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5座高塔的库西城堡矗立于皮卡 作为母亲的继承人,托马斯继承了马尔莱和拉费尔(La Fère)的领地,将它们加入他于1116年继承的库西地区。桀骜不驯的他追求由敌对和抢劫构成的事业,指挥各种与教会、城镇和国王作对的活动,用叙热院长的话来说:“魔鬼在援助他。”他攫取女修道院的领地,折磨囚徒(据说他会系着男人的睾丸把他们吊起来,直到睾丸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与身体分离),亲自割开了30个发起反叛的布尔乔亚分子的喉咙,将他的城堡变成了“龙巢和贼窝”,因此,教会开除了他的教籍。在他缺席的情况下,教会解除了他的骑士腰带,下令皮卡Pol)、盖尔德雷斯(Gueldres)和佛兰德斯。
库西家族保持了一种无出其右的显赫感,在实施君主制后仍旧自行其是。他们以王室的方式成立审判法庭,按照国王的臣僚制度来组织自己的家臣:一位骑士统帅,一位大仆役长,一位掌管用猎鹰和猎犬狩猎的负责人,一位掌管马厩的负责人,一位掌管森林和水源的负责人,以及分别掌管厨房、面包房、地窖、水果(其中包括香料以及用以照明的火把和蜡烛)和家具陈设(包括花毯和旅行时的寄宿地)的负责人或大管家。这个级别的大领主通常还会雇用一个以上的住家医师、理发师、牧师、画师、乐师、吟游歌手、秘书和抄写员,一个占星师、一个弄臣和一个侏儒,外加众多侍从和侍卫。一位主要的家臣充当城堡主,来管理庄园。在库西,50名骑士,加上他们自己的侍卫、随从和仆从,构成了一支500人的常备卫戍部队。
外在的富丽豪华十分重要,因为它代表着一种身份地位,这需要身着领主制服的大量扈从、场面壮观的宴会酒席、比武大会、狩猎活动和消遣娱乐,尤其是在送礼和花销方面要出手宽绰,慷慨大方,因为他的追随者赖此为生,所以这被颂扬为贵族最受人赞赏的品性。
贵族地位源于出身和祖传,但必须通过“高贵地生活”——即通过剑——来加以巩固。假如一个人的家世高贵,从父母、祖父母一直追溯到 即使贵族地位已被固定为一种社会等级秩序,但有些贵族因没有生下男性继承人而消失,或因没落为较低阶层而消失,再加上接受封爵者的涌入,这都使得贵族班底变得流动不定。据估计,贵族家庭的消失率是一个世纪消失50%,一个王朝的平均持续时间是3到6代人,时间从100至200年不等。这种沉降过程的一个例子发生在一个名为克吕塞尔(Clusel)的家族中,它拥有一块位于卢瓦河谷的小封邑。1276年,它为一位骑士所掌管,这位骑士显然没有多少资源来维持自己的武装,沦落到像非贵族那样,必须亲手耕种田地,操作磨坊。他的3个孙子出现在地方志中,一个依旧是侍卫,一个已变成了教区牧师, 刚进入14世纪时,法国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它[2]在骑士精神、学问知识和基督徒热忱奉献方面的优越性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而作为传统上的教会翘楚,它的君主符合“最虔诚的基督徒国王”之模式。它王国中的子民认为自己是蒙受神恩的选民,在地球上,上帝通过他们来发布自己的谕旨。有关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经典法文解说被定名为Gesta Dei per Francos(《由法国人完成的上帝的伟绩》)。神恩在1297年得到确认,当时,法国两次发起十字军东征的国王路易九世,在其死去近25年之后,被宣布为圣徒。
12世纪的吉拉尔德斯·坎布伦西斯(Giraldus Cambrensis)注意到,“法国骑士的声誉统治了世界”。在法国这块土地上,“骑士精神得到了良好贯彻”,粗鲁的德国贵族前来学习礼貌举止,在法国君主的宫廷中品评体验;来自全欧洲的骑士和君主聚集在皇宫中,陶醉于马上长矛比武、众多的节日以及多情的殷勤求爱。按照更偏爱法国宫廷而非自身宫廷的盲眼国王波希米亚的约翰(John of Bohemia)的说法,在法国宫廷的居住生活,提供了“世上最具骑士风度的旅居经历”。正如西班牙著名骑士唐佩罗·尼诺(Don Pero Ni?o)所描述的,法国人“是慷慨大度的礼物馈赠者”。他们知道如何体面地款待陌生人,他们赞扬公平的行为,他们说话彬彬有礼,言谈可亲,“兴高采烈,他们投身于欢乐之中,并寻求欢乐。他们非常多情,男人和女人都是如此,并且以此为傲”。
由于罗马的入侵和十字军东征,法语被位于英格兰、佛兰德斯以及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国的贵族阶层说成是第二母语。它被佛兰德斯富豪,被耶路撒冷王国残余部分的法庭,被其他国家的学者和诗人用作专业用语。马可·波罗用法语口述其《游记》(Travels),圣方济各吟唱法语歌曲,外国的吟游诗人模仿法语的《武功歌》来编造自己的冒险故事。当一位威尼斯学者将自己城市的拉丁语编年史翻译成法语而非意大利语时,他解释说,他选择的根据是,“法国语</a>言目前通行于全世界,听起来和读上去比任何其他语言都要更加令人愉快”。
哥特式大教堂这种建筑被称为“法式风格”;一位法国建筑师受邀设计伦敦桥;威尼斯从法国进口身着最新服装的玩偶,为的是能跟得上法国时尚的脚步;雕刻精美的法国象牙制品便于携带,渗透至了基督教世界的边界线。尤其是,巴黎大学提升了法国首都之名,在教员的声誉及神学和哲学的研究声望等方面都胜过了其他所有的大学,尽管这些研究在遵守传统学风的经院哲学(Schsticism)中已步步僵化。巴黎大学的教员人数在14世纪初叶已达500多人,从世界各国被吸引而来的学生数不胜数。它像一块磁石般吸引了最伟大的思想:意大利的托马斯·阿奎纳于13世纪在那里授课,就像他自己的老师、德国的大阿尔伯图斯(Albertus Magnus)和他的哲学对手、苏格兰的邓斯·司各脱(Duns Scotus)那样,而在下个世纪,两位伟大的政治思想家——帕多瓦的马西略(Marsilius of Padua)和英格兰圣方济各会士奥卡姆的威廉(William of Ockham),也在此任教。凭借着大学的美名,巴黎成了“欧洲的雅典”。有人说,智慧女神在离开希腊和罗马之后,将巴黎变成了自己的家园。
巴黎大学从1200年起就拥有的特权许可是其最大的骄傲。由于不受民法约束,大学在论及基督教权威时同样桀骜不逊,总是与主教和教皇发生冲突。“你们这些坐在自己桌边的巴黎大师们似乎觉得,世界应当由你们的论证来统治。”罗马教皇的使节、不久后成为教皇卜尼法斯八世(Boniface VIII)的本尼迪克特·卡埃塔尼(Benedict Caetani)大光其火地说。他提醒他们:“世界被委托给了我们,而不是你们。”未被此言说服的大学认为自己在神学方面像教皇一样具有权威,尽管它承认,基督的教区牧师与它自身地位相当,是“世界的两道光”。
在这个西方世界的乐土之上,库西家族在1335年的遗产一如</a>它在古时候那样丰厚。在艾莱特河(Ailette)的浇灌之下,库西的土地被称作黄金谷(vallée d’or),因为它树木茂盛,葡萄园遍地,庄稼茁壮,河流中的鱼类丰富。圣戈班的巨大森林覆盖了超过7000英亩的土地,长满了原始的橡树和山毛榉、白蜡树和白桦树、柳树、赤杨树和摇曳颤动的白杨树、野樱桃树和松树。鹿、狼、野猪、苍鹭和各种各样的其他鸟类以此为家,因而它是猎人的天堂。凭借赋税、地租和日益转化为金钱的五花八门的封建会费,凭借过桥费和因使用领主的磨粉机、酒榨机、面包炉所缴纳的费用,库西这种规模的庄园每年的税收在5000里弗至6000里弗之间。
自库迪西亚卡姆的树干时期起就形成的封邑里的一切,都以位于城堡大门前的大狮子石坛(家臣们就是从那扇大门走进来呈献租金和效命之意的)作为象征。石坛位于三头俯卧的狮子之上,三头狮子中,一头在狼吞虎咽地吞吃一个小孩,一头在吞吃一只狗,位于它们之间的第三头狮子则默然不动。在上方端坐着第四头狮子,它气势强大,雕刻家所能激起的全部威严庄重即是如此。诺让修道院院长或他的代理人一年3次——复活节、五旬节、圣诞节——前来表达对这块最初由奥布里·德库西拨给僧侣的土地的尊敬之情。该典礼的仪式像兰斯的任何一次王室加冕仪式一样细致复杂和深奥难懂。
院长代表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或者,依照某些说法,是骑在一匹金毛银鬃马上),马尾和马耳修剪得十分齐整,配着耕地用马的马具。院长代表携带着一根皮鞭、一袋麦种和一只装着120只炸肉饼的篮子。这些都是用裸麦面制成的新月形的油酥糕点,里面的馅料是用油烹制过的小牛肉肉馅。一只狗紧随其后,它的耳朵和尾巴也经过修剪,脖子上系着只炸肉饼。代理人在通往庭院的入口处围着一个石十字架绕行3圈,每绕行一次,都会甩响皮鞭,然后下马,跪在狮坛边,如果及至此时,装备和表演的每个细节都正确无误的话,他就可以继续进行仪式。随后,他登上狮坛,亲吻上面的狮子,放下炸肉饼,外加12条面包和3份葡萄酒,以示自己的效忠之意。库西之主会拿走1/3的供品,将其余的分给聚集在一起的管家和城镇长官,并在效忠文件上加盖封印,封印呈现的是一位戴着主教冠、长着山羊脚的修道院院长。
异教徒,野蛮人,封建制,基督徒,从裹着尸布的过去中积聚下来,这便是中世纪社会——以及构成西方人的多个层面的元素。
[1] 夏洛特女郎(thedy of Shalott),据丁尼生诗歌《夏洛特女郎》中的描写,夏洛特领主之女自出生之后便一直受到诅咒,被囚禁在屋子里,只能通过魔镜窥看世间景色,否则便性命不保。——译者注
[2] 原文用“她”指代法国,为符合中文习惯,改成它。——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