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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扎克_三大师传

作者:茨威格 字数:8338 更新:2025-01-09 17:17:45

一七九九年,巴尔扎克出生于法国富饶的图尔,即拉伯雷的家乡,他生于六月间。一七九九年这个年份是值得反复提到的。在这一年里,拿破仑——对他的事业感到惊恐不安的那个世界还把他称为波拿巴——从埃及回到了法国,半是作为胜利者,半是作为逃亡者。他曾经在金字塔的石头见证人面前战斗过,后来他对在外国的星座之下把一项开头很宏伟壮观的事业坚持到底感到厌倦了,便乘一只小船从纳尔逊暗中埋伏的轻型护卫舰中间钻了过来。他回国几天以后便聚集起一批忠实的追随者,清除了进行反抗的国民议会,并且一举夺取了法兰西的统治大权。巴尔扎克出生的这个一七九九年便是拿破仑帝国开始的年份。新世纪所熟悉的再不是“矮个子将军”,再不是科西嘉岛来的冒险家,而只是拿破仑,法兰西帝国的皇帝了。在巴尔扎克童年时代的那十到十五年里,拿破仑贪恋权力的双手已经合抱住了半个欧洲。那时他野心勃勃的梦想已经驾上鹰的翅膀飞翔在从近东到西欧的整个世界上空了。首先要回顾巴尔扎克的十六年与法兰西帝国的十六年,即与或许是世界史上最离奇古怪的时代完全吻合。那个时代对于惊心动魄地经历过种种重大事件的人来说,对于巴尔扎克本人来说,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早年的经历和命运实际上不就是同一件事物的内部和外表吗?来了那么一个人,他从蓝色地中海的某个小岛来到了巴黎。他没有朋友,没有生意,没有名望,也没有地位,但却陡然间在巴黎抓住了刚刚变成脱缰野马的政权,而且把它的头扭转过来,牢牢控制住了。这个人是单枪匹马的。这个外省人赤手空拳得到了巴黎,接着又得到了法国,随后又得到了这一大片世界。世界历史上的这种冒险家的突如其来的念头不是通过许多图书和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说或者故事介绍给巴尔扎克的,而是有声有色地,通过他所有饥渴的感官渗透进了他的生活,并且随着回忆中的那千百个形象生动的真实事件在他还没有东西进入过的内心世界里定居了下来。这样的阅历必定会成为范例。巴尔扎克这个男孩子兴许是在傲慢、粗暴,而且几乎是充满罗马式激情的讲述远方胜利的公告上学会阅读的。在拿破仑的军队进军以后,这个男孩子想必经常用手指头在地图上不大灵便地勾来画去。法国在地图上便像是一条泛滥的河流,逐渐地向全欧洲扩张。今天它翻过了塞尼山(1),明天越过了内华达山(2),它跨过江河开往德国,踏开冰雪进入俄国,还越过英国人用猛烈炮火把舰队打得起火的直布罗陀海域。在白天巴尔扎克可能和那些脸上带有哥萨克军刀伤痕的士兵在大街上一起赌过,在夜间他也可能经常被开往奥地利去轰击奥斯特里茨附近冰块掩体后面的俄国骑兵部队的大炮滚动声惊醒。巴尔扎克青年时代的一切追求必定都化成了一个鼓舞人心的名字,化成了一个概念,化成了一个想象:拿破仑。在巴黎通往世界的大花园前边耸立着一座凯旋门。这座凯旋门上刻记着半个世纪里被法国征服的城市的名字。因此,当外国军队从法国人引以为傲的凯旋门下开进巴黎的时候,那种法国居于统治地位的自豪必然会转变成巨大的失望!外部风起云涌的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成了巴尔扎克内心不断增长的阅历。很早他就经历了价值的彻底变革,既经历了精神价值的彻底变革,也经历了物质价值的彻底变革。他看到过有共和国印章标志的上百或者成千法郎的纸币(3)都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纸,随风飞舞。在从他手里滑进滑出的金币上边,忽而是掉头国王肥头大耳的侧面头像,忽而是雅各宾式的自由帽(4),忽而是执政官(5)的罗马帝国公民面孔,忽而又是黄袍加身的拿破仑。在这个时期里,道德、货币、土地、法律、等级制度等方面都发生了彻底的变革。几百年来严格禁止的一切,现在都渗透进来,甚至泛滥起来了。巴尔扎克置身于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变革时代里,必定很早就意识到了一切价值的相对性。他周围的世界是个旋涡。如果眩晕的目光想要一览全貌,想要寻求一个标记,想要在这奔腾呼啸的波涛上空找到一个星座,那么,在那么多重大事件的连绵起伏中只有拿破仑这个创造者是永远存在的。那千百次对世界的震惊和冲击都是从他这里发出的。巴尔扎克还见到过拿破仑本人。他看到拿破仑骑马前去检阅,带着一批他自己意志的产物。在这些随从人员中有奴隶鲁斯坦,有拿破仑以西班牙做礼品相赠的约瑟夫,有拿破仑把西西里岛做礼品相赠的穆拉特,有叛徒贝尔纳多特,还有所有那些拿破仑给他们铸造大炮、占领他们的王国,并且把他们从往昔微不足道的地位提拔到拿破仑时代光辉中来的人。有个人物形象在一瞬间里鲜明生动地照进了巴尔扎克的视网膜。这个人物形象比历史上的任何典</a>范人物都更加伟大。巴尔扎克看到了伟大的世界征服者。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看到了世界征服者不就是等于自己有了要成为世界征服者的愿望吗?与此同时,在另外两个地方还安居着另外两位世界征服者。一位住在柯尼斯堡,此人使混乱纷繁的宇宙变得一目了然(6)。还有一位住在魏玛,这位诗人对全世界的征服并不比拿破仑及其千军万马逊色(7)。但是这两位对于巴尔扎克来说,在很长时期里都还是无知无觉的遥远境界。目前是拿破仑的范例在巴尔扎克身上形成了一种永远想要整体而绝不要零碎的欲望,贪婪地追求世界上的一切的欲望,这是一种急切而狂热的抱负。

然而这样的凌云壮志还无法立即实现。最初,巴尔扎克决定不从事什么职业。他如果早出生两年,作为十八岁的成人加入了拿破仑的军队,很可能他会在滑铁卢战役中向着英军发射榴霰弹的山头冲去。然而世界历史不喜欢重复。紧随拿破仑时代那种狂风骤雨的天气而来的,是微温、柔和而又令人困乏的夏天。在路易十八时代,军刀变成了装饰剑,军人变成了宫廷佞臣,政治家变成了巧言令色之徒。国家高官显位的安排再不是根据业绩的威力,再不是根据令人生疑的意外横财,而是由女士们柔和的手所给予的恩惠与宠爱来决定。国家的生活淤塞停滞了,肤浅平庸了。那些重大事件飞溅的浪花现在平静地汇聚成了一个柔水池塘。现在的世界再不必用军队征服了。拿破仑这个单枪匹马的榜样,对许多人来说变成了一种儆戒。但是艺术依然如故。现在巴尔扎克开始写作了。不过他与别人不同,他写作不是为了聚敛钱财,不是为了消遣,不是为了把书架装满,也不是为了去林荫大道漫步谈心。他在文学中所渴求的不是元帅的权杖,而是皇帝的皇冠。他在一间屋顶阁楼里开始了写作。他最早写的长篇小说用的都是笔名,好像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这还不是实战,而只不过是地图上的军事演习。此后他对自己的成就不满意了,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功。于是他丢开这行手艺,去干了三四年别的行当。他坐在一个公证人的房间里当抄写员。他用自己的眼力对人世间的生活进行观察、领会和享受,而且自己闯了进去。然后他又从头开始了。不过这时他心中怀的是旨在得到整体的那种惊人抱负,是那种巨大的狂热贪欲,它轻视单个事物、外形表象和被剥离的东西,是为了抓住在强烈震荡中旋转的世界。他对世界原始传动机构极其神秘的齿轮组件进行了仔细观察。他从事件的混合饮料中提取纯粹的成分,从大量混乱的数字中得出全体的总和,从呼啸的喧闹中找到和谐,从丰富多彩的生活中取得本质核心。他要把整个世界装进他的曲颈甑里,把世界简明扼要地再进行一次创造。这就是他现在的意图。他不让丰富多彩的生活有丝毫的遗漏。而要把人世间生活的无限压缩成有限,把无法实现的压缩成人力所及的,只有一个过程,就是简明化。巴尔扎克把全部精力都用于去精简可感知的现象。他用筛子筛选,筛掉一切非本质的东西,只选取纯洁而珍贵的表现形态。然后他把这些表现形态,这些分散的个别现象放到他的手炉中进行锻造,使这些纷繁复杂的表现形态变成生动、直观,而且一目了然的体系。这情况很像林奈把亿万种植物列成关系紧密的一览表,也很像化学家把不计其数的化合物分解成为数不多的元素——这就是他的雄心壮志。他把世界简单化,为的是去统治它。他把所制伏的世界都塞进了《人间喜剧》这么一个宏伟壮丽的监狱里。经过这样的蒸馏过程以后,他的人物始终都是典型,都是对大多数人性格化的概括。他那前所未有的艺术意志把一切多余的东西、非本质的东西,都从这些人物身上清除掉了。他把行政管理的中央集权体系引进到文学中来,进行集中化。他像拿破仑一样把法国作为世界的圆周,把巴黎作为圆心。他把各色各样的集团帮派、贵族、教士、工人、诗人、艺术家、学者等都拉进了这个圆圈里,甚至都拉进了巴黎。他根据五十家贵族的沙龙才写出了德·卡迪尼昂公爵夫人的一个沙龙。他根据数以百计的银行家才写出了一个德·纽沁根男爵。他还根据所有的放高利贷者写出一个高布赛克,根据所有的医生写出一个皮安训。他让这些人彼此住得十分邻近,经常互相接触,发生激烈争吵。在生活出现成千上万个变种的地方,他却只要一种生活。他的世界比真实显得贫乏,但是更为紧凑。这是因为他的人物都是精选出来的人物,他的激情是纯洁的元素,他的悲剧是冷凝而成的。像拿破仑一样,巴尔扎克也是以征服巴黎作为开端的。然后他又一个接一个地征服了各省。几乎每个地区都往巴尔扎克的议会里派驻了自己的发言人。然后巴尔扎克也像战绩辉煌的执政官波拿巴一样,把自己的部队投放到了各个国家。他铺展的面很大。他把人派到挪威悬崖峭壁的峡湾,派往西班牙阳光灼人的沙土平原,派往埃及火红色的苍穹之下,派往贝雷西纳河(8)一座座滴水成冰的桥上,还派往其他一些地方。然而他的世界意志如同他那伟大的榜样人物的世界意志一样,伸展得比派人去的地方更远。此外,正如拿破仑在两次远征之间悠然自得地创立了《法国民法典》一样,巴尔扎克也在用《人间喜剧》征服了世界以后,悠然自得地写出了一部爱情、婚姻的道德法典和一篇学术论文。他在这样一些伟大作品的环抱全球的线条上边还微笑着画了《滑稽故事集》这个阿拉伯风格的颇为自负的花纹图案。他从苦难的深渊,从农民的茅舍,漫游到了圣日耳曼区的宫殿,闯进了拿破仑的各个房间。他在那里边打开 引诱巴尔扎克的正是这种杀人和自杀的能量的战斗。他的激情就是要把这种能量作为自觉生活意志的表现用在一个目标上。这种激情只要强烈起来,那么,它是善是恶,是卓有成效还是白费力气,他觉得全都无关紧要。紧张,意志,这就是一切。因为这都是属于人的,而成就与荣誉则丝毫不属于人,那都是偶然事件决定的。战战兢兢地在面包店柜台上偷了一个面包塞进袖筒里的蟊贼令人望而生厌,但那不仅是为了得到好处、更是为了激情的原因进行抢夺、把其全部生活理解为夺取财物的职业大盗却令人肃然起敬。巴尔扎克似乎认为,估量效果、测定事实依然是编写历史的任务,而阐明原因、发掘精神的紧张程度则是作家的使命。只有没能达到目的的力量是可悲的。巴尔扎克描写的是被遗忘了的英雄。他认为,在任何一个时代里都不只有一个拿破仑,不只有历史学家的那个在一七九六年至一八一五年间征服过世界的拿破仑,他认识的拿破仑就有四五个。一个兴许是在马朗戈(11)附近阵亡了,名字是德塞。 这种不可思议的、无法比拟的直觉知识就是巴尔扎克的天才。人们还把艺术家称做什么力量的分配者,秩序的维护者和创造者,团结者和纠纷排解者,可这些在巴尔扎克并不明显。人们可能会说,巴尔扎克根本不是人们称之为艺术家的那种人,尽管他是一个天才。“这样的实力不需要艺术。”这句话也适用于他。因为千真万确,他有一种力量,既宏伟又强大,像原始森林里自由自在的野兽那样拒绝驯养,又像繁茂的灌木丛,或者湍溪急流,或者疾风骤雨一样的美。这种力量很像审美价值只存在于自身表现的强度中的一切事物。这种力量的美不需要对称、装饰和辅助的细心分布。这种力量是通过自身不受限制的繁杂多样性产生影响的。巴尔扎克从来没有严</a>密地构思过自己的长篇小说。他沉醉于自己的小说中,一如</a>沉醉于一种激情,沉醉于各种描述。他对言语的反复思索一如对于题材或者赤裸裸的青春肉体的反复思索。他描写人物形象,把他们从各个阶级和各个家庭中征召出来,从法国各个外省征召出来,就像拿破仑征召他的士兵那样。他还把这些人物分配到各个旅里,叫这一个去当骑兵,派那一个去当炮兵,让第三个去当辎重运输兵。他把火药倒在他们火枪的引火盘上,然后就把他们交给了他们内心未被驯服的力量。《人间喜剧》虽然有一篇出色的前言,但那是后来补上的,实际上没有内在的计划。《人间喜剧》是无计划的,就像巴尔扎克觉得生活本身是无计划的那样。《人间喜剧》不追求某一种道德,不追求一种概观,而是要作为一个正在变化的东西来说明永远变化的东西。在整个这样的潮涨潮落之中没有持久不变的力,只有那种没有形体的、好像是用乌云和阳光编织而成的大气。人们把这种大气称作时代。这个新宇宙的唯一法则或许就是,所有的人——他们的不稳定的联合才构成时代——一样都是时代创造的,人的道德、人的感情,也像人的自身一样,都是时代的产物。在巴黎所说的道德,到亚速尔群岛(22)以远就成了恶习。任何东西都没有一成不变的价值。充满激情的人对世界的评价必定都像巴尔扎克让他们对女人作出的评价那样:女人的价值就看他们为这女人付了多少钱。作家由于自身就是时代的产物、创造物,所以没有能力从变化中取得不变的东西。他的任务只能是描写大气的压力,也就是自己时代的精神状态,描写联合力量的互相影响。要成为空气流动的气象学家、意志的数学家、激情的化学家、全国原始形态的地质学家。要成为一个多才多艺的学者,能够用一切仪器透视时代的身体,对时代的身体进行听诊,同时又是一切事实的收藏家,一个时代的风景画家,一个时代思想的军人。巴尔扎克的野心就是成为这样一个人。正因为这样,他既要孜孜不倦地记下宏伟壮观的事物,也要孜孜不倦地记下琐碎微小的事物。因此,巴尔扎克的作品,按照泰纳长期有效的话来说,就成了自莎士比亚以来最大的人类文献书库。巴尔扎克不愿意在个别作品上被人衡量,而想在总体上被人衡量。他愿意被人看作一片有高山也有低谷的地方,一片没有边界的遥远的地方,像暴露在外的裂缝和奔腾的洪流。把长篇小说看作内心世界百科全书的思想是随着巴尔扎克开始的——几乎也可以说是随着巴尔扎克停止的,如果不是来了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巴尔扎克以前的作家只知道用两个办法推动昏昏欲睡的情节马达向前发展:他们或者研究从外部引起的偶然事件,这种偶然事件像强风一样吹到船帆上,把船推向前去;或者只把性爱的欲望即爱情的突变选做从内部推动的力量。于是巴尔扎克就计划写一个性爱的变调。对于巴尔扎克来说,有两种有所追求的人(前边已经说过,他只对有所追求的人及野心家感兴趣):字面意义上的好色之徒,个别男人和几乎全部女人。爱情就是他们生于其下和死于其下的星座。但是在性爱中所唤醒的力量不是绝无仅有的力量,在其他人身上激情的突变丝毫不见减弱,推动的原始力不是化为雾气或者分散消失,而是以其他表现形态,以其他象征物保存了下来。巴尔扎克的长篇小说通过这种积极的认识达到了惊人的多彩多姿。

巴尔扎克还通过第二个现实来源喂养他的小说:他把钱带进了长篇小说。他这个不承认绝对价值的人,作为相对价值的统计学家严密地考察物品的表面价值、道德价值、政治价值、美学价值,特别是那种普通有效的交易价值——这种价值在我们的时代里就近乎绝对价值了,这就是货币价值。自从废除贵族特权以来,自从拉平了差别以来,货币就变成了血液,变成了社会生活的动力。每一种东西都受它的价值支配,每一种激情都受它的物质消耗支配,每一个人都受他外部的收入支配。付款是良心的某些大气状态的标准。巴尔扎克就把研究这些大气状态定为自己的任务。于是货币就在他的长篇小说中盘旋了。巴尔扎克不仅描写了巨额财富的增长和跌落、交易所里疯狂的投机活动,不仅描写了耗费精力如同进行莱比锡战役和滑铁卢战役一样的大战役,不仅描写了出于贪婪、仇恨、挥霍、爱好、野心等攫取金钱的二十种典型,也不仅描写了那些为金钱而爱金钱的人、那些为象征意义而爱金钱的人,还有那些只是把金钱作为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的人,而且是援用数以千计的例证说明金钱如何渗透进最高贵、最文雅、最非物质的情感之中的第一个人和最勇敢的人。他所有的人物都精打细算,就像我们在生活中不由自主地所做的那样。他的那些到巴黎来的新手很快就熟悉了,参加一次上层社交聚会要花多少钱,一套时髦的服装值多少钱,一双光泽明亮的鞋子值多少钱,一辆新马车值多少钱,一套住房值多少钱,雇用一个仆役要多少钱,如此等等成千上万人都要付钱、都该学会的琐碎事情。他们都知道由于穿的背心不合时尚而受轻视的灾难。他们很快就懂得了,只有金钱或者钞票能炸开一座座大门。于是从他们低贱的、不间断的忍气吞声之中就发展起了巨大的激情和坚定的野心,而巴尔扎克就和他们走到了一起。他为挥霍的人计算支出,为放高利贷的人计算利润,为商人计算收入,为花花公子计算债务,为政治家计算贿赂。这一笔笔金额就是惶恐心情升高的分度数字,就是接近灾难的气压表压力。因为金钱是一切野心的物质仓库,因为金钱渗透了一切感情,所以巴尔扎克这位社会生活的病理学家为了认准病患身体的危象,不得不对血液进行显微检验,以便确定血液的金钱含量。一切人的生活都是用金钱满足的,金钱是疲惫的肺需要的氧气,谁也不能缺少金钱。有野心的人为了他的野心不能缺少金钱,恋人为了他的幸福不能缺少金钱。最能忍受缺钱之苦的是艺术家。这一点,巴尔扎克知道得最深刻,他肩膀上有十万法郎的债务这样骇人的重压。他经常是短暂地——在工作的极度兴奋之中——从肩膀上抛开债务,但最后债务还是毁灭性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巴尔扎克的作品是无法估量的。他那八十大卷书里有一个时代、一个世界、一代人。在此以前,从来没有人自觉地尝试过这样巨大的工程,强大意志的狂妄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更好的报酬。那些爱好文学的人,他们想在晚上得到休息,逃出自己狭小的世界,从而看到新的景象和新的灵魂,巴尔扎克给他们提供刺激和变化的消遣。给剧作家的是上百部悲剧的题材;给学者的是大量的课题和推动,那是他这样一个吃得过饱的人顺手从餐桌上抛给他们的一些面包碎片;给恋人们的是一种简直堪称典范的极度兴奋的热情。但是,给作家的遗产是最巨大的。在《人间喜剧》的计划中,除了已经完成的长篇小说以外,还有四十部未完成的和没有写出的长篇小说。其中一部名叫“莫斯科”,另一部名叫“瓦格拉姆平原”,再一部是关于维也纳周围的战斗,还有一部是关于激情的生活。所有这些都没有写完,这几乎是一种幸运。巴尔扎克曾经说过:“天才是随时能够把自己的思想转化为行动的人。但是最伟大的天才也不能持续不断地发挥这种才能。否则他就和上帝太相似了。”巴尔扎克如果完成了所有那些长篇小说,把各种激情和事件都囊括其中,那么,他的作品就会成为不可理解的了。它就会成为一头巨兽,成为一种恐吓,以其不可企及性吓退所有后来人;而现在它——无与伦比的未竟之作——对于每个奔向不可企及的创作意志的人都是莫大的激励,都是最宏伟的典范。

* * *

(1)阿尔卑斯山脉在法意边界的一段,有重要山口。

(2)位于法国与西班牙的边界上。

(3)指法国大革命时期发行的以土地为担保的货币。

(4)指法国大革命时期作为自由标志的红色圆锥形帽。

(5)指拿破仑时期的最高执政官。

(6)指提出太阳系起源的星云假说的康德。

(7)指歌德。

(8)俄国第聂伯河的一个支流。

(9)居维叶(1769—1832),法国科学家,比较解剖学的奠基人。

(10)意大利中部的一条河。恺撒在渡过这条河时说:“骰子已经掷下了。”过河后便对庞培发起总攻。此后,人们用卢比孔比喻当机立断。

(11)马朗戈,意大利的一个村庄,一八〇〇年拿破仑曾于此地大胜奥军。

(12)蓬巴杜(1721—1764),路易十五的情妇。

(13)狄安娜·德·普瓦捷(1499—1566),即瓦朗斯女公爵。

(14)摩尔人的民族王宫,位于西班牙的格拉那达省。

(15)希腊神话中能变成任何形状的海神,现常用于比喻思想多变的人。

(16)弗兰茨·约瑟夫·加尔(1758—1828),德国解剖学家,颅相学的创始人。

(17)拉瓦特(1741—1801),瑞士神学家。

(18)梅斯梅尔(1734—1815),德国医学家,首创动物催眠术。

(19)斯威登堡(1688—1772),瑞典哲学家和宗教作家。

(20)帕尔玛·韦基奥(约1480—1528),意大利画家。

(21)西班牙东北部城市。

(22)位于大西洋东中部的火山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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