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与太岁
为人民哀叹!文明被毁了?
警察与罚款
经过一个寂静的院子之后,警察把红毛春和算命先生带到了一个上着环锁的小房间,然后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有请两位先生。”
房间里当时只有一个老乞丐和他的妻儿,一个流浪汉,一个街头叫卖的妇女和她那一担子没卖出去的烤肉米线。卖米线的女人靠墙坐在两个箩筐之间,两只手抓着膝盖,满面愁容。那流浪汉枕在一块砖头上面睡觉,发出像拉锯般的呼噜声。乞丐一家三口则忙着互相捉虱子,看起来颇有诗意。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锁孔嗒嗒地转了两下,狱警脚步声越来越远……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小的红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算命先生把他的木匣、席子和油纸伞放到地上,然后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红毛春还站着,两手插在腰间,一脸不屑地打量着房间和房间里的人。
他撇了撇嘴,说道:“拘留所像个臭鼻孔,真可耻。”
算命先生睁大两只眼睛:“我不可耻!”
“没人跟你说话,老家伙,”红毛春答道,“我骂的是政府。”
红毛春这么讲话是有点看轻这个警察局了。这个警察局是河内市属十八个头号警察局之一,是政府最近才新建的。全部工作人员加起来只有七位:一位法国警官、一位越南翻译、一位办公室职员及四个巡警。这个警察局任务繁多,要管理十六条街,而且全部是法国人街,有的街道长达五公里,每条街道看起来都太平无事。说实在的,每次抓到人,警察局的人就像中了头彩一样开心。四个巡警每天要轮番骑车在十六条街道上巡逻,才只半年工夫,他们就都成了优秀的自行车手。其中一人新近赢得了河内至海防自行车赛大奖,其他人也有在河内至山西、河内至北宁以及环绕河内的自行车赛中夺得 警察骂道:“出去!全都给我出去!审讯时间到了,快滚出去!闭嘴,不许吵闹!”
除了那个鼾声如雷的鬼家伙,其他人都站起来。警察踢了一下他的腿,他嘟囔:“别吵,让我睡觉嘛。”
“你起不起来?不然揪你脖子了。”
他坐起来愕然地说:“啊?”
“出去!”
他站起来嘀咕道:“我在外面睡着被你们抓进拘留所,在拘留所睡着又喊我出去,真是多事儿!”
那些人离开拘留室,经过院子进入到一个房间。办公室职员见红毛春穿得比其他人都好,就先审问他:
“你!犯的什么罪?”
算命先生说:“启禀大官,他打我。”
红毛春辩解道:“我没打,我只是想掐死他!”
“他打了我两下,很疼,接着又掐我脖子……”
“我还没打他,也还没来得及掐脖子这老家伙就叫起来了。”
办公室职员拍着桌子说:“闭嘴!闭嘴!让我先问清楚。谁是,谁非?事情的原委是怎样的?为什么打人?说!”
“启禀大人,是他揩油,想骗我一毛。他,他算命都算错了,还要了我的钱不给我!我只是想把钱拿回来,不是有意打他。”
“算命了吗?收了一毛钱吗?”
“启禀大官,我给他算命很便宜,只收一毛钱,而且算得句句都准,可他还想把钱要回去。”
“全算错了,大官啊!老家伙说我的未来相当不错,可刚算完命,我就失业了。”
办公室职员瞪了算命先生一眼:“算成这样还想要钱?!”
“启禀大官,我算的是他的将来,又不是算的现在!我研究了十年命理,算得就像圣人和神仙一样准,从没算错过!我又没有给您算,您怎么就说我算错了?!”
办公室职员又瞪了红毛春一眼:“人家这么说难道不对吗?”
算命先生接着话题说:“大官,我说得够清楚了!他官禄宫好,眉毛长,将来会大富大贵。”
官员对着红毛春瞠目而视,说:“人家算得很好啊!罚你!你干吗要打人家,人家还是一个老人,罚你一块八!把算命先生立刻释放!还有你,让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这时路上传来汽车停车的声音。副关长夫人走了进来,向警官们微笑问好,那两位警官也报以微笑,那姿态像商人迎接有钱的顾客一样。因为副关长夫人喜欢把狗放到大街上,多次被罚,在十六条街很有名了。警察局懂得她的恩情,那是一种类似惨淡的商号对老主顾的感恩。
办公室职员问道:“夫人需要什么,我们随时为您服务。”
“啊,我来是给一个仆人交罚款的。他在这里,请您释放他。”
官员摊开手。明德警官说道:“嗯,您得马上交钱才行。”
“多少钱?”
“一块八。”
明德警官坐到桌子前写了收条,红毛春抬起头,面露不解。他毕恭毕敬地问道:“启禀夫人,为什么您对我这么好?”
“啊,你很快就知道的,我一会儿带你回家。你有工作可做了。”
算命老先生辩解说:“你看,还说我算错了?!”
红毛春转过身来:“算得真准!您真是神机妙算!我要说声对不起您!”
副关长夫人问:“什么?”
“启禀夫人,算命先生算得非常好!”
“是吗?那么也上车吧,去给我也算算去!”
副关长夫人交了钱,拿起收据。算命先生返回拘留室拿了他的算命工具,跟着红毛春和副关长夫人上了车。警官送到大门口说:“多谢您了!欢迎您下次光临。”
说完,他才垂头丧气地想起这是拘留所,不是在他夫人开的那家法国面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