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天涯海角,不管白天黑夜,一个深度调查就会把所有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镜头聚焦于一切违法行为,使公众变得比国际暗探更为可怕。因为所有的情况都预先告知给公众,让敌人无隙可乘。英国由此得以摆脱那些曾使政府毁于一旦的痼疾。
他们喜欢它语气中透露的民族性和自信心。它想他们之所想,说他们之想说,并展示了他们理想的日常生活画面。当我看见他们在读报纸上的各种栏目时,我似乎感到他们更像英国人。《泰晤士报》有一种民族的勇气,这种勇气不是轻率的或任性的,而是关切的和坚定的。不论权势或财富,它都无坚不摧。
在美国,报刊的力量是众所周知的,它与我们的政治制度相一致。在英国,它跟封建体制相对立,是反对遮遮掩掩的君主政治的得力助手。著名的萨默斯勋爵(Lord Somers)[1]曾说:“并不知道他那时代制定和通过的法律制度,因为当时大众报刊没有引起他对法律的关注。”无论天涯海角,不管白天黑夜,一个深度调查就会把所有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镜头聚焦于一切违法行为,使公众变得比国际暗探更为可怕。因为所有的情况都预先告知给公众,让敌人无隙可乘。英国由此得以摆脱那些曾使政府毁于一旦的痼疾。当然,这种调查是可怕的。所有传统的特权、一切安逸的垄断,都会让人看清它们的日子屈指可数。人们熟知变革的原因,并且齐心协力排除一切障碍。“阁下喜欢读报时的安逸,”曼斯菲尔德(Lord Mansfield)对诺森伯兰郡公爵(Duke of Northumbend)说,“你我或许都看不到,但记住我的话,这位年轻人(艾尔登)(Lord Eldon)也许看得到,或许再晚一点,这些报纸肯定会用它们的笔夺掉诺森伯兰公爵的头衔和财产,从国王手中夺走这个王国。”英国人对社会政治制度的关切是一种必然的趋势,而各种报纸的监督正是其动力,正如在美国一样。
英国不乏果敢、聪明、知书识礼之人,他们文笔辛辣,敢于针砭时弊、抨击世人。无论评价如何,它的确是在英国报刊以外很难找到的一种技巧。通过言传身教,英国人操起这个行当,就像写诗、骑马和拳击一样娴熟。成千上万聪明的普雷德(Pmed)、费里里(Frere)、弗鲁德(Froude)、胡德(Hood)、胡克(Hook)、马金(Maginn)、穆勒(Mill)和麦考利(Macay)等,他们为报刊杂志作诗写文章,如同在议会或讲坛上做演讲、或射箭骑马一样习以为常。这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们身体粗壮、思想活跃、受过牛津的教育,举止得体,只可惜没有天才的灵气。结果导致全国报业兴盛、政治狂热、报刊杂志大肆试行以及报刊从业人员的高薪。
英国泰晤士报
《泰晤士报》(The Times),英国的 已故的瓦尔特先生(Walter)曾是《泰晤士报》的印刷商,他渐渐地把一切印刷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据说,有一次他要求占用一点点版面而遭拒绝,他说:“好吧,先生,随你的便,你可以把《泰晤士报》从这办公室拿走。下周一早晨我就会出版《新泰晤士报》。”尽管业主们都抱怨他的印刷费用太高,但发觉自己已完全被他牵制,只能依了他。
有一天,我和一位朋友穿过出版广场上的一个别致的花园,来到了《泰晤士报》办公大楼。一路上我们小心翼翼,我们似乎走进了一间火药坊。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位和善的老太太。我们递上名片后,她把我们带到了莫里斯先生的会客厅。莫里斯先生温文尔雅</a>、彬彬有礼。他告诉我们的那些数据,现在看来已相当过时,可是我清楚地记得他说当时的日印刷量是35000份,1848年3月1日的印刷量最高为54000份。自从2月份以来,日发行量增加8000份。当时旧印刷机每小时只能印出5000份或6000份报纸,他们正在安装一台每小时印刷12000份的新机器。主人把我们托付给一位谦恭的助理,由他带我们去参观访问企业的其他情况。我估摸他们雇用了120个员工。我记得我们还参观了他们的记者室,那是他们编写速记小文的地方;他没有带我们去参观编辑室,尽管我非常好奇。
《泰晤士报》的工作人员人人都很能干。老瓦特(Walter)、斯特林(Sterling)、培根、巴尼斯(Barnes)、阿尔仕格(Alsiger)、霍勒斯·忒斯(Horace Twiss)、约翰·奥克森福德(John Oxenford)、摩斯利(Mosely)先生和贝利(Bailey)先生等在《泰晤士报》上开设了特别专栏,为其提高声誉,增添光彩。但《泰晤士报》从不缺头号笔杆来临危受命。它的一些秘密消息令人费解,使人们回想起富歇(Fouche)警察的故事:这位警察的通天本领使人们相信,皇后约瑟芬(Josephine)一定是被他收买了。《泰晤士报》在国外城市都派有商务和政治记者驻扎,这使它的快讯比政府的新闻报道还要快。人们对自己仆人飞黄腾达的轶闻趣事,和印度议会官员的升迁一样司空见惯。有人跟我讲了它的一名记者的灵巧做法:在一次活动中,这个记者发现地方法官禁止报道,于是他把双手揣进外衣口袋里,一只手拿笔,另一只手拿便笺,照旧做他的工作。
报纸印刷机
1814年,高宝公司制造了世界上 英国人喜欢《泰晤士报》,因为它信息全面。《泰晤士报》的一篇事实报告犹如从《英国会议议事录》上的引证一样可靠。另外,他们还喜欢《泰晤士报》的独特性。当拿起报纸的时候,他们根本就猜不出报纸会说些什么。但总而言之,他们喜欢它语气中透露的民族性和自信心。它想他们之所想,说他们之想说,并展示了他们理想的日常生活画面。当我看见他们在读报纸上的各种栏目时,我似乎感到他们更像英国人。《泰晤士报》有一种民族的勇气,这种勇气不是轻率的或任性的,而是关切的和坚定的。不论权势或财富,它都无坚不摧。它抨击一个公爵犹如警察出警一样神速,且态度之傲慢更让人气愤至极。它曾找过英国海军部的麻烦,主教的职位更难保全。曾经有一个主教因为贪婪而倒霉,一个因为盲从而受挫,另一个因为献媚而出洋相。有时它给女王陛下提个醒,有时它的建议也被女王采纳。《泰晤士报》中有些广告栏,也有一种坦诚的姿态,常用来向外国人宣传英国的好处。在1847年我来到伦敦的那一天,我见到一则通告:悬赏50英镑,捉拿一位诈骗犯,这个人原先还是一位绅士,后来又当了国会议员,有名有姓,有爵位,报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从未见过比这份《泰晤士报》更傲慢的语气。首次撰写社论的牛津人或剑桥人的片言只语都以为我们在坐下来给《泰晤士报》撰写特别报道之前得先征服世界。甚至有人认为全世界都可能在《泰晤士报》面前跪拜乞讨一顿早餐。当然这种傲慢是故意作出的。假如它仅仅是“猜测猜测”或“敢于忏悔”,或者是“擅自预言”的话,那又有何关呢?事实上不,它就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
《泰晤士报》的道德规范和爱国精神是具有代表性的,但绝非是理想化的。它所讲的道理只是统治阶级的道理而绝非多数人的道理。它的编辑们非常明白在抽象领域里保护俄国,或奥地利,或英国人民的既定权利。但他们只是向正在执政的当权阶级发出呼吁,并本能地找到永远左右政局的实权所在。他们与统治阶级意气相投,为统治阶级说话,掌握事态变化的 《笨拙》周刊和《伦敦时报》一样,都是英国良知的表现,它是同一种意识的喜剧版。周报中的许多讽刺漫画可以与最好的小册子相媲美,人们对公共事件所持的各种态度,报上一目了然。周报的速写通常是由能手所作,有些人确实有创作天才,笔调十足的英国味,博得社会各个阶层的喜爱。它表现出英国式的机智和幽默,与幽默大师杰罗尔德(Jerrold)、狄更斯、萨克雷、胡德等一样,展示了人性和自由的发展方向,这是19世纪的一大特征。
读报已成为现代人的习惯
《泰晤士报》像所有的重要机构那样,为英国的发展指点迷津。它是英国国力强大无比的活标志。对于那些敢于揭露事实真相,不喜欢阿谀奉承或隐瞒公众疾苦的人来说,《泰晤士报》是一个极大的荣耀。有勇气才有平安。我希望能再说一句,这份报纸在引导公众的情绪朝向正义时,应该得到它相应的行使权力。据说在议会或其他地方,英国的新闻界都有很高的发言权——但这全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它只是具有一种帝国的腔调,一种强大的独立王国的腔调。但由于还有其他的帝国与它并存,它的腔调变成了官方或是法定的代言。《泰晤士报》具有统治阶级的一切局限性,并且它希望永远不会成为少数派。只要它敢于坚持真理,敢于表明正义,并从人性的根本点出发而冲锋陷阵,那么它的撰稿人就不会有那么多达官显贵,而天才才是它真诚的、战无不胜的盟友。它也许要常常承受各种可怕力量的联合攻击,但是没有任何报刊会毁于明智和果敢的,它将成为英国变革的天然领袖。它曾引以为荣的职责将得到更好的发扬光大。这些职责就是充当全欧洲的代言人、成为反抗暴君的流亡者和爱国志士的辩护人。《泰晤士报》应该拥有许多有义之士梦寐以求的,如国际权威,它最少的胜利都将为英国展开全民受益的新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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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伊夫瑟姆的约翰·拜伦·萨默斯(John Baron Somers of Evesham),著名的律师和辉格党政治家,为威廉和玛丽时期的英格兰大法官。
[2] 《论英国文明》的演讲片断:……英格兰从来不支持欧洲大陆的自由事业,她只支持她的贸易事业。她不支持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Schleswig-Holstein)的自由,只支持丹麦国王。她不支持匈牙利人的自由,只支持奥地利人。人们一致认为,赫赫有名的自由主义者帕默斯顿大人(Lord Palmerston)所支持的应该是路易斯·拿破仑(Louis Napoleon)的夺权篡位。这个时期的英格兰是自由的,但是英格兰的力量只为贵族所有,这些贵族决不会为自由而战,除非英国受到了外敌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