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从未更残酷地像法国始于1392年的苦难那样,向一个国家元首本人这样证明其国家的不堪一击。
引起危机的环境起于一场权力斗争,其核心人物是骑士统帅克利松。作为朝臣一派的主要支柱,他是王叔们的政治仇恨目标,也是勃艮le Bien-aimé),但他们谴责那两个来自巴伐利亚和意大利的“外国人”,并指责王叔们纵容那与法兰西国王不相称的挥霍。
在年不及弱冠之时便被推为宫廷之首的查理和路易谁都没有得到父亲的关照,培养其王室成员的尊严;他们既无纪律原则,也无礼貌合宜之感。在丧失了大部分的责任之后,他们在玩乐中寻找弥补,而成人的玩乐需要持续的新超越才会令人兴味盎然。
在这一切于恐怖之中达到高潮的那个夜晚,库西不在场,因为他在萨伏伊,正利用自己的谈判才能去解决一次重大的家庭纠纷,这件纠纷分裂了统治家族和所有相关的贵族家庭,带来了一场充满敌意的危机,有阻碍进军罗马之道路的危险。这个涉及公爵家族、亡夫遗产权和财产角逐的问题源于这样一个事实:红伯爵阿马迪厄斯七世近期以31岁之龄去世,将儿子的监护权留给了母亲(她是波旁公爵的姊妹),而不是将它留给了自己的妻子(她是贝里公爵的女儿)。库西和居伊·德特穆耶里用了3个月的时间才成功地商讨出一份条约,结束了这个过分喧闹的事件,使相互敌对的伯爵夫人们“彼此握手言和”。
在圣烛节(1393年1月28日)之前的那个星期四,也就是库西离开巴黎的4天之后,王后为了庆祝一位宠爱的宫女的婚礼而举办了一场化装舞会。这位宫女两次成为寡妇,现在是她 疯狂的所有变种在中世纪都为人们所熟知。英格兰菲利帕王后的侄子艾诺-巴伐利亚的威廉(William of Hainault-Bavaria)“高大,年轻,健壮,皮肤黝黑,活泼开朗,”曾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被关在一座城堡中达30年,大多数时间手脚都是被绑起来的。疯劲儿稍轻一点的人一般不会被关起来,但会与残疾人、痉挛性麻痹患者、淋巴结核患者和其他不适应社会的人比邻而居,并加入前往霍卡曼都(Rocamadour)的朝圣之旅,以寻求治愈之道。疯狂多半被看成可治愈的,被理解为一种由精神或情感压力造成的自然现象。对它的处方是休息和睡眠,以及放血、洗浴、药膏、用金属制成的药剂,以及快乐。同样,它还被看作来自上帝或魔鬼的折磨,其治疗方法是驱邪,或在受害者的头发中剃个十字架,或者把人绑在教堂内的圣坛隔板处,这样一来,他的症状也许就会因为听弥撒而有所改善。
在查理六世近期的发作中,医生和治疗对他无能为力。一个名叫阿尔诺·吉扬(Arnaut Guilhem)的蓬头垢面、目光邪恶的骗子和冒牌术士被允许来治疗查理,因为他声称自己拥有一本上帝传给亚当的秘籍,人类可以凭借它克服所有因原罪引起的痛苦。他可谓得到了王后和朝臣的信任的拉斯普廷(Rasputin)的原型,他坚持说,国王的疾病是由魔法所引起,但由于他自己无法传唤超自然的力量,所以最终遭到了驱逐。其他骗子和各种各样的药品也都被试了个遍,但都毫无效果。就连大学里的医生都号召找出并惩罚“魔法师们”。有一次,两个信奉圣奥古斯丁教义的行乞修道士在施过魔咒、用过一种用珍珠粉制成的液体但全无效果之后,提议要切除国王头脑中的魔法。在未得到允许后,两位行乞修道士控告国王的理发师和德奥尔良公爵的门房是骗子,在他们被宣布无罪时,又轻率地将谴责的矛头转向了奥尔良本人。结果,行乞修道士们被审判和折磨,承认自己是与魔鬼结盟的骗子、巫师和偶像崇拜者,在被剥夺了教士地位之后,移交到了俗众手中处决。
查理案例中对魔法的沉迷反映了神秘学和恶魔信仰的兴起。焦虑不安的年代滋养了对魔鬼阴谋的信奉,这在14世纪被看成是可获得恶魔帮助的个人或团体的工作。于是女巫的幽灵出现了。到14世纪90年代,巫术已被宗教裁判所正式批准为与异端相当的罪恶。教会采取防守姿态,被教廷分裂所瓦解,其权威和教义都受到了持异议者的进攻活动的挑战,被改革的呼声所包围。像普通人一样,它感觉被恶毒的力量所困扰,其中男女巫师被视为执行魔鬼意愿的当事人。值此之时,在1398年,巴黎大学的神学家们举行了隆重的秘密会议,宣布妖术将怀着复兴的活力感染社会。
可怜的疯国王成了这种信仰的牺牲品。“以耶稣基督之名,”他叫道,一面苦恼地落下泪来,“假如你们中有人正是我所遭受的这种不幸的同谋的话,我求他不要再折磨我,就让我去死好了!”在这次凄惨的发作之后,期望平息天堂之愤怒的政府通过了一项法令,提出要严惩亵渎者,允许忏悔牧师去照料被处以死刑的囚犯。进而,“地狱之门”(Porte de l’Enfer)被重新命名为“圣米歇尔之门”(Porte St. Michel)。
在后来的岁月中,国王的发作都来无征,去无兆。有一年,即1399年,他遭受了6次发作,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直到他退缩进一个角落,相信自己是用玻璃做的,或是在回廊上游荡,发出像狼一样的嚎叫。在疯狂的间隙,查理希望恢复国王的功能,尽管它不得不主要表现为仪式性能力。在这些时候,据说他恢复了与伊萨博的婚姻关系,后者于1395年至1401年之间给他生育了4个孩子,但其本身并无父子关系的证明。
轻佻肉感的伊萨博因其浓重的德国口音而依旧是个外来者,又被丈夫的疯狂嫌恶所羞辱,所以她将查理扔给了他的男仆和一个她用来填补自己位置的姑娘,她是个马贩子的女儿,名叫奥德特·德尚迪韦尔(Odette de Champdivers),与伊萨博很像,被公众称为“小王后”。王后本人转而去追逐狂乱的乐趣,以及与政治阴谋和对金钱的热烈追求相伴随的通奸。由于在法国没有安全感,她热衷于积累个人财富,增加其娘家人的富裕程度和利益。她明里暗里地要求查理以她和她孩子的名义获得土地、税收、住宅和独立的家庭账目。她得到了由财产和珠宝构成的资产,将它们存放在不同的地窖中。她在宫廷中的影响变得更加过分和狂热,女士们的裙子领口开得更低了,奸情变</a>得更可耻,宴饮变得更极端。王后成立了一个爱情法庭,其中,由两性充当辩护人和法官,据一位充满蔑视的时人所言,“在这个荒谬的法庭上讨论最荒谬的问题”。
宫廷生活甚至会令一位王后感到厌倦和恶心。出于对田园生活的怀旧,伊萨博比玛丽·安图瓦内(Marie Antote)早了400年在其位于圣欧文(St.Ouen)的地产上修建了一座H?tel des Bergères(牧羊人之家),拥有花园和田地、谷仓、马厩、羊圈和鸽舍,她在那里以种田为乐,照看鸡和牲畜。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谣言说国王遭到了无视,甚至到了赤贫的程度,生活在不洁甚至饥饿中,其寓所的纸制窗户破旧撕裂,鸽子会飞进来拉下粪便。在一次恢复理智期间,他拘捕了王后的管家和当时的情夫,将其投入狱中,镣铐加身,刑讯逼供,在那之后,更将其秘密地沉入了塞纳河。
在政治斗争中,伊萨博让自己接触到了权力地位。当路易·德奥尔良被任命为摄政王时,她加入了他的阵营,与勃艮第为敌,并被普遍推测为奥尔良的情妇。当奥尔良被勃艮第之子暨继承人“无畏的约翰”(John the Fearless)所暗杀时,她改变了立场,搬进了路易的谋杀者的营地和床榻。在由一个活着却无能的国王所制造的真空</a>之中,法国莫知所之,而缺乏任何应对能力的王后变成了移入真空中的冷酷势力——勃艮第和英格兰——的工具。由于在巴黎捉襟见肘,地理上和政治上与皇太子相分离,无法调动支持力量,她最终同意了那个声名狼藉的条约,将英格兰国王的后嗣指定为法国王位继承人,让他取代了自己的儿子。最后,肥胖而堕落的她比丈夫多活了15年,最终将在德萨德侯爵(Marquis de Sade)那里找到一个太富想象力的传记作家。
在从一个大约200年后的视角回顾过去时,亨利四世的总理大臣德萨利公爵(Duc de Sully)说查理六世统治时期的特征是,“孕育着不祥事件……是法国良好法律和良好道德的坟墓”。
[1] 上文为法语,意为“丧失了战斗力”。——译者注
[2] 上文为拉丁语,意为“愿和平来临!”。——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