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教廷瓦解之后,神圣罗马帝国也处于极度衰败之中。16世纪初期以来的欧洲历史,总的来说就是欧洲各民族在黑暗中摸索新的治国之道以更好地适应新形势的历史。在古代世界漫长的岁月里,虽然王朝更迭、被征服地区的语言和文化随之变化的现象不断出现,但是通过君主或神庙来实现统治的政府形式却保持着相对稳定,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渐渐稳定、安宁下来。但是,王朝更替对于16世纪以来的近代欧洲而言已不再那么重要,人们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更为广泛、更为多样的政治和社会组织的实验上。
我们已经说过,16世纪以来的世界政治历史就是一部人类奋斗史,人类不断完善政治和社会形式以适应新形势。由于新形势本身就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因此人们为适应形势所做出的努力也变得复杂。但是,由于这种适应通常是无意识且不情愿的(因为人们总体上都不喜欢自发地改变),因此它往往跟不上形势的变化。16世纪以后,政治和社会制度变得更加繁杂、越发不稳定且难以保持平衡,人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需求和可能,因此便开始在犹豫与彷徨中缓慢地开启对人类社会整体模式进行改造的进程。这时的改造是有意识、有计划的。
那么,人类生活中的哪些变化打破了帝国、牧师、商人以及农民之间的平衡呢?要知道,这种平衡经由野蛮征服获得,并伴随着人类生活进行周期性的更新,正是它在旧世界存续的1万多年历史中,维持着人类活动特定的运作节奏。
人类事务本身就是复杂多样的,因此人类生活的变化也是如此。其中主要的变化似乎是由同一个原因引起的,那就是人类有关事物本质知识的增加与拓展。这些知识最初由一小部分知识分子掌握,传播速度比较缓慢,但在最近500年里,它却迅速地传播到更广大的民众之中。
人类生活状况的巨变有一部分要归于人类精神生活的变化。人类精神生活的变化与知识的增加、扩展并行发生,而且与知识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人们不再只是满足于追求基本生活需求,而是希望探求更广阔的的生活空间,开展更多的事务。而这就是在过去2000多年里,在全世界传播的主要宗教(如基督教、佛教以及伊斯兰教)的共同特征。这些宗教对待人类精神的方式,是以往古老的宗教从未有过的。就其性质和效果而言,这些独立的力量与古代以教皇、神庙为中心的血祭宗教截然不同,是对早期宗教的改造与替代。它们促使早期文明中不曾有过的个人自尊得到发展,并激发出了人类对共同问题的参与感与责任感。
人类政治和社会生活领域出现的 他的做法使得大家竞相模仿,欧洲各国的国王和王侯们也开始修建自己的豪华宫殿,完全不顾及本国劳动力和财力可承受的范围。贵族们也纷纷跟风效仿,按最新的样式重建或扩建自己的宅院。精美的针织品和家具制造等轻工业因此得到了发展,各类奢华的艺术品和工艺品也四处可见,比如彩陶、雪花石膏雕塑、镀金木雕、金属制品、印花皮革、宏伟的画作等。你还会发现,在高大的挂镜和制作精良的家具之中,游走着一群穿着打扮十分奇怪的绅士,他们头戴扑粉假发,身穿镶有蕾丝花边的绸袍,脚踩红色的高跟鞋,手中还拿着造型夸张的手杖。贵妇们的造型也十分令人惊叹,她们梳着高高的发髻,还穿着用金属架子撑起来的蓬蓬绸裙。路易十四便是装模作样的人中的一员,自视为世界的太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些生活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之处的底层人民,他们瘦骨嶙峋、阴郁沮丧、满脸愁容。
德意志民族在各国尝试实行君主制和其他政体的这一时期,始终处于政治分离状态。尽管如此,德意志的许多王侯、贵族都在不同程度地模仿法国凡尔赛宫的辉煌做派。公元1618年至1648年,德意志人、瑞典人和波西米亚人为了争夺政治霸权,掀起了一场长达30年的毁灭性战争,德意志为此耗尽了国力。公元1648年,参战各方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战争就此正式结束。和约的签订加剧了德意志的分崩离析,这点从当时的地图就可以一目了然。当时德意志的版图内既有公国、公爵领土,又有自由国;有些国家一部分在帝国境内,另一部分在帝国境外。我们还可以看到,瑞典的势力已经深入德意志内部;除了帝国边界内的几个岛屿之外,法国还远在莱茵河的彼岸。在这个由大大小小不同国土拼凑成的欧洲大陆,普鲁士王国稳步崛起,于公元1701年成为独立的公国,并在一系列大战中取得了胜利。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在位时间为公元1740年至1786年)在波茨坦修建了宫殿,宫廷的通用语言为法语,他们还研读法国的文学作品,在文化修养方面与法国可以一争高下。
公元1714年,汉诺威王朝的选帝侯成为英格兰国王,由此又多了一个领土横跨帝国内外的王国。
查理五世的后代中,奥地利分支仍然延续世袭皇帝头衔的传统,西班牙分支也一直掌握着西班牙的实权。在此期间,东方又诞生了一位新的皇帝。公元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后,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公元1462年至1505年在位)宣布继承拜占庭的王位,并将拜占庭的双头鹰作为军队的武器徽章。伊凡三世的孙子</a>伊凡四世(公元1547年至1584年在位),即暴君伊凡雷帝改用“沙皇”的称号。但是一直到17世纪下半叶,俄国在欧洲人看来不再是遥远的亚洲。之后,俄国沙皇彼得大帝(公元1682年至1725年在位(2))把俄国领入了西方政治事务的舞台。他在涅瓦河畔建立了新首都彼得堡,彼得堡可以说是俄国通往欧洲的窗口。他还在距离彼得堡18英里处的彼得霍夫修建宫殿,聘请法国建筑师为其设计阳台、喷泉、瀑布、画廊、公园以及其他与其大君主身份相配的东西。和普鲁士的宫廷一样,俄国宫廷的通用语言也是法语。
不幸夹杂在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之间的波兰王国,是一个由大地主控制的国家,整个国家毫无秩序可言,贵族地主为了维持自己的显赫地位,只赋予他们选出的国王少数的权力。尽管法国想尽办法让波兰王国继续保持独立的地位,但它仍然逃不过被上述三个邻国瓜分的厄运。当时的瑞典是由很多共和州组成的联邦;威尼斯则是一个共和国;意大利则与德国一样,处于王侯割据的局面。教皇因为害怕失去仅有的天主派王侯们的支持,所以也不敢再干涉他们内部的纷争,也不敢再谈有关基督教世界的公益问题。实际上,此时的欧洲根本就没有形成共同的政治理念,各国之间差异极大,整个欧洲完全处于分裂状态之中。
所有的这些主权国王和共和国一心只想扩大自己的疆域,因此对邻国奉行要么结盟、要么入侵的外交政策。时至今日,欧洲人民仍然生活在多种政权组织形式混杂的状态中,仍然忍受着由此所引起的各国间的仇恨、敌对与猜疑。
对近代的学者而言,这一时期的历史像一些八卦故事,令人感到厌烦且毫无意义。引发战争的导火索要么是国王的情妇,要么就是大臣之间相互嫉妒。这些关于贿赂和争斗的闲谈令学者们感到十分厌烦。然而,尽管当时诸侯割据,欧洲大陆上出现了二十几个独立的领界,但是知识和思想的传播从未中止,反而不断增长,发明创造也成倍地增加,这点对后世的影响十分深远、重大。18世纪时,欧洲出现了对宫廷及其政策持怀疑态度并进行批判的文学作品,看过伏尔泰的《老实人》(3)这部书的读者,可以感受到作者对欧洲世界混乱无序的极度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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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威廉·吉尔伯特是英国名医,在物理学研究方面同样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他于公元1600年出版的《磁石论》是重要的物理学名著。
(2) 沙皇彼得大帝的生卒年应为公元1672年至1725年。——译者注
(3) 伏尔泰(1694—1778)的作品《老实人》,又译为《乐观主义》,是一部讽刺人类愚蠢和自满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