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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工人_十一种孤独

作者:耶茨 字数:9143 更新:2025-01-09 15:57:36

众所周知,作家写作家,很容易制造出最垃圾的文字。一篇小说如果以“克拉格掐灭香烟,扑向打字机”这样开头,估计在美国没有哪个编辑会想读 “今天,国内公司债券价格异常高涨,交易略显活跃——”我整天就为合众国际社写这种文章,还有“节节攀升中的石油股价逐步进入活跃的场外交易市场”,以及“立鼎滚轴公司董事会宣布”——我几百字几百字地写,虽然从来没真正搞明白过这是什么意思(苍天在上,什么叫做认购期权,什么叫认沽期权,什么是偿债基金债券?如果我知道就让我见鬼去),电报打字机咔嗒作响,华尔街股票行情自动收录器滴答滴答,周围的人在讨论棒球,谢天谢地,总算到下班时间了。

每每想到海明威年纪轻轻就已经结婚,我总是很开心,在这点上我跟他一样。我妻子叫琼,我们住在西十二街的最西头,是三楼一间有三个窗户的大房间。如果它不在左岸[2],当然不是我们的错。每晚,吃过晚饭后,琼洗碗时,房间里一片静谧,甚至有些虔诚肃然。这是我在那三折屏风后的角落里休息的时间,那儿摆了张桌子,上面有盏学生用台灯、一台手提式打字机。当然,就是在那儿,在台灯白色光芒的照耀下,我与海明威之间那点微弱的可比性经受了最大的考验。因为没有任何《密歇根湖上》这样的小说出自我的机器;我的打字机也没打出《三天大风》或《杀手们》[3]这样的小说;实际上,这部机器经</a>常是什么也打不出,即使有什么被琼称为“非凡的”东西,我内心深处也知道那总是、总归还是很糟糕的东西。

许多个夜晚,我所做的就是躲在屏风后发呆——读纸板火柴里印的每一个字,又或者,读《星期六文学评论》封底的广告——这年秋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我无意中读到下面几行:

为天才作家提供与众不同的自由撰稿机会。要求有丰富想象力。

伯纳德·西维尔。

——下面还有电话号码,看上去是布朗克斯的区号。

那天晚上,我从屏风后走出来,琼从洗碗池边转过身,手上的肥皂水滴在摊开的杂志上。我不想用我和琼之间简单、诙谐的海明威式的对话来骚扰你们。我也会跳过我与伯纳德·西维尔之间礼貌而无实质内容的电话交谈。我要跳过几天到其后的某个晚上,我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最终找到他的寓所。

“是普林提斯先生吗?”他问道。“你叫什么?鲍勃?好的,鲍勃,我是伯尼[4]。进来吧,随便点。”

我觉得伯尼和他的家都值得描述一番。他大约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比我矮得多,也壮实得多,穿着件看上去挺贵的灰蓝色运动衫,下摆没有塞进裤子里。他的头比我的大一半,稀疏的黑发齐刷刷地梳到后脑勺上,好像他刚刚站着仰面来了个淋浴;他的脸是我见过最坦率最自信的脸。

公寓整洁、宽敞,奶白色调,整个地面全铺着地毯,到处是拱门。在靠近衣橱附近的狭窄壁龛处(“脱下大衣和帽子吧;好。把它挂在这个钩子上,我们就安顿好了;好。”),我看见一堆相框,全是一战士兵的不同合影,可起居室墙上却没有一张这样的照片,只有几个铁制灯架,还有几面镜子。走进房间,你不会再去注意有没有相片,因为你所有的注意力会被吸引到唯一一件令人惊异的家具上。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称呼它——壁橱?——不管它叫什么,它似乎连绵不绝没有尽头,有些地方齐胸高,有些地方又只到腰部,至少用了三种深浅不同的褐色装饰面板。有个地方用来放电视机,有一部分放无线电留声机;有个地方薄薄的,做得像个架子,放着盆栽或小雕像;有个地方全是镀铬把手和花里胡哨的滑动板,像个酒吧。

“喝姜汁汽水吗?”他问。“我妻子和我都不喝酒,但我可以给你倒杯姜汁汽水。”

我想伯尼在晚上面试他的应聘写手时,他妻子一定经常出去看电影;我后来倒是见过她,下面会说到的。不管怎样,那 我想一切都很清楚了,所以我把支票还给他,问他现在是否可以给我看看那些卡片,不论怎样,我们最好马上开始。

“等一下,等一下!先别忙。”他的脸笑开了花。“你知道吗,你真是急性子,鲍勃?我是说我喜欢你这样的,但你不觉得我该对走到这儿向我要支票,自称作家的人有点了解吗?不错,我知道你是个新闻人,但我知道你是作家吗?为什么不把你膝盖上的东西给我看看呢?”

这是个淡黄色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复印的两个短篇小说,这是我这一生中写过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两个短篇。

“啊,”我说。“没问题。给你。当然这与你说的那种——风格完全不同。”

“不要紧,不要紧。它们当然不同,”他说,打开信封。“你放松点,我来看看。”

“我的意思是,它们是那种非常——嗯,纯文学的,我想该这么说。我觉得它们不能让你真正了解我的——”

“我说了,别紧张。”

他从运动衫的口袋里取出无框眼镜,身子往后靠着费力地戴上眼镜,皱着眉头,开始看起来,用了很长时间才看完 “好。现在我们换个角度。我刚才提到了‘建筑’;嗯,你看,你知道写小说也是种建造什么的吗?就像建座房子?”他很满意自己创造的这个比喻,甚至等不及接受我奖给他的、认真地点头赞许。“我是说一栋房子得有屋顶,但如果你先建屋顶就麻烦了,是不是?在你建屋顶前,你得砌好墙。在你砌墙前,你得打好地基——我的意思是从头至尾。在你打好地基前,你还得用推土机平整土地,在正确的地点挖合适的坑。对不对?”

我完全同意他的说法,可他还是忽视了我全神贯注的恭维目光。他用手背蹭了蹭鼻梁;然后又洋洋得意地转向我。

“那好,假设你为自己建造一座那样的房子。那会怎样?当房子建好后,你问自己的 “美极了,”他说。“鲍勃,我一开始就有种预感,你能写好,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写得这么好。现在你心里可能想要支票,可我告诉你。我不开什么支票了,我要直接付你现金。”

他从出租车司机那牢靠的黑色钱夹里,摸索出一张五美元的钞票,放到我手上。显然他想隆重地把钞票一张一张放到我手里,弄得像个仪式,因此我站在那里低头笑着,等着下一张钞票;我站在那里,摊开着手,抬起头,看见他把钱夹收起来了。

才五块钱!直到现在我还希望我能冲着他咆哮,至少我要语中含怒,把那揪心的愤怒表达出来——这可以省却以后多少麻烦——可当时我只是低声下气地问:“五块钱?”

“对!”他脚跟着地快活地向后晃了一下。

“好了,可是伯尼,我说当初我们是怎么定的?我意思是,你给我看的那张支票,我——”

他慢慢收回了笑容,脸上露出惊讶和受伤的表情,仿佛我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噢,鲍勃,”他说。“鲍勃,这是什么?看看,我们别再捉迷藏了。我知道我给你看过那张支票;我还可以再给你看一次。”他气得运动衫的折痕处都一起一伏,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走到壁橱那儿一通翻腾,把支票找出来。

还是那张支票,没错。金额还是二十五美元整;但是背面在那人签名之上,伯尼皱巴巴的签名连同银行橡皮图章一起,现在都他妈的一清二楚。当然,上面写着:“提前支付五篇文章的全部金额。”

所以我并没有被打劫——也许,只是被骗而已——现在恶心的姜汁汽水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敢肯定这种感觉欧内斯特·海明威在他一生中可能从没体会过。

“我对不对,鲍勃?”他问道。“我对不对?”他让我再坐下,尽量微笑着跟我解释。我怎么可能以为他说的是一篇二十五美元呢?难道我不知道出租车司机拿回家的是什么样的钱?噢,某些自己有车的出租车司机可能是另一番景象;但你们这些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你们这些出租汽车公司的司机?一周只能挣个四十或四十五,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挣个五十块。即使像他自己,没有孩子,老婆在电话公司上整班,也不容易。如果我不信,尽管找个出租车司机去问;日子真不好过。“我是说,难道你觉得还有谁会为这样的文章买单呢?你会吗?你会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几乎要笑起来,好似在说,如果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准是昨天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鲍勃,我对这个误会感到很抱歉,”他送我到门口时说,“但是我高兴的是我们现在把它说清楚了。因为说真的,你写得真好,我有种感觉我们会成功的。实话跟你说,鲍勃,这周晚些时候我会再联系你的,好吗?”

我记得我是多么鄙视自己,因为我竟没有勇气说声别再费神了,我只是在向门口走去时,甩掉他慈爱地搭在我脖子上沉重的手。在过道里,又一次面对那个年轻号手,我突然有种不安的想法,我可以预料到接下来我们会说些什么。我会说:“伯尼,你以前在军队里真是号手吗?还是只为了拍那张照?”

而他则不会有丝毫羞愧,单纯的笑容里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会说:“只是为了照张相而已。”

更糟的是:我知道头戴宽檐帽的号手会转过身,照片里精神抖擞的形象会慢慢松垮下来,从小号口上扭过脸去,那无声的、没有才华的两片嘴唇从来屁都吹不出一个。我知道它会装作没看见我,所以我没有冒这个险。我只说:“再见,伯尼。”然后我就离开那该死的地方,回家了。

琼对这个消息的反应出奇地平和。我不是说她在这事上对我“很体贴”,如果是那样的话,在那晚那种心情下,她的“体贴”几乎能杀死我;我是说,她对伯尼太宽容。

贫穷、失落、勇敢的小男人,做着黄粱美梦——那类事。我能想象得出这些年他花了多少钱吗?有多少辛苦赚来的钱可怜就这样掉进了二流、三流甚至十流作家的无底洞里去了?他又多么幸运,用张自己伪造的作废支票,终于钓到了个一流作家。多么感人,多么“甜蜜”啊,他说“我要直接付你现金”时,已经知道我与那些作家的差别了。

“好了,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对她说,谢天谢地,总算有一次我比她想问题更实际。“看在上帝的分上,你知道他为什么给我现金吗?你知道吗?因为他打算下个礼拜就把这个故事卖给该死的《读者文摘》,卖十五万美元,因为如果我有支票的复印件,就可以证明是我写的,他就有麻烦了,这就是为什么他直接付我现金。”

“你愿意打赌吗?”她看着我问道,既同情我又为我自豪的表情真是可爱而难忘。“你愿意打赌如果他把这篇小说卖给《读者文摘》或什么别的地方,他还会坚持付你一半吗?”

“是鲍勃·普林提斯吗?”三天后,电话里传来愉快的声音。“我是伯尼·西维尔。鲍勃,我刚从亚历山大·科罗夫博士家回来。我不想告诉你他跟都我说了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亚历山大·科罗夫博士认为你棒极了。”

无论我对此如何回答——“他真的这样说吗?”或者“你是说他真的喜欢那故事?”——都有点不好意思,也能够立即把琼吸引到我身边来,我现在还记得她一脸笑容,扯着我的衬衣袖子,好像在说,看吧——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只好把她推到一边,摆手让她安静点,我好继续跟伯尼说话。

“他想把这篇小说给他在出版界的几个朋友看看,”伯尼说,“他还想让我再印一份寄给西海岸的曼莱。所以听着,鲍勃,我们一边等着看这篇小说能怎么样,同时我还想再给你几篇作业。或者等等——听着。”新想法让他的嗓音浑厚低沉。“听着,也许你自己写会更舒服。你愿不愿意那样做?你愿不愿意跳过这些卡片,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雨夜,曼哈顿上西区,两个混混钻进了伯尼·西维尔的出租车。粗眼瞧上去,他们可能跟普通乘客没什么两样,但伯尼一下就认了出来,因为“拿我来说,在曼哈顿的街道上开了二十二年出租车,多少有一手”。

当然,两人中一个是典型惯犯,另一个是有点受惊的男孩,可以说“只是个小阿飞”。

“我不喜欢他们说话的方式,”伯尼通过我告诉他的读者,“我不喜欢他们给我的地址——曼哈顿最低级的夜总会——最糟糕的是,我不喜欢他们坐我的出租车。”

那么你知道他会怎么做吗?噢,别着急,他没有停车,没有绕过去,没有把他们从车后座拖出来,没有挨个朝他们胯下踢去——根本没有《载客中》里的胡说八道。首先,从他们的对话中看出他们并不是在逃亡;至少不是在今晚。今晚他们去那个下等小酒馆踩点(就是他们上车那里靠街角的小酒店),明晚十一点才动手。不管怎样,当他们到那个夜总会时,惯犯给小阿飞一些钱,“给,伙计。你就坐这辆车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见。”就在那当口,伯尼知道他得行动了。

“那个小阿飞住在皇后区附近,这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谈话,所以我问他喜欢国家棒球联盟[17]冠军队中的哪个球员。”从那时开始,伯尼运用完美沟通技巧,还有代代相传的大道理,一直和那个男孩聊着,他们谈健康、干净的生活,谈阳光、牛奶之类的话题,车还没驶上皇后区大桥,他已开始把那男孩从犯罪深渊里拖出来。当他们在皇后大道上疾驰时,好似一对热衷于警察体育联盟[18]的人在争论不休,到达目的地时,伯尼的乘客已泪流满面了。

“我看到他付钱的时候,咽了几口唾沫”这是我为伯尼加上的说话方式,“我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有什么变了。我对此抱有希望,不管怎样,也许只是个心愿罢了。我知道我为他尽全力了。”回到市里,伯尼打电话给警察局,建议他们 一天,在五十九街与 “鲍勃,”他坐下来道,“我讨厌这么说,但这次我对你很失望。”他从衣服里抽出卷起来的那份手稿。“这东西——鲍勃,这什么都不是。”

“它有六页半。那可不是什么都不是,伯尼。”

“鲍勃,请不要给我六页半纸。我知道这里有六页半,但它什么都不是。你把这人写成了傻瓜,鲍勃。你让他一直不停地给钱给钱。”

“你告诉我他给钱的,伯尼。”

“关于那些波多黎各人,是我说的,没错,也许他可以给一点钱,好吧。可是你一路下来,你让他到处给钱,像个——像个醉醺醺的水手什么的。”

我以为我会哭出来,但我说话的声音来得很低沉,控制得非常好。“伯尼,我可是问过你他还能做些什么的。我可是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他妈的他还会做些什么。如果你还想他做点什么别的,你早该说清楚。”

“可是,鲍勃,”他说,为了强调,他站了起来,他接下来说的话,我后来回忆,好似腓力斯人[23]最后绝望而永恒的哭泣。“鲍勃,你才是那个有想象力的人!”

我也站了起来,这样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知道我才是那个有想象力的人。我也知道我才二十二岁,可我疲惫得像个老头,我知道工作快丢了,孩子即将出生,与妻子的关系有点紧张;现在纽约市里的每个出租车司机、每个不值一提的政客们的掮客、假冒号手都可以走进我家,企图偷走我的钱。

“十块钱,伯尼。”

他笑着做了个无助的手势。接着他望向厨房,琼在那里,虽然我是想盯着他的,可我的眼睛一定也跟着他看过去了,因为我记得她在做什么。她在拧洗碗巾,眼睛直盯着它。

“听着,鲍勃,”他说。“我不该说它什么也不是。你是对的!谁能说这样一篇六页半长的东西什么也不是呢?也许这里面有许多好东西,鲍勃。你想要你的十块钱;好,没问题,你会得到你的十块钱的。我的要求是,先把这篇东西拿回去,好好改改,就这样。然后我们可以——”

“十块钱,伯尼。现在就给。”

他的笑容一下子没了生气,在他从钱夹里抽钞票,递给我时,笑容还僵在脸上,而我还来了场痛苦的表演,我仔细检查这张十美元的钞票,看看他妈的是不是真的十美元。

“好吧,鲍勃,”他说。“那我们扯平了,对不?”

“没错。”

于是他走了,琼飞快地走到门边,开开门,大声叫道:“晚安,伯尼。”

我觉得我听到他的脚步在楼梯上顿了一下,但我没听到他的诸如“晚安”之类的任何回应,所以我猜他可能转过身,朝她挥挥手,或者给她一个飞吻。接着从窗口我看到他从人行道上走过,钻进出租车,开走了。这过程中,我一直摆弄着那张钞票,叠起来、摊开,再叠起来、再摊开,我觉得手里握着的是我这一生中最不想要的东西。

房间里很静,只有我们两人走动的声音,厨房那块地方蒸汽弥漫、飘散着晚餐的迷人香味,我想我们两人都没胃口。“好了,”我说。“就那样。”

“真的有必要吗?”她询问道,“对他那么差?”

这时候,她的这句话,仿佛是她说过的话中最不忠诚、最不体谅的一句。“对他不好!对他不好!如果你不介意,请告诉我,我他妈该怎么做?我是不是该‘友好地’坐在这里,让某个可耻的撒谎者、吸血鬼般的出租车司机走进来,把我的血吸干?这就是你想要的?啊?这就是你想要的?!”

此时她做了这种时刻常做的动作,有时候我想我情愿牺牲生命中的任何东西,也不要再看见这个动作:她转过身,背对着我,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

这之后不到一周,助理财经编辑的手终于落在我的肩上,正好在我写到国内公司债券交投略微活跃这一段时。

离圣诞节还有段日子,我又找到一份工作,在 所有人都知道威德·曼莱后来怎么样。几年后他意外死在床上,死于一个并非他妻子的年轻女人的床上,这事足够刺激,够小报们忙上好几周的。你也能在电视上看到他演的老电影,每次看到这样的电影,我都会吃惊,他是个好演员——太出色了,我猜,正因如此他无法扮演一个不谙世事、心胸开阔的出租车司机这样的角色。

至于科罗夫博士,有段时间人人也都知道他在干什么。那正好是在五十年代初期,每家电视台都建立并展开了大规模的广告战役。其中有条引人注目的声明,特地注明为知名儿童心理学家亚力山大·科罗夫博士所说:在我们这个时代,家里没有电视机的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情感缺失。所有其他儿童心理学家、所有能言善辩的自由主义者、几乎所有的美国父母都对他口诛笔伐,当他们批完以后,他彻底名誉扫地了。从那时起,我可以说,一周内随便哪天,《纽约时报》为了一个纽博尔德·莫里斯能给你六个亚力山大·科罗夫。

接着该讲讲我和琼的故事,这是我给你们的烟囱。我只得告诉你们她和我所建的东西倒塌了,早在几年前就塌了。噢,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不会再有抚养费、监护权的法律之争,或那之类的事情——就到这里吧。

窗户在哪儿?光线从哪儿照进来?

伯尼,老朋友,原谅我吧,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找到答案。我根本不敢肯定这间房子有没有窗户。也许光线打算尽可能从手艺马虎粗糙的建筑工人留下的那些罅隙、裂缝中钻进来,如果是这样,你们可以肯定没人会比我感觉更糟了。上帝知道,伯尼,上帝知道这里当然在哪儿会有窗户,一扇我们大家的窗户。

* * *

[1] 费多拉帽:一种帽顶相当低并有纵长折痕且侧面帽檐可卷起或不卷起的软毡帽。

[2] 左岸:Left Bank,法语Rivedroite。塞纳河左岸由圣日耳曼大街、蒙巴纳斯大街和圣米歇尔大街构成,一个集中了咖啡馆、书店、画廊、美术馆、博物馆的文化圣地。海明威二战后在巴黎旅居,整日泡在左岸的咖啡馆里写作、聊天,留下了许多关于巴黎的文字。

[3] 这三篇都是海明威的短篇小说。

[4] 伯尼是伯纳德的昵称。

[5] 《载客中》:My g Is Down,纽约出租车司机詹姆斯·V.马雷斯卡的日记。

[6] 药房:既能照药方配药,出售药品,又销售日用杂货的商店。

[7] 二者都是美国五六十年代好莱坞著名影星。

[8] 莱昂内尔·特里林:Lionel Trilling(1905—1975),犹太裔美国人,文学批评家、作家、教师。

[9] 莱因霍尔德·尼布尔:Reinhold Niebuhr(1892—1971),二十世纪美国最有影响的基督教神学家。

[10] 亨廷顿·哈特福:Huntington Hartford,美国金融家,也是艺术赞助商。

[11] 莱斯里·R.格罗夫斯:Leslie R. Groves:美国陆军中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是美国制造首批原子弹计划(即曼哈顿计划)的总负责人,美国向日本广岛和长崎投掷原子弹的主要策划者之一。

[12] 纽博尔德·莫里斯:Newbold Morris(1902—1966),美国政治家、律师、纽约市议会议长,曾两次被提名为纽约市市长竞选人。

[13] 金星母亲:一战结束后,美国成立了一个金星母亲俱乐部,该组织为在战争中失去子女的母亲们提供帮助。

[14] 格特鲁德·斯泰因:Gertrude Stein(1874—1946),生于匹兹堡一个富裕的德国犹太人家庭,曾在加州、欧洲、莱德克利夫女校(与哈佛为邻)及巴尔的摩城约翰霍金斯大学读书。1902年定居巴黎。她在巴黎创立了一个有名的沙龙,并不断写作。所著有《地理与戏剧》(Geography and ys,1922);小说《露西高兴做礼拜》(Lucy Church Amiably,1930);《三幕剧中四圣人》(Four Saints in Three Acts,1934),为汤姆森乐谱所写的歌剧脚本,《毕加索》(Picasso,1938);《法国巴黎》(Paris France,1940);和《我见过的战争》(Wars I Have Seen,1945)。

[15] 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 (1885—1972),美国诗人,他的诗作对现代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对T.S.艾略特、詹姆斯·乔依斯和海明威等作家影响重大。

[16] 欧文·伯林:Irving Berlin (1888—1989),美国词曲作家。

[17] 国家棒球联盟:National League,美国职业棒球组织之一,简称国联(NL),成立于1876年。

[18] 警察体育联盟:Police Atheletic League,专为孩子们办的体育活动中心,其缩写为PAL,有好伙伴之意。

[19] 西蒙舒斯特公司:Simon & Schuster,INC,1924年成立的一家大型出版机构。

[20] 美国诗人、评论家凯思琳·诺里斯在《本宁顿的处女》一书里写道,“本宁顿姑娘们暗指那种爱夸耀自己具有艺术气质、放荡不羁、性生活开放、声名不佳的女人。”

[21] 约翰·杜威:John Dewey(1859—1952),美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实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之一,功能心理学的先驱,美国进步主义教育运动的代表。

[22] 琼的昵称。

[23] 腓力斯人:Philistine,中东古国人,现在多指俗气、庸俗、没文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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