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丹乌里克以南,离固拉哈玛、达玛沟两个村庄不远的沙漠里有不少遗址等待我去探察。当我们离开丹丹乌里克和其他沙漠遗址后,便径直向民丰 (19) 出发。
我们一路向东,翻越一道道沙梁,经过三天的艰难跋涉,才跌跌撞撞地到达克里雅河。时值隆冬,克里雅河水已经冻结成为冰面。克里雅河能够蜿蜒流经无数沙丘进入沙漠腹地而不消失,实在是一个奇迹。事实上,能够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河流,也只有克里雅河。
我们骑马沿河上行,一直走了四天才终于到达克里雅 (20) 绿洲。克里雅绿洲很大,是于田县城所在地。于田和蔼的县官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刚到于田的 好像存心要作为融合遥远西方与遥远东方文化的象征一样,我在尼雅遗址中找到一块密封的木牍文书,其封泥上并排压盖了两个封印。一个封印的图案是中国篆字,文字内容说明那是管理古代鄯善行政区(现在的罗布泊地区)长官的印信;另一个封印的图案为一个人头,显然是按照西方古典样式刻制的。
我在尼雅遗址得到的佉卢文文书所记载的内容,涵盖当地的经济形态和政治情形,以及种族文化等。根据我的初步研究,大部分文书是各种类型的公文,其中不少是地方官的报告及其接收到的命令。这一类文书所涉及的,大多是申诉书、传票、护照(路引)、海捕文书以及地方管理和社会秩序的有关文书。当然,也有一些私人书信。至于付款凭证、请求文书、账目、工人名单等杂项,则通常写在不规则的单块木板上,每行之后一般还缀有数目字。
我获得的佉卢文文书都使用一种古代印度俗语书写。不过,其中也掺杂有大量的古印度雅语名词。我有理由认为,这种佉卢文不仅字体,就连语言的出处都是现在旁遮普及印度西北部地区和邻近外印度河一带。
文书中,我们时常见到“Khotan”这一名称,其形式与现在通用的称呼几乎完全一样。不过,这一名称有时也作“瞿萨旦那”,意为“地乳”。在书信文书中还可以找到其他一些诸如“尼雅”“且末”之类的古代地名。在这些地名里,我最后确定“Chadota”就是现在的尼雅遗址,也就是古代中国所称的“精绝”。根据《汉书</a>》记载,精绝是和田东边的一个小地方,正好与尼雅遗址所在位置相吻合。
不过,最确切无疑的证据,仍是汉文木简。这样的木简,我在垃圾堆中收集到40多枚。这些文书都是官方文件,记录的大都是关于逮捕某些人,或者准许某些人通过关卡的官方命令之类的公文。文书中提到的塔里木盆地以及中国古代其他地方,都很有历史趣味。
这些汉文文书中,最让我感兴趣的是由法国汉学家布什尔首先发现的一枚木简。木简确切地记载有晋武帝泰始五年(公元269年)的年号。据史书记载,晋武帝时期,中国重新经营西域,其声威在西域延续数十年不减。晋武帝以后,尼雅遗址还有人居住,并且经历了很长时期。不难相信,军队从这里撤退之际,当地的政治和经济形势一定会发生很大的动乱。尼雅遗址的废弃,很有可能就与西晋军队的这次大撤离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清理北面遗址区的那些房屋遗址,除一些美丽木刻建筑构件外,并未发现其他新奇之物。我心里十分清楚,在那些还未发掘的沙丘下面一定还隐藏着许多雕刻精美的建筑构件。在这里,我连续工作了16天,疲倦至极。这时我听说在尼雅遗址东西两个方向都还有其他古代遗址,心思已经游弋而去。而且沙漠风暴季节不久就要来临,再深入沙漠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工作便不再可能,于是我们便停止了发掘。
1901年2月13日,我带领探险队撤离这块给我带来许多欢乐与刺激的遗址,恋恋不舍地返回。即将走完沙漠地带回到尼雅河尽头时,我们偶然又碰到一个房屋遗址,来时由于走得匆忙,加上周围沙丘的遮挡,所以没有发现。这件事,让我下定决心,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尽快再次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