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恒停顿（1816-1906）
没有任何一个艺术流派的诞生速度能比得上风景画流派的诞生速度。风景画流派的诞生归功于托马斯·科尔、托马斯·道蒂和亚瑟·布朗·杜兰德。迄今为止，美国画家取得最显著成就的领域一直是肖像画领域。现在，大多数美国艺术家都将目光转向了风景画。四十年来，很多画家使世人熟悉了他们的故土，同时也激发了大众对艺术的兴趣。
我们不可能一一列举赢得了地方或国家声誉的风景画家，只能在认识风景艺术的重要价值和不容置疑的优点时，不夸大其相对价值和地位。同时，大多数情况下，风景画作品都源自那些追求艺术的画家的真正艺术情感和他们对自然最真挚情感的热情流露。风景艺术令人愉悦，不仅提升了我们的审美，还让我们感觉到了诗意。这类作品中也有一些杰作，但总体来看，我们的风景画艺术流派还未达到最高境界。令人诧异的是，风景画艺术一直处在均上水平，主要原因是周围环境不利其发展。促进风景画流派发展的那些作品过于平淡，没有启发作用。这一流派虽然多产，但在追求数量的过程中忽视了质量。艺术中的理想和情感因素还没有完全占据支配地位，但关于景观艺术末梢的地形学和机械观念已经开始盛行。
近几年，风景画流派还在描绘自然的表面轮廓，丝毫没有触及灵魂的微妙暗示。有时也因缺乏扎实的训练或未能领会奠定艺术实践基础的公认原则，使作品明显缺乏想象力和大自然孕育的活力，以及真情实感与吸引力。虽然这些作品也体现了一定的原创性，但其风格缺少多样化或个性。另外，风景画流派的艺术家的天赋才能相对比较均等。年度展览中的作品质量差别也不大，但除了一些罕见作品，很少有作品能以独特的技法和大胆的想象力吸引人们的眼球，一些佳作也很少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风景画流派没有形成朝一个方向共同努力的影响力，也无法产生具有卓越才能且可以跳进艺术竞技场努力赢得世界赞赏的典型艺术家代表。其间，有时偶尔也会出现有天赋且已经赢得声望的艺术家，但他们与托马斯·科尔一样，缺少训练和指导。民族艺术的传承对取得卓越成就来说不可或缺。譬如弗雷德里克·埃德温·丘奇，由于平淡的风格和缺乏具有推动力的环境，他在达到领先水平前就停下来了。这类艺术家的想象力受到了限制，他们追求的只是表象描绘而不是理想表达。
关于绘画技艺方面，我认为风景画流派总体上技法不精，风格摇摆不定，没有明确的目标。艺术家们往往过于重视细节描绘，缺乏宏观把握，他们关注的是部分，而不是总体效果。因此，虽然他们极其认真地渲染了细节，但画作的灵魂却溜走了。 美国的风景画艺术流派不仅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还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关注。此外，由于风景画艺术流派几乎没有受到外国艺术的影响，完全属于本土艺术，因此它的产生显得十分自然，如同冬天过后五月盛开的花。
就像漫长的冬天过后，温暖的春天刚刚到来，果园里开满了鲜艳的花，此时美国的许多地方也涌现出了很多艺术家，特别是风景画艺术领域的艺术家。很难相信在这个几年前还有印 《故园》，詹姆斯·哈特绘
《沿河风光》，贺拉斯·罗宾斯绘
《盖伊角》，小詹姆斯·斯迈利绘
《温莎城堡》，桑福德·R.吉福德绘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弗雷德里克·埃德温·丘奇很少表现自然鲜为人知的、显著的震撼效果，但他的画作中丝毫没有煽情或做作的成分。此外，弗雷德里克·埃德温·丘奇细致地描绘并没有减弱画作宏伟的集中效果和惊心动魄的美与雄伟壮丽。《科多帕希火山》《安 《御寒》，欧斯金·尼科尔温绘
与此同时，美国的边疆生活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文明与野蛮之间那条如画的边界线正成为作家笔下重要的主题。华盛顿·欧文、詹姆斯·费尼莫尔·库珀、肯尼迪、斯特里特、惠蒂尔和亨利·华兹渥斯·朗费罗等人用他们的灵感在散文和诗歌中赞美印第安人的生活，描写边境战争。威廉·卡伦·布莱恩特的《大草原》似乎是一个预言的前奏曲，为人类大军向日落之地行进奏响了乐曲。《伊凡吉林》是美国诗歌文学中最杰出的代表作。诗中对西部壮观美景的概述一点儿也不比对女主角不屈不挠的性格描写逊色，因此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艺术心灵回应了这块未知地域的神秘和浪漫，并生动描绘了蒙昧的人类对这块尚未开发的人迹罕至的地方的兴趣和情感。遗憾的是，这些西方风俗画先驱者的作品的艺术价值并不高。从历史角度看，乔治·凯特林、查尔斯·迪斯与威廉·S.兰尼富有冒险精神和非凡的事业心及勇气。他们认同印地安人和边疆生活，凭借艺术热情使印第安人和边疆生活避免了埋没在历史红尘中的命运。如果能得到一些有效指导，他们的艺术成就可能会更高。他们为铅笔画主题做出的贡献相当于布雷特·哈特曾经的成就。布雷特·哈特用铅笔使狂野、风景如画但转瞬即逝的太平洋斜坡的情景成为不朽之作。一个值得记录的事实是，威廉·S.兰尼去世后，社会艺术家资助协会的重要互助人寿保险协会成立，并对威廉·S.兰尼的家族进行了资助。
《来自墨西哥的战争新闻》，理查德·凯顿·伍德维尔绘
《水手的婚礼》，理查德·凯顿·伍德维尔绘
《蒂皮斯》，乔治·凯特林绘
《苏族人》，查尔斯·迪斯绘
这一时期的历史画家很少创作出值得注意或纪念的作品，但也有几幅像丹尼尔·亨廷顿的《共和宫廷》这样的作品问世。这些画优美雅致，是美国艺术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费城的肖像画家彼得·F.罗瑟梅尔也创作了大量历史画。他创作的最后一幅画可能是所有作品中最有价值的。他的《葛底斯堡战役》描绘了世界史上的一个关键时刻的场景，画风大胆，极具特色，但在某些方面受到了人们的严厉批评。J.G.查普曼曾经是一位技艺纯熟的木工雕刻师和风俗画家。他也曾在难度很高的历史画领域创作。1860年前，除了约翰·辛格尔顿·科普利和本杰明·韦斯特的一些作品，约翰·特朗布尔也创作了两三幅描绘战场的作品。最杰出的美国历史画家应该是德国血统的艺术家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虽然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出生在外国，但完全可以称他为美国画家。他童年时被带到费城，一直生活在美国，并非常热爱美国，热爱美国的土地、历史以及制度精神。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二十七岁时到了杜塞尔多夫，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他生命的最后十年是在美国度过的，最后在美国去世。他的艺术主题几乎完全是在美国文化的启发下产生的，并与美国文明的成长融合在一起。他非常大气，充满热情，志存高远，虽然他在艺术创作中常常犯错，但观察他的作品时，我们会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颗伟大的心灵。如果得到更多有利的机会，他将取得自己一直渴望的成功。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的灵感源泉似乎汲取不尽。他有拜伦式的天赋和才能，而且风格粗狂不羁，不仅有波澜壮阔的激情，还有许多奇思妙想。他的作品如史诗般壮观，创作大胆，充满活力。显然，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深受德国因袭主义的影响，描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事物，在用色和画法方面也很严格，他为我们留下了取之不尽的艺术资源。
《共和宫廷》，丹尼尔·亨廷顿绘
《葛底斯堡战役》，彼得·F.罗瑟梅尔绘
《华盛顿渡过特拉华河》，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绘
然而，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的所有作品并不都具有非凡价值，我们说的是这些作品总的特点。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是一位多产的艺术家，作为莱辛和弗里德里希·威海尔姆·冯·沙多的学生，他明显带有杜塞尔多夫的印记。他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具有考尔巴赫的浮夸风格和半装饰特点。《古斯堪的纳维亚人着陆》表现的是两个没有经验、强壮的斯堪的纳维亚流浪者或海盗从一艘不可能存在的船上走出来，他们带着一位高贵的公主，并在登陆时抢夺当地人的葡萄。虽然这幅画充满生机，但从现实角度看很荒谬，我们需要从设计方面的装饰角度去欣赏它。《戈黛娃》是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的一幅略显粗鄙但很有特点的作品。《叛逆者》是他最有趣的艺术作品之一。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在美国因宏大壮丽的作品被世人铭记，譬如《华盛顿在普林斯顿》《西迁》[3]以及《华盛顿渡过特拉华河》。《华盛顿渡过特拉华河》是他在杜塞尔多夫创作的，画中的冰临摹的是冬末从莱茵河漂过来的一块十分巨大的冰块。然而，命运经常嘲弄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去世前刚满五十一岁，他收到来自德国的一则官方消息，称他刚刚当选接替莱辛的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院长。这则消息没能让他在去世时阖上双眼。
我们在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身上发现了一些特征，对此我们已经描述过。他并没有发现一些新的表达方式或更深刻、更微妙的人性特征，他愿意按所学流派的方式进行创作。如果我们想实现追求更高形式艺术的愿望，我们应该向另一位画家求助。这位画家前面已经提及过，他拥有丰富的智力资源，作品完全属于美国风格，而且他对现有的艺术形式并不满足。威廉·佩奇是奥尔巴尼人。他研究法学，也曾在安多佛学院研究神学。他从一开始就钟爱艺术。他的思想体现了善思和务实的统一，正是这一特质促进但也阻碍了他通过努力获得成功的尝试。他常通过深思熟虑而不是一时的灵感进行创作。他对颜色的感觉细致入微，对事物形状的把握也很精准，但常受到逻辑和过度分析能力的限制。如果威廉·佩奇的思想更单纯一些，他的作品也许会因美感而非纯熟的技法打动我们，但一切都是天性使然。然而，正是因为艺术家们的不断探索，艺术才得以进步，才能够解释自然的奥秘。作为一名肖像画家，威廉·佩奇是这个时代最卓越的艺术家之一。我们在他的画作中看到了他对人物尊严和庄重的理解，丰富和谐的色彩使人印象深刻。威廉·佩奇试图描绘女性身材的美感，充分展现人物的优雅柔美。他的著作《维纳斯从海上升起》引起了人们对他的理论优点的讨论。
《哥伦布觐见斐迪南二世与伊莎贝拉一世》，伊曼纽尔·戈特利布·洛伊策绘
威廉·佩奇处在人生鼎盛期时，美国文学因一些作家的创作流露出自己的特点，这些作家的作品完全是原创的，具有神秘的创造性想象。作家们从民族土壤和民族事物中汲取灵感。这些作家包括查尔斯·布罗克登·布朗、贾德、纳撒尼尔·霍桑以及爱伦·坡。在构思怪异、富有想象力的场景方面，他们极具原创性，19世纪没有人能超越他们。他们从本质上分析人类的心灵活动，论述人类命运中的难题。他们的天赋被世界各地所有时代的人们认可。美国文学比绘画艺术更具原创性，但绘画艺术很快会被与文学类似的发展趋势推动。
一些艺术家在彷徨中的努力终于结出了硕果，他们创作的作品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和志向。在这些艺术家中，最杰出的是伊莱休·维德和约翰·拉法基。这两位艺术家还没有实现他们一直追求的目标，但他们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因此他们的作品非常有趣且充满希望和启发性。
伊莱休·维德的早期风俗画和景观作品充满微妙的色彩心理学尝试。自然景物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更有效地传达人类印象的手段，他的作品中的人物表情茫然且神秘，表现了他对未知世界无止境的探索和对事物存在的质疑。伊莱休·维德在意大利定居后，改进了自己的创作技法，作品中的色彩更加柔和热情。《跳舞的威尼斯女孩》和《雷吉娜》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近年来，他并未创作出像《海蛇的巢穴》那样具有奇妙想象力的作品，也没有创作出像《阿贝尔之死》那样悲壮荒凉的作品。目前为止，他创作的《失落的心灵》《阿贝尔之死》和《海蛇的巢穴》等作品至少在表达形式方面具有独创性。伊莱休·维德作品中的但丁的神情忧郁而高贵，作品呈现了一个广袤、庄严、萧条的原始世界，也表现了一个悲剧的悲壮崇高。作为一幅富有想象力的艺术作品，伊莱休·维德在画中呈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的沉寂荒凉，一个身躯庞大的银灰色怪物蜷缩在荒无人烟的海岸边的干草上。这幅作品非常古朴，但具有一股神秘力量，是一幅纯粹的天才之作。
约翰·拉法基先生是天生的调色师，作为艺术情感元素的色彩像和谐的音乐一样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对形状不太敏感，因此他的作品常有很多缺陷，而且线条显得犹豫不决，缺乏力量。没有人比吉尔伯特·斯图尔特在对色彩的深浅和色彩效果的调制方面更具天赋。约翰·拉法基的素描常受到人们的批评，但他有时也会因受到启发领悟形状的意义，他创作的素描作品往往怪异惊人。
无论在形式还是色彩方面，约翰·拉法基更多的是将艺术的各种元素理解为它们传达出来的信息而不太在意它们的本来面目，他关心的不是作品的外在形式，而是作品的精髓对灵魂的触动。正是由于他理解世界美的独特方式，我们才有机会欣赏《新港乐园》这样极富思想性的作品。画中的花朵鲜艳美丽，色彩温柔和谐。这样的作品就像济慈或坦尼森的抒情诗那样使我们欣喜若狂。这种严肃、深思的特点使约翰?拉法基的艺术呈现出一种宗教色彩。这一特点也使他实现了自己的远大志向，他成功完成了装饰画——美国波士顿三一教堂湿壁画的绘制。需要补充的是，约翰·拉法基得到了莱思罗普先生的慷慨帮助。在他的这些作品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敬畏自然和具有崇高理想的艺术家。他得到了这个时代最丰富的艺术机会的滋养。这些作品中也不乏容易受到攻击的瑕疵，但它们展示的愿景让我们对艺术充满希望。这些作品在新时期的美国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因此它们的瑕疵何以任由他人评论。
《被束缚的灵魂》，伊莱休·维德绘
《农妇纺纱》，伊莱休·维德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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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杜塞尔多夫是德国北莱茵-威斯特伐利亚州首府，人口稠密，经济发达。杜塞尔多夫以美术学院闻名，市内有13世纪到18世纪古迹、艺术学院、著名陶器博物馆等。——译者注
[2]即弗朗西斯-瑞纳·德·夏多布里昂（1768—1848)，法国作家、政治家、外交家。在知识分子反对教会的时代，他为捍卫天主教信仰而撰写了《基督教会》。他的代表作是自传《墓畔回忆录》。——译者注
[3]《西迁》是镶嵌在华盛顿国会大厦的楼梯里的一幅装饰画。——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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