸御藏绢的左藏,由诸臣陪同。太后开藏,令各人自由取绢。汉族名臣李崇、宗室元融皆因所负过重,颠仆于地,崇扭伤腰,融扭伤脚,被世人所嘲笑。但在随心所欲的女主治下,群臣醉于太平。但无论宫中如何太平,事实上魏的普遍形势是一步步走向瓦解。且看洛阳都城的情状。
如前所述,高祖迁都之初,汉族大臣主张应为都城经营做好最为详密的规划。及至世宗之时,洛阳三百二十三坊,一坊三百步的街衢已经形成,但其内部状况已是混杂至极。甄琛上奏称:
今迁都以来,天下转广,四远赴会,事过代都,五方杂沓,难可备简,寇盗公行,劫害不绝,此由诸坊混杂,厘比不精,主司暗弱,不堪检察故也。……京邑诸坊,大者或千户、五百户,其中皆王公卿尹,贵势姻戚,豪猾仆隶,荫养奸徒,高门邃宇,不可干问。又有州郡侠客,荫结贵游,附党连群,阴为市劫。
邢峦上奏称:
景明(世宗年号)之初,承升平之业,四疆清晏,远迩来同。于是藩贡继路,商贾交入,诸所献贸,倍多于常。
综合上述二文可察知,洛阳自世宗以来成为极尽繁华之都,但同时城内又极为混杂,奸徒竟敢公然抢劫。如外篇所述,高祖迁都洛阳之时,令四方蛮族酋长进贡。在都城治理方面,实施三长制度——组织民户,设置里正,令其担当辖内警察行政的任务,但这明显无法实行。后令守卫王城的羽林骑巡视诸坊,以此弹压盗贼。但羽林骑的素质绝非优良。
羽林及虎贲作为禁卫军,统帅是天子左右侍官。侍官是非拓跋族的蛮族酋长子孙或魏勋旧世家的子孙。下辖兵士一般是从属长官的所谓部曲。北魏时,此类武官的子孙尤受优待,于是与文官清流互通仕途。汉族名臣张彝之子仲瑀曾试图改革,试着制定他们在文官以外的系统来进叙的方法。当然,匡正官僚的纪律是其主要目的。但习惯优待的武官们听闻改革方案后大怒,立榜于都城大道之上,纠合党徒,蜂拥至张彝家。张彝严肃以待,羽林、虎贲武官们于是齐至尚书省,搜寻张彝长子始均,但未找到,乃用瓦石投击省门,“遂便持火,虏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 新势力的兴起
北魏肃宗正光四年(523年),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率先掀起叛乱。依胡三省</a>《通鉴注》,“破六韩”或写作“破洛汗”,是匈奴单于苗裔潘六奚氏的转讹。叛乱发生地为高阙,在河套地区黄河支流北河以北。魏方面派出的讨伐之人为宗室广阳王元深。从其上表可略微察知破六韩反叛的情况。如前节所述,当时六镇人中,对以洛阳为中心的蛮汉权贵的反感之情甚为强烈,加上他们看见柔然阿那瓌事变发生之时,负责征伐的魏军风纪全无,十五万人过沙漠,不日即还,于是起了轻侮魏国之情,破六韩领头叛乱。(破六韩反,《魏书》《北史》皆系之肃宗正光五年,今从《通鉴》)。翌年,敕勒酋长胡琛在高平(甘肃固原县)反叛,莫折念生在秦州反叛,叛乱终从甘肃北部扩大到河套地区。为魏担当平定西方叛乱重任之人为南齐宗室萧宝夤。
云中盛乐是北魏太祖金陵的所在地。对魏来说,是必须保住的历史重地。然而,此地在肃宗孝昌元年(525年)被破六韩夺取。曾入寇魏国的柔然阿那瓌这时为魏从北方讨伐破六韩,破六韩遭受压迫,渡北河而进入河套地区,守护云中的魏将费穆南逃。讨北军总帅广阳王元深驻军大同,以防守为主,并未北上攻打破六韩。元深幕下的谋士于谨,邀诱被破六韩所胁迫的西部敕勒酋长乜列河等至魏,以北河为中心的地区爆发大纷乱,共计二十万蛮族前来降魏。元深欲将此等降户置于大同,作为北方防备之用,但魏王族之间互生猜忌,朝廷不想元深势力过于壮大,于是将上述降户分置在直隶平原的冀、定、瀛三州。元深以为此政策将成祸乱之源,恰逢柔玄镇人杜洛周在上谷(直隶宣化)反叛,不久之后,迁至定州的降户之中爆发鲜于修礼的叛乱。又南方河南地区的群蛮亦同时反叛,魏王室方知事态严重,紧急下诏募集强壮军人。
如上所述,多地发生叛乱,北方破六韩结局不明,西方莫折念生被高平城民所杀,以高平为中心的匈奴别种万俟丑奴(《北齐书</a>·万俟普传》)势力崛起。此地统帅萧宝夤屡次被其打败,后更主动叛魏,但以失败告终,最后投靠万俟丑奴,度过败残的余生。北方军统率者元深在鲜于修礼之乱时,自身察觉到被叛军拥戴的危险,于是请求向东讨伐鲜于修礼。然而其被魏权贵猜疑,出军途中被杀。其实他应该是魏末王族之中最具才器之人。当时,鲜于修礼已被部下所杀,葛荣代为总揽军众。其后,葛荣势力逐渐扩张至直隶平原,不久后杀杜洛周,凶焰愈加嚣张。而魏室之中,以灵太后为中心的丑恶权力之争愈加残酷,肃宗成为牺牲品被毒杀,尔朱荣举兵,一时间洛阳陷入混乱之境,此事已在前节略有叙述。现在进一步概述尔朱氏兴起的始末。
对北军事总帅元深及西北军事总帅萧宝夤倒下之后,魏室已无名将之才。此情况从路思令的上奏清楚可见(参照《通鉴》梁大通元年),而北方秩序得到尔朱氏保全。尔朱氏祖先为契胡部落酋帅,追随北魏太祖征讨各处有功,后被赐予秀容川的谷地。领地内有祁连池,即天池,位于今桑干河上游山西宁武西方谷地。及至尔朱新兴,所牧牛羊驼马极为繁盛,以色分群,以谷量数。魏朝廷每有征伐,则献马匹备资粮,补助费用,以此获得魏的信用。新兴死后,尔朱荣继承父亲的封领,其好射猎,每每设圉,教导部众阵战之法。六镇发生动乱,影响立刻波及居住在山西北部地区的各个蛮族,地方长官被杀之事屡有发生,尔朱荣讨灭之,维持地方秩序。然而东方直隶平原地区,葛荣势力逐渐强大,大有南向攻取邺城之势。于是,他向朝廷请求救援邺城,但朝廷惧怕其势力渐强,以邺城有北海王元颢坐镇为由,未答应。时逢肃宗遭毒杀,世间对被视为主谋在灵太后左右的汉人郑俨等人的愤怒情绪高涨,尔朱荣于是以铲除君侧奸人的名义,暗自与魏宗室元子攸(彭城王勰之子)串通,举兵逼近洛阳。他从根据地晋阳(太原)出发之时,对于应该奉戴谁为魏主颇为迷惘,乃以铜铸高祖诸子孙之像,唯独只制成元子攸之像,于是与之相通。如此一来,尔朱进入洛阳,恣意在宫中掠杀,且意图将其拥立的元子攸即敬宗(孝庄帝)迁至洛阳北方的河阴,自身代魏即帝位。洛阳城内陷入大混乱正是此时,史家称“河阴之变”。但禅让之事未举行,尔朱荣向敬帝宣誓以表忠诚,自己与军队一同退至晋阳,但留其同族尔朱世隆在洛阳,以监视敬帝及魏诸族的行动。当时东方葛荣的势力日益强大,尔朱荣请求征伐,一举捉拿葛荣,且善后处置极为敏速,深得东方人士肯定。他还得到南朝梁国的援助,大破窥伺王位的元颢。又令同族尔朱天光进入陕西讨灭万俟丑奴。一时间混乱的中国完全恢复秩序。
尔朱荣天性好斗,北方秩序稍微恢复,就在晋阳与军士耽于校猎。亲信元天穆劝道:魏室朝臣风气极为宽纵,今秋在洛阳南之嵩原举行大狩猎,宜命贪腐朝贵入围与虎相搏。需借余势南征,先讨平河南地区之群蛮,令其负责北边六镇之防备,回师北还之时,可平定汾水之山胡,明年精简士马,灭南梁,以此统一天下。为此,士马休息乃是 * * *
[1]桓彝,谯国龙亢(今安徽怀远</a>西北)人。——编者
[2]据《晋书》卷一百《杜弢传》,杜弢初任醴陵令。——编者
[3]古泗水入淮之口,在今淮安市西北。——编者
[4]此处作者记述有误。根据《魏书》卷三二《崔逞传》,北魏天兴初,姚兴攻打东晋襄阳戍,戍将郗恢遣使求救于北魏常山王拓跋遵,信中说</a>“贤兄(即北魏太祖)虎步中原”。常山王向太祖报告。太祖令崔逞、张衮替常山王回信答复,以为“贤兄”一词无君臣之体,令二人亦贬低东晋君主司马德宗之号。但二人依然称司马德宗为“贵主”,因此激怒太祖。——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