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历山大之后的一个世纪,战俘买卖还没有成为希腊化世界的主要奴隶来源。波斯王的宝藏落入亚历山大的手中,解除了他一直以来因远离故土而造成的财政压力,但即使在这之前,亚历山大本人也都不愿把战俘变为奴隶, 1 除非遭遇到激烈的反抗,这时卖掉被征服者的行为本身就成了一项军事恐怖措施。据说在攻陷提比斯 2 占领提尔(Tyre) 3 之后有3万人被卖掉,但这个数字早已被研究证明没有什么价值。根据塔恩(W. W. Tarn)的估计,总共大约有8000名提比斯囚犯被卖掉。 4 在格拉尼卡斯河(Granicus)战役中,有2000名希腊雇佣兵被俘获,戴着镣铐被送往马其顿。不过两年之后,同样数目的雅典俘虏被释放。 5 在进入亚洲内陆的远征开始以后,亚历山大针对战败敌人的政策变得更加温和。有几次出售囚犯的事件被记录了下来,比如在攻陷阿里亚(Aria)和粟特(Sogdiana)的一些设防城镇之后有囚犯被出售。 6 但这些出售囚犯的事件不会对遥远的爱琴地区的奴隶数量和价格造成影响。 7
波利比乌暗示说,亚历山大的继承者们一般不会把被攻占城市的居民变成奴隶,而是战斗人员互相之间平等交换战俘,剩余的战俘则以双方都接受的价格赎回。 8 公元前3世纪下半叶,米利都与克诺索斯(Cnossus)以及克里特的另外19个村镇签订了和约,规定米利都人不从克里特的村镇中购买自由人,克里特村镇的人也不购买米利都血统的自由人作为自己的奴隶。 9 这个和约条款既包括战俘也包括被海盗掳走变为奴隶的自由人。通过已知的犹太传道者致菲罗克拉特(Philocrates)的信件 10 ,我们了解到在《七十子希腊文本圣经》(Septuagint ) [1] 的翻译时期,托勒密二世释放了托勒密一世战争中俘获的10万多名犹太奴隶。但上述事件无法得到证实,因为两位托勒密37 然而非亚历山大里亚公民身份的埃及人却可以做其他人的奴隶。导致这一情况的肯定不是希腊人对奴隶制的看法,实际上这是古代东方观念在一定领域内的体现,即一个人不可以沦为同一宗族的人的奴隶。 38
抚养被遗弃的孩子并使之成为奴隶,这种现象在希腊普遍存在,在希腊文化有影响的广大地区也存在,但我们只有通过这一时期的喜剧以及同时代释奴铭文中出现的词语 才得以了解这一现象。 39 在奥古斯都时代之前的历史时期,由这些被遗弃的孩子所导致的问题就已在小亚出现。 40 我们一般认为,小亚遗弃婴儿的现象如同在更早的希腊地区一样普遍。捡回孩子的人通常会把这个孩子当做奴隶养大。然而这些被遗弃的孩子在出生时都是有固定身份的,如果是奴隶出身,那么其父母或原来的主人就可能根据情况重新宣称对他patria potestas 或者dominica potestas 的初始权利。 41
亚历山大东征之后,不论在希腊移民或殖民的地区,还是在爱琴海周围更古老的希腊核心区域,奴隶与自由人口之间的比例都没有大幅度增长, 42 虽然为希腊世界提供奴隶的区域有所扩大,同时把手工业奴隶劳动力作为资本投资的希腊式行为也明显扩展到埃及、西亚等新兴希腊化工业中心。在一些以希腊人为主的新建城市,使用奴隶和自由劳动力的小规模经销体系可能已经创立,但这方面的证据仍然非常少。 43 在来自于托勒密和罗马埃及村镇的希腊文纸草中,没有出现雅典人描述这些手工业奴隶的词语(“那些不和奴隶主住在一起的人”、“有薪酬的奴隶”)。更多的埃及劳动力通常被使用于农业生产,这个领域内的劳动力绝大多数都是服强制劳役的本地自由人,因此留给奴隶劳动力的位置并不多。 44
希腊化时代埃及奴隶制的一个典型奴隶类型是从事家庭服务的奴隶,特别是为希腊统治阶级服务的奴隶, 45 因而我们很容易夸大这类奴隶进口的数字。在公元前258年到前237年的芝诺文档中,实际可被认定为奴隶的数目估计不超过45个,其中还包括亚扪(Ammonite)酋长图比亚斯(Toubias)送给埃及财政大臣的4名奴隶男孩。 46 在康奈尔纸草1中有“从叙利亚送来”的工匠( ),这些人的身份看起来很可能是奴隶,而如果他们的确是奴隶的话,从他们夜间所使用的灯油量来判断,他们总共的数目也不会超过3或4个。 47 在芝诺档案余下的奴隶案例中,把每个案例中身份确定的奴隶都算上,总共的数目也就是大约20个。 48 托勒密三世的一系列旨意表明希腊的军事份地所有者拥有以下数目的奴隶:5个奴隶和1个获释奴;1个女奴及其与奴隶主所生的男孩;1个奴隶男孩,他的父亲通过旨意中的条款获释,但已经去世;2个男奴;1个男人和1个女人,都被推迟了获释的时间。 49
在西亚广阔的王室领地内有数量充足的农奴,这种农奴占主导地位的土地制度使得奴隶劳动力在农业生产中只有很少的经济机会。 50 在吕底亚,“国王的农民”( )构成了绝大部分农业人口, 51 虽然“这些居住于地方的仆从”( ,Sardis 7,1,no.17—18)可能也可算作事实上的奴隶,因为他们都被算作财产的一部分。小亚有大量从属于神庙的hieroduli (神圣奴隶),这些人就像他们的名称所体现的那样都是奴隶身份。然而他们独立的程度却差异很大,因此常常很难把他们与农奴或附庸区别开来。例如,那些被科马吉尼(Commagene)的安条奥库斯一世作为乐师献给诸神的神圣奴隶就非常明确地不属于奴隶身份。 52
德尔菲的释奴铭文记录了通过把奴隶信托出售给阿波罗神从而释放他们的情况,如果我们想要了解希腊化时代希腊中部地区奴隶的情况,那么这个铭文也给出了一些有价值的有关奴隶数量及来源区域的信息。虽然这个中部希腊奴隶的数目是从这些文献里推断出来的,但我们在接受这个数字时还是要持谨慎态度,因为其中所涉及的当地劳动力情况并不全面。 53 如果我们把公元前201年到公元前154—公元前153年(祭司I-V),公元前154—公元前153年到约公元前100年(祭司VI-XII1 )以及约公元前100年到约公元前53年(祭司XII2 -XVI[含XVI])这几个五十年的时段加以比较的话,单就阿波罗神庙所采取的释奴方式来说,以这一方式被释放的奴隶数量呈明显下降的趋势。在 39 Cameron,A.,ΘΡΕΠΤΟΙ and rted terms in the inscriptions of Asia Minor,Anatolian studies presented to Wm. H. Buckler ,27—62,Manchester,Univ. Press,1939讨论了出现在罗马时代小亚铭文中的threptos 一词的三个不同含义,它们是:养子、收养的孩子以及奴隶孩童。这些不同的含义在公元前3世纪—公元前2世纪肯定都被采用。有关罗马帝国时期的情况,参见Pliny,Letters 10(9)∶65—66。这个词语在罗马大法官法庭上的意见见图拉真的回答,21),但他所宣称的(奥罗修斯称引用的是波利比乌的记载)有关当时征召了12000名家生(oikogeneis )与家养(paratrophoi )奴隶的说法并不可信。14600这个更大的数字代表部队所征集的士兵总人数,其中既包括自由人也包括奴隶。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测,这支由适龄奴隶组成的分队占了部队总人数的四分之一,即使这样,奴隶人数也只有大约3500人。德尔菲留下了释放家生和家养奴隶的数字,这更提醒我们要谨慎对待有关奴隶总体数目的数字,特别是奥罗修斯引用波利比乌给出的数字。
54 Daux,Georges,Chronologie Delphique ,49—71,Paris,de Bard,1945.
55 从罗马占领埃及时期开始,那些被称为oikogeneiai 的文档,即家中出生的证明,就是埃及的家生奴隶所必须拥有的文件。见Schubart,Wilhelm,Oikogeneia,Rolta di scritti in onore di Gio Lumbroso ,49—67,Mn,Aegyptus,1925。Schubart所讨论的文档包括PSI 6∶690以及其他两个之前尚未公开发表的oikogeneiai 。又见法案第67号(发表于罗马埃及被称为Gnomon of the Idios Logos 的法律集),BGU 5(1)和Uxkull-Gyllenband,von Waldemar在BGU 5(2)∶66—68中的解释。
56 比较Calderini,Manomissione ,408—410中所给出的除家生奴( )以外的来自希腊及外国地区的德尔菲获释奴名单以及Bloch,Moritz,Die Fressungsbedingungen der delphischen Fressungsinschriften ,17,n. 1—5,Strassburg,Singer,1914中的概述。
在我这里给出的表格中,有三段德尔菲记录以信托出售方式释奴的铭文由于发现时间较晚而未能被收入。它们被Christine Dunant发表在BCH 75∶311—315,1915中,是第3—5号。
57 GDI 3∶2043,2045,2116.参见Calderini,Manomissione 410. Bloch,Fressung-sbedingungen ,17,n. 3记载了两个罗马人,但我只能找到其中的一个。
58 GDI 2∶1800.
59 John Day,An economic history of Athens under Roman domination ,New York,Columbia Univ. Press,1942中,尤其是第49和119—120页,探讨了雅典在公元前200—公元前86年期间的特殊地位。
60 Diodorus Siculus,32∶26,2无疑是从波利比乌那里获得的资料,他说:“他们(亚该亚人)亲眼见到他们的朋友和亲属被杀戮、他们的城邦被攻陷、所有人都沦为奴隶陷入耻辱的境地,于是他们抛开了演说词中常提到的自由的权利,用他们最高贵的优势换取最悲惨的境遇。”Rostovtzeff,M. I.,Soc. and econ. hist. Hellenistic world 2∶606—607,616—617;3∶1501,n. 4.对于罗马人在公元前49—公元前31年之间多次在希腊土地上内战从而导致希腊的财富和精神进一步受到损害的情况,见Rostovtzeff,同前,2∶1012—1014。
61 同上,3∶1646,第617页注。
62 Johnson,Jotham,Excavations at Minturnas 2(1),Phdelphia,Univ. of Penn. Press,1953;Westermann,W. L.,Industrial very in Roman Italy,Jour. of Econ. History 2∶149—163,1942.
63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the Philosophers 5∶12—16,53—55,63;Westermann,W. L.,Tow studies in Athenian manumissions,Jour. Near Eastern Studies 5∶99—104,1946.
64 Diodorus Siculus,30∶6.
65 主要发表于GDI 2∶1684—2342和Fouilles de Delphes (FD )3∶1—6。
66 上述数字参见Calderini,Manomissione ,206—208。
67 与这个结论相比照∶科斯岛(Cos)上的一个岛民拥有3个奴隶(Herondas,8)。
68 Dittenberger,W.,OGI 1∶345,事件发生在公元前92—公元前74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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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圣经·旧约》现存最古老的希腊文译本,根据希伯来文本译成,翻译时间约公元前3世纪—公元前2世纪。
[2] 托勒密一世后期曾与托勒密二世共同执政。
[3] (公元前664—公元前525年)古埃及第26王朝,也是本土埃及人统治的最后一个王朝。
[4] 原文如此,似有错误,根据下文应该是325个左右。
[5] 亚里士多德于公元前335年在雅典建立的雅典学园,又被称为“逍遥学派”。